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三聽完她的話後, 稱讚道:“李家大奶奶和李二爺都是世間少有的大好人,去年內子得了風寒,還是二爺給瞧好的, 二爺醫術不僅精湛, 他鋪子的草藥也比其他鋪子的便宜, 他們還經常舉行義診, 京城的老百姓無不誇讚”一會兒他臉上就佈滿了痛苦的神色, 扼腕嘆息道:“自從京城被宣王佔領後,李家的宅子和城中三家李記藥鋪都讓宣王的人燒了個乾乾淨淨,聽說李家老爺和新娶的姨娘都喪生在了火海中, 不過慶幸的是李家大奶奶和二爺在京城淪陷前都離去了。”
這個結果本就在清歌的意料之中,自從林樂兒成了宣王的侍妾後, 就十分得寵, 況且有孩子傍身, 之前林樂兒就對李家的人恨之入骨,現在手中有了權勢, 不抓緊打擊報復怎肯罷休呢?
不過李宗瑞的死她還是有些吃驚,畢竟他曾經可是楊氏相好的,看來楊氏終究也是恨難平。
“劉大叔,宣王的寵妾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對於這一點清歌還是有些好奇。
“瞧二位是李二爺的親戚,小老兒就把最近京中所發生的大事一一跟你們道來!”劉老三頓了一下, 繼續道:“那個林家小女兒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在上個月生了個小皇子, 現在已經成了宣王妃, 以前的宣王妃聽說失足落水溺亡了;楊府的大公子昨天剛剛娶了林家的大女兒做正室, 兩位若是昨天來京城,就可以湊上那個熱鬧了。”
“明王府還在的嗎?”一直站在清歌身後沉默不語的素心突然開口問道。
劉老三點了點頭, 道:“明王是個體恤老百姓的好王爺,宣王佔領京城後的第三日晚上,就派人去了明王府,把未走的數百個僕人和數十謀士全部斬殺於菜市場,那場面真叫一個血腥,有數十個圍觀的百姓提明王鳴不平,當場就被處決了,不知宣王處於何目的,把明王府賞賜給了兵部尚書。”
打聽到這些消息,雖說價值有限,卻已十分不易,清歌從荷包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在劉老三的手中,道:“這些銀子是給劉大叔買酒喝的!”
劉老三說什麼也不肯收,把銀子還給清歌后,又對二人打量了一番,面兒上閃過絲豫色,終究還是開了口,小聲的詢問道:“莫非二位是明王那邊的人?”
素心已把粘在下巴上的假鬍鬚撕了下來,拿在手中,然後點了點頭。
清歌也把塗抹在臉上早就想擦掉的厚厚脂粉用衣袖擦了去,露出原本清秀的臉龐。
劉老三先是震驚不已,隨後竟喜極而泣,起身拉着素心的胳膊,望着二人道:“可算是把明王的人給盼來了!”
素心和清歌二人面面相覷,莫非京城中有殺身成仁的壯士。
“不瞞二位,宣王在京城的暴行已經到了人人除之而後快的地步,城中留下的老百姓沒有不痛恨宣王的,只是沒有首領,大家就像一盤散沙,缺少凝聚力,有什麼吩咐,二位儘管說,小老兒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兩人對視而笑,肩上的重擔瞬間輕了許多,素心把要完成的任務跟劉老三說了個大概。
素心話剛說話,劉老三就拍着胸口,保證道:“保證完成任務,隔壁關老闆的兒子關文現在就在城外的巡防營當值的,我現在就去找他。”
“劉大叔!”清歌叫住了馬上就要往外而去的劉老三,擔憂的問道:“這人可靠嗎?”
