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的晚上,剛剛過了午夜,喧鬧了一天的北京城重歸於安靜從紫禁城後門悄悄駛出一列馬車,月白色的帆布車篷,被風雨吹打得多出已經破損了,午夜的朔風颳得單薄的帆布車篷獵獵作響這列車隊來到了長安街上就漸漸加快了,直奔北京西郊火車站而去……
上海,帝國最大的金融和貿易中心,十里洋場,紙醉金迷,但往日的舞榭歌臺,彷彿一夕之間就被雨打風吹去雖然此時的上海絕沒有歷史上的租界區,但是各國的大使館和商業樓宇節次鱗比,四處輝煌的燈火似乎在向人們昭示着這裡過往的繁榮
關緒清坐在一輛有些破舊的黃包車裡,一身淡黃色的西裝,手裡拿着一支明棍,顯得整潔利落,儼然是一位從異地剛剛回來的少年商人拉車的穿着藍布夾襖,戴着一定開花面貌,肩上搭着手巾,一邊向前跑動偶爾還回頭看一眼坐在車上的主顧,兩人一攀談的非常投機,但誰也不知道,這個拉車的竟然是帝國聲名赫赫的御前警衛,羅明
在這輛黃包車經過的外灘濱海大道兩旁的樓宇中,正有一雙雙眼睛嚴密監視着這條街上行人的一舉一動,清冷的空氣中不時傳送着無線電波
“5號位置,安全”
“8號位置,安全”
“9號位置,安全”
“距離目標地點還有300米”
“200米”
“50米”
關緒清一邊和羅明聊着,一邊四處打量着昔日繁華的街道此時已蕭瑟清冷了許多,地上到處都是垃圾和碎報紙,道兩旁的許多店鋪都關門歇業,有的還有被砸搶過的痕跡街上行人兩兩,步履匆匆,很少有人相互交談,熟人見面都是點頭示意,然後疾步擦肩而過這還是上海嗎?
北京,乾清宮此時已經聚集了前來參加早朝的武大員,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疑惑,馮相華拉住值班監小德安問道:“皇上是不是龍體不適啊,現在離早朝的時間都過了半個小時了,皇上怎麼還沒來,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小德安一邊往外走一邊擺手說:“馮大人,這事您甭問我,我不知道……”
“嘿,這小,你別走啊……不問你問誰,除了王商就你天天跟在皇上身邊,還有什麼事瞞得了你的”財政部長李震扯着小德安就是不放他走
小德安有些不耐煩了,他轉過身來,對在場的各位大臣作了個揖,苦着臉說:“諸位,您們就甭爲難我了,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們看看去,後宮都爲這事亂套了”
馮相華心中一凜上前幾步正色道:“此事萬萬不能兒戲,你的意思是說……皇上……失蹤了?”
小德安像瀉了氣的皮球,耷拉着腦袋點點頭,緊接着又搖搖頭:“這話我可不敢說,反正昨天下午,皇上在上書房批閱折,我還在旁邊伺候來着,這不,過了一晚上……唉”
皇上失蹤了?在場的數十萬武大臣頓時就炸了鍋,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時,海軍總督劉步蟾湊到馮相華身邊,低低的聲音說:“會不會是昨晚有人來行刺?抑或皇上他老人家遭遇了不測?”
馮相華緊皺眉頭,沉吟半晌才說:“在一切都沒搞清楚之前,這件事絕對不能傳揚出去,否則帝國柱石崩塌,這罪過你我可擔當不起啊”
其他的幾位大臣都點頭稱是
馮相華一轉身,揮手對一片騷動的衆大臣高聲說道:“諸位大人……”
馮相華在朝中位高權重,又隨侍皇上多年,身份自然不同一般,他一開口,大殿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十幾雙眼睛齊刷刷落在馮相華臉上,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只聽馮相華說道:“剛纔據德安公公傳出口信,皇上今日抱恙,暫不臨朝了,帶龍體康復之後,再來見大家各位先散散”
衆人有的相信,有的則抱有懷疑的態,但是在沒搞清楚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誰也不敢擅自輕舉妄動,都只是看着馮相華,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馮相華心裡焦急,但表面上裝作很坦然的樣,又說道:“諸位大人要是有事啓奏,可先把折呈到內閣辦公廳,帶皇上痊可後,必定代各位大人上達天聽,大家先請回”
衆人又是一陣交頭接耳,但和剛纔一樣,誰都沒有離開
馮相華看了一眼劉步蟾等人,心裡都是異常焦躁,以目前的情況,不宜讓這些人在此多做耽擱,萬一他們要是都得知了皇上失蹤的消息,那整個國家不就亂套了嗎?可是縱然是位高權重的馮相華傳達的消息,衆人也不會輕易相信,萬一要是離開后皇上突然臨朝,必定要治大家不朝之罪,到時候別說是衆人,就是馮相華也吃罪不起
正沒做理會處,忽見王商不緊不慢的從內廷走了出來,來到丹陛前一揮蒼蠅刷,尖着嗓叫道:“皇上有旨,今日龍體有恙,暫不臨朝,衆卿先退了,有事可呈於內閣辦公廳欽此”
王商是後宮領監,又長年在皇上身邊行走,他傳的口諭自然沒人敢懷疑,於是衆人這才嘀咕着紛紛散去馮相華來到王商眼前,拉住他的手說:“王公公,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皇上真出事了不成?”
