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怎麼能答應他們交十五斤炎石呢?”離開莊主家,蔣媽媽才着急的開口。蔣爸爸每月那麼拼命,也就挖出十三四斤炎石,就憑蘇少白這小身板,能不能挖到那麼多還是問題,剛纔那兩人估計是兄弟,分明就是仗着兩人可以一起下礦洞纔敢應下每月十五斤炎石的租子。
“沒事,明天我就先到礦洞去看看。實在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蘇少白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也沒有底。他和蔣媽媽手裡還有四顆珠幣和幾百枚銅幣,實在不行,他們就離開此地另尋他處安頓謀生。
蔣媽媽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再說話。剛纔那情形,不答應似乎也確實不行。也罷,自己的女紅活計也看能不能再多接些吧。
兩人路上沒再講話,都是心事重重的。
正是晚飯時分,家家戶戶炊煙升騰,蔣莫玉坐在大門口的石頭上,雙手託着下巴,眼巴巴的往大路這邊瞅着。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落在她身上,將影子拖得極長,顯得無比蕭瑟。
看見他們的身影,小姑娘立刻蹦起來,撒着歡的跑過來,滿心歡喜的牽着兩人的手往家裡走。拉住女兒的手,蔣媽媽才勉強露出點笑模樣。
進屋開始準備晚飯,蔣媽媽站在外屋片刻,強打起精神去屋檐那裡摘下塊臘肉,狠心切下三分之一。以前只有蔣爸爸回家他纔會做肉。現在既然蘇少白是家裡的頂樑柱,必須讓他吃好。
蘇少白正在自動自發的幫忙淘穀米,見蔣媽媽拿着塊臘肉走進來,邊切邊抹眼淚。便知道這平常肯定是給蔣爸爸準備的。
他躊躇着說道,“嬸子,這肉還是別吃了吧?”
“不是說從今天開始認我做姨麼?”蔣媽媽瞪他一眼, “你這麼瘦,明天還要下礦,不補怎麼行?” 看看蘇少白手裡正在淘洗的穀米,她又去櫥櫃上邊拿下泛着黑色釉光的小罈子,挖出小半碗稻米,倒進盆裡讓他一塊洗。自己出去把剩下的臘肉掛好。蘇少白咬着嘴脣沒再做聲,這顏色應該是糙米,看那罈子的大小也知道,這世界的稻米比穀米金貴得多。
蔣莫玉站在竈臺邊,癡癡的看着菜板上那塊臘肉,饞得直咬手指。不過她很乖,餓着肚子等到現在,也沒有哭鬧。蔣媽媽拿着把乾菜正要邁門檻走進來,突然眼前一黑,趕緊扶住旁邊的門框。兩個小的趕緊過去扶她,蘇少白覷着她煞白的臉色擔心的問,“嬸……姨,沒事吧?”
蔣媽媽揮揮手,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看樣子是有點像是低血壓。
“姨,你歇着,今天我來做晚飯吧。”今天這些事情可夠蔣媽媽受的,別的不行,做飯他還是能幫點忙的。看眼前的這些食材,她應該是要做乾菜炒臘肉。蘇少白突然想起樣前世自己經常吃的東西,煲仔飯。不但容易做,而且非常好吃。
“你?”蔣媽媽感覺稍微好些,瞅着身邊躍躍欲試的人,想起他早晨熬的菜粥,味道確實還不錯。“你真的可以?”
