崔小寶沒有停頓,口齒清晰,一口氣背誦了千字文。搖頭晃腦的模樣,完全是學的他夫子的樣子。
宋文柳滿意地看着崔小寶,雖然千字文只能算啓蒙讀物,但崔小寶他這麼小的年齡,能一字不錯的完全背誦出來,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宋文柳不吝嗇對崔小寶的誇讚“小寶,真不錯,完全正確。但不能驕傲,要繼續努力。雖然你現在已經會背誦了,但做學問不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千字文雖然是啓蒙讀物,但其中蘊含了大學問,你要認真學習,不但要要會背誦全文,更要知道其中蘊含的意思,知道嗎?”
“宋爺爺,小寶知道了。以前蔣先生也這麼跟我說過的,我都記得。宋爺爺,您放心吧,小寶會繼續努力,不會驕傲的”
“蔣先生,你們夫子不是崔明衝嗎?怎麼又冒出個蔣先生啊?小寶原來還找過其他的先生嗎?”宋文柳聽崔小寶說原來,他還有一個先生,好奇了起來,看陳家也不是個大富大貴人家,能讓小孩去白馬書院讀書就夠讓他驚訝了,沒想到,陳家一再讓他刮目相看。
“宋爺爺,蔣先生是以前,我們在家鄉的時候,借住我們家的先生,他只教過我和三哥識字,還有一位……”
“小寶,二姐不讓我們對外說這些”崔大寶連忙捂住了崔小寶的嘴,不讓他說出蔣毅大哥和龍一師傅出來。
崔小寶掙扎的扯下了哥哥捂住他嘴的手,“三哥,不讓說就不說嘛,你捂着我的嘴,我都不能呼吸了”
“誰讓你亂說話的,我們和大姐和二姐都約定好的不說的”崔大寶執拗地遵守他與姐姐們的承諾。
“呵呵,沒事的,宋爺爺只是隨口問問,既然你們和姐姐約定了不說,就不說吧,千萬不要勉強”宋文柳看着眼前的兩個孩子,沒想到突然冒出來的蔣先生會如此神秘,讓陳蕭然都叮囑兩個弟弟不要隨便對外說出。
雖然好奇,但宋文柳也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只不過是讀書人的怪癖而已。
“宋爺爺,對不起,這是我們和姐姐約定好的事情,除非姐姐同意,否則我們不能對您說蔣先生的事情”崔大寶抓了抓自己的大腦袋,抱歉的說。
“沒關係,宋爺爺沒有放在心上,宋爺爺還要誇獎你們兩呢,男子漢大丈夫說到要做到,既然你們已經答應了姐姐,就要緊守承諾,這點你們兩都做到了,宋爺爺又怎麼會責怪你們呢?”宋文柳摸着兩兄弟的腦袋,給予他的肯定。
兩兄弟被宋爺爺誇獎了,也十分高興,但崔大寶還沒有高新一會,就被宋文柳要求背誦千字文。
雖然剛纔弟弟已經示範過了,但崔大寶一開口,還是習慣性緊張,向面對先生一樣,頭腦一片空白,本來滾瓜爛熟的千字文,才背誦了開頭3句,就忘記了一乾二淨,漲紅了臉不好意思的站在那裡。
如果是宋文柳年輕時候,對崔大寶肯定會嚴厲批評,過去,他一直認爲沒有笨學生只有懶學生,所以,他不管是對學生還是對兒子都是嚴厲,相信棍棒底下出將才,當然他教授的學生還有兒子都成才了,但直到暮年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挫敗,自己的兒子因爲妻子的早逝怪罪他,孫女也不和他親近,他孤孤零零的,表面上是風光無限,但真正的感受不足以對外人道來。
現在,他從高位退下,每日閒雲野鶴,也有了大把時間重新審視自己的大半輩子。如果現在問他,他會很肯定的說,知識只是工具,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評價一個人成敗的唯一標準。
只要你健康、快樂,與人爲善,是個坦蕩、正派的人,不管你有多少才學,是不是別人眼中的學問家,你都能是個頂天立地的人。
宋文柳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輩子才真正理解了人要怎麼活,對兒子的虧欠,讓他一直想彌補,但不管他現在怎麼努力,已經不能再癒合父子之間的感情了,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悔恨。
杜大在一旁看着老爺子顫抖的手和迷離的眼神,知道老太爺的真實感受。
但崔大寶他們可不知道老太爺經歷過什麼,只以爲是自己的表現讓老人家失望,所以,宋爺爺纔會好長時間不說話,崔大寶的頭越來越低了,都快要埋到胸口了。
“大寶,宋爺爺他不是對你失望,只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杜大怕給小孩心裡留下陰影,連忙出來打圓場“老太爺,老太爺,你說句話啊”
宋文柳被老管家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又神遊到別處去了,最近他老是在想過去的事情,動不動就會發呆,自己真的老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看着眼前睜着大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兩兄弟,宋文柳順着杜大的話說“大寶,你要加倍努力了哦,小寶都已經能背誦千字文了。不過,爺爺相信你能發憤圖強”
崔大寶一直被安慰,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不像弟弟有做學問的天分,但他從來沒有嫉妒弟弟,他知道學習上比不過,他就加倍的在練武上努力。
“宋爺爺,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只要先生一讓我背誦,不管我私下裡背得多麼滾瓜爛熟,還是張嘴就忘得一乾二淨。宋爺爺,我這樣,是不是不能和小寶一樣做不學問了?”
宋文柳當然知道有人就像崔大寶這樣,不管多麼努力但就是天賦不夠,過去他只會認爲是他們不夠更努力,只一味的提出更高的要求和目標,逼着他們去完成,但現在他已經想通了,放開了,接受人是有差別的,就像找不到兩片相同的樹葉一樣。
有的人天生就是沒有做學問的天賦,但他不會再像過去一樣打擊他們了,反而安慰崔大寶“大寶,每個人都不一樣,所以,人有千萬種。你不需要和小寶比,你只要知道,小寶會的你不一定非要會,就像你會的小寶也不一定會一樣。只要你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一件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強迫和要求,你都會想方設法克服一切困難,去努力,去進步。所以,首先,你們要弄清楚你需要什麼,喜歡什麼,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