劉老三回頭笑着解釋道:“關老闆年齡跟我差不多大,身體一直很壯的,上個月中旬那些狗孃養的東西上門來收保護費,他家值錢的傢什早就被洗劫一空了,戰禍發生後,店鋪生意都慘淡,哪裡還有錢交保護費,他就被活生生的砍死了,關文在鄉下聽聞噩耗,回來收屍後去了巡防營,就是爲了報仇。”他向大廳左側的廚房看了一眼,道:“廚房裡面有吃的!”然後就往門外而去。
等出了大門後,劉老三又從外面把兩扇大門緊緊關了起來。
聽說有吃的,清歌轉身慌忙向廚房而去,卻被素心拽住了胳膊,然後把她輕輕推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休息會兒,我去看看!”說着就大步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清歌的眼圈微微泛紅,這一路上他對她都是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她很慶幸能在這個時空遇到這麼個知冷知熱、能力出衆的男人,她現在真的好期盼戰爭快點結束,她和他可以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
半個時辰過去了,見他還沒有從廚房出來,清歌起身正準備往廚房裡去,卻見他手中端了一個白瓷大碗從廚房而來,碗上放了一雙筷子,等近了,她纔看清,白瓷大碗中裝了一大碗肉絲麪,碗中的肉絲就快要溢出來了。
“趁熱吃!”
他把手中端的白瓷大碗放在了她椅子旁邊的桌子上。
“你的呢?”這一路上有好吃的、好喝的他都讓她吃飽喝好後他才動筷子。
“在廚房裡呢!”他拿起筷子在碗裡夾了兩個細細的肉絲遞到清歌的嘴邊,誘惑着道:“乖,快點吃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知道,她不吃的話,他絕不會動一下筷子的,只好張大着嘴巴,享受着美味兒。
第一次吃他煮的面,味道兒特別的贊,她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會的東西竟這麼多,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技能呢?
“真好吃!”清歌真心稱讚道。
她誇讚的話剛講完,一片青菜葉子送到了她嘴裡,他微笑着望着她:“剛進靈山寺的時候,我是從火頭僧做起的,會做一些菜餚,只要你喜歡,以後素心天天做給你吃。”
“我真是太幸福了!”清歌從他手中拿過筷子,催促道:“你快去把你的那碗麪條端出來。”然後又學着他的口吻:“冷了就不好吃了!”
素心輕輕撫摸了一下她額頭前幾縷秀髮後,笑着往廚房而去。
對着眼前的這碗色香味兒俱全的肉絲麪,清歌就像從餓牢中放出來的一般,低着頭,整個臉都快要貼在碗上了,“吧啦吧啦”一陣猛吃,哪裡還有半點古代女子的形象,以至於素心什麼時候做到她的旁邊,她竟一點也沒察覺。
“慢點吃,別噎着了!”素心溫柔的道,然後慢慢的拍了幾下她的後背。
聽到他的聲音後,可能由於緊張,剛吃到嘴中的又是一大口,她竟真被噎住了,擡起頭,只能尷尬的看着他。
素心瞧出來她是噎住了,一隻手在她後背輕輕拍打着,另一隻手在她喉嚨上輕輕揉搓着,過了一會兒,看到她臉上神色緩和了,才移開雙手。
“好點了嗎?”
卡在喉嚨上的食物被他揉下去了,舒暢多了,清歌點了點頭,抓着他的衣袖,故作生氣道:“都怪你做的太好吃了,害我出醜。”
這時清歌纔看到他面前放的那隻同樣的白瓷大碗中只有半碗沒有一丁點兒肉末和青菜的白麪條,而自己的那碗卻早已被自己吃的只剩屈指可數的數根麪條了。
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神色,右手握住她抓他衣袖的手,自我檢討道:“以後本人的廚藝還要有待提高,一直做到清歌姑娘…..”
“爲什麼?”
她打斷了他的話語聲。
聽到她的話語聲有些異常,再看她眼眶中有眼淚再打轉轉,他陡然明白了,什麼話沒說,端起碗來,津津有味的吃了幾口,然後放下碗,溫柔的看着清歌。
“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你不一樣,這些天下來,你都瘦了一半,不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我真的害怕….”