“賣相不敢保證,做熟肯定沒問題!您在旁邊指導就成。”蘇少白把胸脯拍得梆梆響,話卻不敢說得太滿,畢竟前世,他都是用電飯鍋做的。
“好,今天就交給你試試。”蔣媽媽脫下圍裙親手給蘇少白繫好,摟着蔣莫玉坐到旁邊的板凳上。萬一出問題,她也能趕緊救場。
把乾菜放進水盆泡着,他拿過那塊臘肉開始切片。蔣家的菜刀又大又重,拿在手裡十分費力。剛開始時,他掌握不好力道,好幾次顫顫巍巍的,差點切到食指。看得蔣媽媽直想站起來幫忙。幸好後來穩當住。
刀工明明是他最有信心的,以後有餘錢,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菜刀換掉!蘇少白在心裡暗自發誓。
也許是製作方法不同的緣故,他總感覺手上這塊臘肉油脂特別充足,比他前世在超市買的捏起來要順滑的多。特別肥的部分,他單獨切做小塊準備用來煸油。
熱鍋後,他把那些切成小塊的肥肉丟下去,竈臺的大鍋他這小身板用起來着實有點吃力,幸好炒勺的柄夠長,直到將肥肉煸成焦黃色的油渣才撈出來,放在竈膛旁邊的碗裡。像模像樣的大廚隨手又把剩下的臘肉丟到油鍋裡,炒到微微飄出香味就起鍋,裝在準備好的盤子裡。
蘇少白把裝油渣的那個粗瓷碗遞給蔣媽媽懷裡的蔣莫玉,“等待會涼些再吃。”小姑娘高興的接過去,大力點頭。
接着,他把淘好的米直接倒進帶着餘油的鍋,按照蔣媽媽的指點加好燜飯的水,又減掉一勺。蓋好鍋蓋,開始用竈臺旁找到醬油、糖、醋、鹽,調配醬油汁。
蔣莫玉捧着碗快樂的吃着油渣,自己吃塊,再遞塊到蔣媽媽嘴邊。見蘇少白有空,就跑過來,往他嘴裡也塞一塊。焦黃的油渣帶着點鹹味,香得讓人想哭。小時候,外婆做塞給他的油渣,似乎也是這個味道。
等到米飯開始收湯,蘇少白打開鍋蓋,先把臘肉鋪在飯上,然後又把瀝好的乾菜儘量均勻的鋪在上層,最後把剛纔調好的那碗醬油汁打圈淋在最上面,重新蓋上鍋蓋。
不一會兒,鍋裡的香味就飄滿整個外屋,蔣媽媽驚奇的看着他,這似乎比炒菜還要簡單。聞起來卻更誘人些。
其實根本不用站在這裡等,主要是蘇少白第一次做,不放心,寧可在這裡看鍋。蔣莫玉墊着腳把還剩小半碗的油渣放進櫥櫃,跟他一起站在竈臺邊,期待的看着鍋蓋。
蔣媽媽對竈膛的用火非常熟悉,時間點掐得極準。最後出鍋的成品,賣相比他以前用電飯鍋做得還要好。油脂和醬油汁全部均勻的浸潤在米飯裡,粒粒油亮分明,再配上鮮美的臘肉和乾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看到蔣莫玉捧着碗吃得頭也不擡的樣子,蘇少白成就感極深。感謝老闆讓他在廚房輪崗的這兩個月,能自己餵飽自己,果真是最重要生存技能。蔣媽媽微笑的看着他,這孩子,是老天爺派來幫她的吧。
第二天吃過早飯,天才矇矇亮,蔣媽媽交給他個裝乾糧的小包裹,送他到村東頭。每天早上,那裡都有安排好的鶴車會出發到北峰那邊的礦洞,然後再把出洞的礦工們帶回太平莊。蘇少白其實挺驚訝的,這不就是班車麼?
等待出發的隊伍中,昨天那兩個大漢赫然在列。看來,他們最終還是被安排住在此處。蔣媽媽擔心的看看那兩人,拽着他就要往回走,蘇少白卻不肯。同在一處,早晚會遇到,何況衆目睽睽,他相信同樣是新手的兩人不敢把他怎麼樣。
今天帶隊的卻是個蘇少白見過的熟人,杜文。
“小子,你今天就去?”正在盤點人員的杜文隨口問道。通過靈源的測試,名字就被加進礦工的名單。只是杜文沒想到,這孩子今天就趕着進礦洞。
蘇少白點點頭,不願多跟杜文牽扯。因爲管家和胖婦人,他對太平莊的人現在都沒什麼好感。
鶴車是扶爐山的仙主賜下的法器,專門通行於各村莊到固定的礦洞之間。外表看起來,就像是隻巨大的木製仙鶴,羽爪分明,雕製得十分生動,此刻正跪伏在地上。它背上馱着扁長形車廂,類似縮小後的火車廂,兩邊開着窗子。進去才發現,裡面分爲六排木椅,每排容納三名大漢綽綽有餘,他們這組才十二人,所以坐得特別鬆散。
“小子,過來坐我這。”杜文把原本想往最後面躲的蘇少白招呼到第一排。蘇少白撓撓頭,杜文是這組的領頭人,不好當衆拂了他的面子,只得挨挨蹭蹭的走過去。
見衆人都已經坐好,杜文把手裡捏着的那塊青色石頭往身旁的凹槽裡一推,鶴車顫動一下,升高不少,似乎是已經站起身來,接着,它全身發出團白光,慢慢飛上天空。
擦,原來不是班車,是班機!高大上啊!蘇少白趴在窗口,邊感嘆邊向下張望。窗外,阡陌交錯,碧水流深,田園風格美麗怡人,站在莊口的蔣媽媽她們,慢慢變成手指大小的黑點,消失不見。
“那進礦洞的規矩你都知道?”杜文拍拍扒着窗戶的小孩壓低聲音問,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有點擔心這孩子。大概是看着跟自己的兒子差不多的緣故?
