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楊青言及於此,不知先生心中困惑已解否?”
“公子高義,心懷天下,高某明白了。”
楊青微微一笑,高普不提羅公遠算準自己乃應天命、解天劫之事,看來其心底也是不大信這鬼神之說的。
“在下有意請先生留在我身邊,爲制止安祿山謀反出謀劃策,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既然已經將自己的底子交待得一清二楚,楊青也就乾脆的開門見山。儘管目前爲止還並不十分了解高普的能力,但其能在安祿山手下得到重用,而且就憑他掌握了安祿山真實實力一事,楊青也亟欲留下高普。
高普聞言後卻沉默下去,良久後才悵然嘆道:“公子於鄙人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在下都不應該拒絕。不過……高某真的已厭倦了這等爭名奪利、勾心鬥角的日子,只想隱姓埋名過完下半輩子。公子……”
“先生爲何要逃離范陽?”楊青緊緊盯住高普的眼睛。
“安祿山謀反之意昭昭,高某豈能與之同流合污?”高普憤然。
“那先生是不願自己背上罵名、甚或身敗名裂,還是爲了不忍我大唐百姓遭受戰火荼毒?”楊青的話語更顯尖銳。
“我……”高普愣住了,是啊,自己是爲什麼呢?爲公?還是爲私?
楊青突然向高普長長一揖:“無論如何,先生今日能將安祿山及雄武城詳情告之,楊青已感激不盡。至於我方纔的提議,先生不必現在就回答我。反正先生仍需要一段時間養傷休息,就待先生傷愈後再說也不遲。先生請好好休息,楊青告辭了。”
走到門邊,楊青又停下了腳步,回頭關切的問道:“高先生,不知您的家眷親人是否已安全妥善安置?”
高普的眼底掠過一絲緊張痛苦的神色,頹然搖頭後澀澀道:“拙荊與一雙兒女仍在安祿山范陽王府之中居住。在晉州時,亦清也曾問起,並說會設法救出母子三人送來長安。不過……此事比我獨身逃離更難……”
楊青聽罷很是疑惑:“仍在王府居住……?”高普看起來心思縝密,怎會撇下妻子兒女獨自匆匆逃脫?
“自從我去年向安祿山諫言之後,安祿山便起了防我之心,不過因我也是朝廷命官、在兵部名冊上有登記的中府長史,這才暫且未起殺心罷了。不過他藉口北疆亂地、擔心胡人殺害我等家屬,將級別稍高點的下屬家眷盡數遷往王府居住,名爲保護,實爲人質,我等皆無可奈何!若我提早安排全家出逃,只怕未出范陽,全家就早已成刀下亡魂。如今我只身脫險,反倒有可能讓安祿山投鼠忌器……”
楊青聽得只是暗暗搖頭。糊塗啊!安祿山是何等人物,既然他已經起了防範之心,又豈會容你在自己走脫之後還有機會救出家小?還投鼠忌器,他現在就算殺了你的妻子兒女,你能知道嗎?再以此要挾你乖乖回去,你怎麼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脫了,安祿山能甘心壓住報復怒火?如此一來,你的妻小反倒是極端危險了!你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跑路了,爲什麼不乾脆冒險一搏,帶上家人一起離開呢!
當然,楊青只是臉上神色變了變,這些話是不敢說出來刺激嚇唬高普的,相反更需要溫顏好生寬慰:“有道理,希望高先生的家人平安無事,可以儘快與先生團聚。我再修書催催亦清,看能否早日救出先生家眷。”
高普感激的眼神投向楊青:“多謝公子!”
楊青搖搖頭,輕輕帶上房門,心裡輕輕的祈禱,希望能趕在安祿山的前面吧。
親仁坊被改造得只剩半條的東西大街前,安祿山以額觸地,恭送玄宗貴妃回宮,即使聖駕龍輦已轉出了視線,他仍未起身。
“大……郡王,聖上已經出了坊門了。”何千年小聲的提醒着。
安祿山緩緩擡頭,看着最後一支杏黃旗消失在視線中,心裡仍在回味着貴妃風情萬種的一顰一笑。
真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妖精!即使年近四十了,還是那麼漂亮嫵媚,這樣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乾孃,能在聖上那枯老的身軀下得到滿足嗎?
安祿山並不算一個迷戀女色的人,在他的治下,如果真的需要,什麼樣的女人他得不到?不好此道而已。可是對於楊玉環,安祿山在心底仍是有一簇火苗幽幽燃燒,從未熄滅。
或許,是玉環漂亮的容顏和動人的曲線,真的不似凡間女子般的真實,或許,是玉環高不可攀的身份,交織着自身天真爛漫的複雜氣質,或許,是她冠絕天下的才情,烘托出大唐最絢麗最高亢的華美樂章,讓安祿山從見到她的第一次起,就深深的陷入了其中……
也曾大膽嘗試過。三年前的元日,藉着酒意和放鬆到極致的心情,玉環笑意晏晏的要爲當天生日的安祿山行“洗兒浴”禮,安祿山欣然允諾。於是,當十六名宮中健婦擡着超級大的浴盆,裡面端坐着用巨量綢緞包裹着的安祿山出現在玉環面前時,仙居殿笑聲震天,玉環更是笑得跌坐在牀上,那人間罕見的嬌姿媚態一經出現,便看得安祿山目眩神迷。當安祿山壯着膽子藉口天色太晚留宿宮中的藉口被玉環隨口答應下來後,他的心中有如第一次洞房花燭夜般的緊張,誰知馬上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玉環是準了安祿山留宿仙居殿,可她自己卻徑直去了承歡殿侍寢聖上!
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安祿山有些痛苦的發現,即使是在三年後,自己再見到楊玉環的今天,心頭的火熱與深深的自卑猶不減半分!
臺階下的田乾真見大王獨自**,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身子,便想先退下再說。怎料剛挪了半步,就聽見安祿山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
“阿浩!你跟我來!”
田乾真心裡猛的一跳,再看門口時,安祿山肥胖的身軀已隱入門後,當即只好惴惴的跟在後面,走進了富麗堂皇的東平郡王王府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