清歌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很乖的點了點頭:“我都明白,只是你這樣真會寵壞我的。”
他把放在他嘴脣上的手握在手心中,慢慢移開,寵溺的看着她,堅定的道:“素心甘之若飴。”
與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清歌發現自己嘴變笨了,就像現在,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了,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吃完飯後,未等清歌起身,素心就把碗筷麻利的收拾好,去了廚房,原來古代的男人也不都像傳說中的大男子主義,就像她家的這位。
片刻,素心兩手各拎着一桶水從廚房中出來了,走到清歌身邊,望着她笑了笑,徑直往樓上而去,就這樣來回三趟後,他在清歌的面前停了下來。
“熱水已準備好了,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清歌剛纔在想月牙兒她們在阿吉家是否安好,看到他拎水上樓也沒多想,卻沒想到他竟是爲她準備洗澡水,她驚愕的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走吧!”他笑着道,上前把她從椅子上慢慢抱了起來。
他雖然很精瘦,可兩隻修長的胳膊十分有力,清歌雙手情不自禁的又攀附在了他的脖子上,靜靜的靠在他寬闊的胸脯前。
上完樓梯,進了房後,走到房中屏風後面的木桶邊,他彎腰,把她緩慢的放在了地下,又對房子四周看了一番,發現屏風左邊的窗戶沒有關,他立即過去關好,這才往屏風外而去。
“吱呀”一聲關門的聲音。
硃紅的大木桶中已盛滿了三分之二冒着熱氣的溫水,而木桶旁邊的圓鼓凳上放着她的包袱,連續十多天都沒有換一下衣服,聞起來,有一股酸臭聞,在目前形式惡劣的環境下能洗個熱水澡,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在木桶中泡了快一個小時,清歌纔不舍的從裡面出來,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後,正準備擦頭髮時,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扣門聲。
怕所來之人在外面等久了,她只好頂着溼漉漉的頭髮前去開門,卻發現站在外面的是劉老三。
瞅見她臉上失望的神色,劉老三立馬解釋道:“姑娘,那位爺本一直在樓下等你的,可關文那邊催的急,他就先去了,離去前交待小老兒一定要照顧好姑娘。”
聽完劉老三的話後,清歌心裡好受了許多,笑着道:“麻煩劉大叔了!”
“他們今天就要行動了嗎?”
“姑娘客氣了!”劉老三迴應道:“今天是小皇子滿月的大日子,巡防營、御林軍等其他重要機構的首領都會去宣王府道賀,他們準備今天晚上對這些重要機構進行突襲。”
擡頭,透過樓梯東側上方大開的天窗,清歌看到夕陽已向西而去,已然是傍晚時分了,還有一兩個時辰,天就黑了,她只盼着一切都順利。
“那位爺特別交代,姑娘一定要在店中好好休息,在他回來之前,切勿出門。”
這個傻瓜,就這麼不放心她嗎?在她眼中,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什麼時候竟變的囉嗦起來了,清歌臉上洋溢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劉大爺,在他快要回來時,麻煩你喊醒我,我想下廚給他做頓好吃的。”
開店三十幾年,劉老三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如此伉儷情深、恩愛有加的伴侶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己和自己的婆娘自成婚以來,在打打鬧鬧中度過了三十多年,也就是戰亂髮生後,婆娘去了鄉下,他的耳邊才清靜了下來,不禁用豔羨的目光看着清歌。
“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吧,做飯的活兒還是小老兒我來,若是被那位爺知道了,可怎麼好。”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姑娘有什麼吩咐,只管在樓梯口喊一聲就行。”
沒等清歌的應答,劉老三就轉身離去了。
望着劉老三離去的背影,清歌嘆了口氣,她的廚藝只能用“太菜了”三個字形容,真的燒給他吃的話,他即便咽的下去,估計他的腸胃也受不了,她剛纔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纔會主動請纓,有時候不得不感嘆愛情力量的偉大。
關好房門,清歌把頭髮用乾毛巾絞乾後,走到牀邊,合衣躺下了,閉上眼後,連翻了幾個身,仍是一點睡意沒有,心中忐忑不安,不斷的祈禱着他一定要平安歸來,直到整個房間都黑了下來,她才淺淺的入睡了。
睡夢中,她聽到由遠而近傳來陣陣響亮的爆炸聲,她睡的很香甜,以爲是在夢境中,只是皺了幾下眉頭,並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