蘇少白疑惑的搖頭。
“叫聲叔,我給你好好講講。”杜文摸摸短鬚,微黑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叔~”叫就叫,又不會少塊肉。
他一開口,蘇少白就冒出身冷汗,這聲叔叫的太值。關於炎石,蔣媽媽的知識和杜文比起來,簡直就是粗淺到有如學齡前兒童。
首先,炎石有嚴格的品級劃分,不同的品級,價格相差極遠。按照外觀的顏色,炎石依次分爲白、赤、橙、黃、綠、青、藍、紫八品,白品爲最差,紫品爲最好。據說紫品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品級,杜文隱約聽莊主提起過,似乎叫做神品。具體神品是什麼樣子,別說他,恐怕莊主都沒有見過。
每品炎石又根據成色分爲上中下三等。礦工每月算作房租的十斤炎石,是以白品下等炎石來計算的。若是採到的炎石品級較高,重量自然是要減的。太平莊的兌換標準,通常是十斤下等白品換五斤中等白品,換一斤上等白品。十斤上等白品,換一斤下等赤品。也就是說一百斤下等白品,換一斤下等赤品。
白品,蘇少白認真的聽着,想起蔣家院子裡那塊石頭,應該就是白品,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等級。
炎石的品級基本靠外觀的顏色就可以判斷,等級卻需要通過礦洞口的驗石或者鑄劍師用靈源力去評測。
“鑄劍師?”蘇少白的桃花眼瞪得溜圓,黑色的眸子閃亮着。煉劍的?聽這名字似乎就是……前世的鐵匠?
“見到他們要叫仙主。你不知道鑄劍師?”杜文驚訝的看着他,那摸樣,活像他不知道當朝國主是誰一樣。當然,如果問當朝國主是誰,蘇少白確實也還是不知道。
“呃,我之前掉下山,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所以家人才送我到小姨家來休養段時間。”杜文顯然比蔣媽媽懂的多太多,他需要杜文幫他儘可能詳細的講解,只得再次搬出失憶梗。
“啊!那也太可憐了。”杜文大概把他當成因爲受傷被世家嫌棄的孩子,眼裡更多出幾分同情。蘇少白這長相,說他出自普通人家,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他們所在的地方,叫做東皇大陸。整個大陸分成藍起、方樂、古月三個國家,扶爐山其實屬於古月國的地界。
在這裡,地位最高的,不是三國的國主,而是那些修仙的仙長。他們個個容姿綽約,仙法卓絕,動動手指,就能取人性命,舉手之間,就能呼風喚雨,壽緣綿長,百歲不老。是這片大陸的子民最爲景仰的對象。不過,修仙要斬斷塵緣,所以,他們通常超然出世,很少在普通人面前露面。
有靈根的人才能修仙。東皇大陸的孩子,年滿十歲就可以送去各大修仙派的山門測試靈根,如果被選中,不單是家門莫大的榮耀,更是從此平步青雲,成爲家人只可仰望的對象。有些家族,血脈綿澤,連續數代都有仙長出現,自然在塵世也就變成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據說,有靈根的人,最容易辨別的地方就是顏端體舒,姿容俊美。
說到這裡,蘇少白終於明白昨天杜文爲什麼問他有沒有測過靈根,包括那個胖婦人,開口也問他是否是仙長,敢情都是自己這張臉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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