這時走近了才發現,原來王商滿頭大汗,連衣領都溼透了,他一看左右無人,長長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昨個皇上在上書房裡批閱折直到深夜,於是他命我先行退下,那時看着皇上還好好的可是今一早我再去看時,上書房裡連個人影都沒有,我派了小德安他們把宮裡宮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皇上的影……”他湊到馮相華耳邊顫聲道:“馮大人,這事……鬧……鬧大了”
馮相華一聽,登時面如瓦灰,驚得目瞪口呆
就連站在一旁的劉步蟾、樑啓、李震、楊都驀然變了顏色
過了好大一會兒,馮相華才說:“此事只有我們在場的這幾個人知道,絕對不能對外泄露馬上知會順天府和巡防營,在北京城秘密尋找皇上的下落,一定要選擇得力的人去,決不能泄漏半點風聲,否則……殺無赦”
劉步蟾點點頭,對馮相華說:“既然現在皇上下落不明,國家政事頻繁,你又是朝廷的輔大臣,我看還是先由你來代辦政事”
其他人也都表示贊同但馮相華斷然搖手道:“不可,萬萬不可我看還是由咱們這些人再加上內閣的那幾位大臣你,組成臨時內閣,在沒有找到皇上之前,暫行決策之權”
事到現在,也只好如此,衆人都沒有異議
馮相華目光閃動,顫抖着雙手望着丹陛上的那頂寶座,哽咽道:“皇上,你此刻究竟在何處啊……”
時間:早上八點地點:上海市政廳一輛黃包車停在市政廳門前那個寬闊的廣場上面,從車上走下一位風翩翩的年輕男,身穿淡黃色西裝,油發可鑑,手裡提着明棍,帶着深色墨鏡,擡頭看了一眼上海市政廳大樓,要不是有墨鏡遮着,單是他此時凌厲*人的目光,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慄了這時,身後又有一輛黃包車停了下來,從上面走下一個十出頭的男,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手裡提着皮箱,幾步來到黃衣男的身邊,低聲說道:“皇……少爺,咱們上去”
黃衣男嗯了一聲,大踏步走上了市政廳門前的臺階
市長辦公室裡,聶緝槼正對着滿桌的投訴信件鬱悶不已,市治安總署署長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不久之前剛剛離開,此時的聶緝槼餘怒未消,兩眼幾欲噴出火來,胸口一起一伏的,還在喃喃的罵着:“廢物混蛋”其實也難怪聶緝槼生氣,治安總署的治安人員幾乎傾巢出動,到各區維持治安,但就在昨晚,市裡又發生了十幾起羣衆砸搶事件,甚至連中美聯合開辦的協和醫院都遭到哄搶,而且由於實在無力應對市民的瘋狂擠兌,帝國儲蓄分行已決定於今日暫停營業這對於聶緝槼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他知道只要銀行關閉的消息一傳出,勢必以來市民大的騷亂,到時候能不能控制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正在這時,市長秘書輕輕推開了門,小心的對聶緝槼說道:“市長大人,有人……有人想見您……”
還沒等秘書說完,聶緝槼忽然怒吼道:“滾出去我任何人都不見”
秘書嚇得趕忙把頭縮出門外,生怕再過一秒鐘就會被聶緝槼丟過來的茶杯擊中腦袋
這一下對正在憤怒當中的聶緝槼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他一把把桌上那一大摞投訴信掀翻在地,把拳頭狠狠的擊在桌面上,似乎要把多日以來的壓力和憤懣全部發泄出來
忽然,敲門聲響起,還是那個秘書把門推開一道縫隙,小心的說:“市長,有……人……想……想……”
“啪嚓”的一聲,一隻茶杯正砸在門上,聶緝槼手指着秘書,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啪”,門被重關上
聶緝槼站起身來,揹着手在屋裡來回踱着腳步,嘴裡不住的嘟囔着:“都來氣我是不是?大不了這個市長老不幹了……”
“咄咄咄”,又是一陣敲門聲,只不過這次的聲音明顯比剛纔急促,緊接着那個倒黴的秘書再一次把頭探進來,緊張的說道:“市長大人,外面的人說一定要見你,他們還……還……還有槍”
“什麼?”聶緝槼的雙眼當時就瞪圓了,他伸手從抽屜裡面取出一把毛瑟手槍來,氣勢洶洶的說:“這些暴民都反了不成,現在竟敢襲擊市政廳,馬上通知治安總署,讓他們立即派人過來我現在就出去看看……”
聶緝槼正要出去,忽聽門外有人朗聲說道:“聶市長好大的架,連見一面都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