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昊把原來的那柄飛劍收進儲物鐲,將紫電青霜縛在背後。蘇少白看着劍修大人肩上露出的那截劍柄,心裡的成就感如同開罐蘇打汽水裡的氣泡,咕嚕嚕嚕的往外冒,壓也壓不住。天生微翹的嘴角也揚得更高了。
牛奶見兩人像是要離開,便邁着小短腿亦步亦趨的在他們叫後邊跟着,生怕被丟下。它追在兩人後面撲棱棱奔跑的樣子活像團白毛球拖把在拖地,蘇少白只得幫他擦擦腳爪,把它揣在自己的懷裡一起帶着。想到早晨它棄自己而去跑去窩在劍修大人胸口的樣子,小廚子刻意又把小傢伙往裡面塞了塞。牛奶不滿的在他懷裡撲騰了幾爪子,總算掙扎着在衣領間露出了自己的小腦袋。蘇少白用手指戳戳他的腦門,哼!偷着爬到別人身上,有能耐讓他現在抱着你啊!你這個朝秦暮楚的小東西。小傢伙似乎察覺到飼主充滿醋意的心思,討好的用粉色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指尖,藍寶石樣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眨了兩下,你妹!這纔多大,就懂得賣萌討饒!蘇少白又狠狠□□了兩把它的耳朵,纔算放過它。
左邊的石洞比右邊寬闊了些,偶爾會有陣微風從洞裡卷出,蘇少白奇怪的四處打量,空氣流通才會有風,旁邊難道有哪個岔洞連通着別的出口?兩側的洞壁或柱子上同樣有怪蟲爬過時反覆刮擦留下的痕跡,年深日久。果然,這兩側都是那怪蟲時常活動的場所。
這條石洞不似右邊的石洞那樣筆直,左盤右扭,千迴百折,若不是有怪蟲那樣明顯的開路機曾經在之前毫不客氣的在洞裡橫行霸道的留下無數痕跡,蘇少白覺得自己準會繞暈。
走了半個多時辰,兩人的左前方遠遠的出現一團暈黃的光芒,跟他們手裡的螢石差不多,似乎是處岔洞。
咦?蘇少白和南宮昊同時皺眉,疑惑的對望了下,顯然,兩人都記得右邊的石洞裡並沒有任何地方掛着螢石。那怪蟲,應是不太喜光的。小廚子掌心裡的布丁不知道爲什麼興奮起來,在他掌心蠢蠢欲動。它每次這麼興奮,大半都是碰到炎石的時候。蘇少白腦袋轉得跟撥浪鼓似的,狐疑的朝四周打量。這裡有橙品炎石?
南宮昊伸手把站在自己右手邊東張西望的人拽回自己背後,才繼續朝那光源處走去。如此怪異的地方,總得探上一探。
“誰?”沒走幾步,前面突兀的傳來聲急促的呵斥,驚得人心頭猛跳。他們在洞口已經待了十餘日,完全沒有想到,洞裡除了他們之外,居然還有人!蘇少白不禁嚥了咽口水,帶着點後怕。
“天奇門問劍峰,晚輩南宮昊。”南宮昊面不改色的答道,同時停下腳步,把身後的人又往回塞了塞。螢石的光暈範圍裡,有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座石臺上,半隱在黑暗裡。
“天奇門?你可認識連微山那小娃?”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如同朽木磨枯弦,蒼老粗糲,聽得人嗓子都跟着緊三緊,忍不住想清喉。
小娃?想想師尊那頭銀髮,南宮昊怔了怔,他家師尊在元嬰老祖中雖屬年輕,今年也已逾兩百一十歲,此人稱他爲小娃,想來至少也有接近兩百三五十歲的年紀。因此,態度又恭謹了些,“正是晚輩師尊,前輩認識家師?”
“聽腳步聲明明還有一個人!”那聲音不答反問。
“他是博山派的弟子,晚輩此行就是陪他進婆娑鏡天來尋找天材地寶。”見對方可能認識自家師尊,南宮昊答得更加謹慎。
“博山派?這麼說他也是鑄劍師?”蒼老的聲音急促的追問道。
也?南宮昊眉心微折,這老者是鑄劍師?還是?
“是!晚輩博山派探月峰蘇少白。”小廚子連忙出聲應答,自報家門,抓住南宮昊的袖角,自他肩頭探出半個腦袋。
“天意,果真是天意。老夫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苟延殘喘,等過百多年,終於等來了一位。哈哈哈!”那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整個山洞裡都回響着他折磨人的笑聲。
蘇少白忍不住抖了抖,聽起來這位前輩在石洞裡待了一百多年?怎麼好像已經有點神經不正常了?南宮昊似乎也覺得對方有些詭異,沒打算再往前邁步。
“小子,你們過來。”那老者足足笑了半盞茶的時間才停下,聲音也撥開陰霾露出絲清亮。
南宮昊躊躇片刻,回頭看了蘇少白一眼才帶着他舉步前行。他們往前走了百多步,終於看清楚,說話的老者盤腿坐在張略高的石牀上,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鬚髮皆已發白,亂蓬蓬的遮住幾乎整張臉,渾身上下皆是落魄衰敗的氣息,唯有兩隻眼睛,依舊炯炯有神。
“小子,你不用這麼緊張,老朽是煉器師,年歲再大,也不是你這個劍修的對手。”他側過頭盯着南宮昊看了看,甕聲甕氣的說道。
南宮昊垂首拱手,身體卻仍舊繃得筆直,不敢有絲毫懈怠,“晚輩不敢。”這老者的狀況異常詭異,他不得不防。
“那個什麼白,你出來讓我看看。”那老者催促道,頗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
那個什麼白先生愣了愣,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只得硬着頭皮從南宮昊身後站出來。
“老夫問你,你們二人是如何找到此處的?又是如何躲過那條千足土龍的?”老者不問南宮昊,反而盯着蘇少白。這兩人間,自然是氣息溫和些的矮個子少年好說話些。
“千足土龍?前輩是指那條鱗甲極硬刀槍不入的怪蟲吧?”蘇少白撓撓頭髮,那玩意兒的名字還挺霸道的。南宮昊不言不語的站在蘇少白身側,沒有打算攔住蘇少白回話的意思。
“不錯。哈哈,怪蟲!”自從知道來者有鑄劍師,老者的心情似乎就愉悅了不少,本想捋捋自己的鬍子,在後輩面前做出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奈何太久沒有打理,早就糾結在一起,模樣看起來就多了幾分滑稽。
“那怪蟲……被晚輩的同伴殺了。”蘇少白指了指旁邊挺立如松柏,芝蘭玉樹似的南宮昊。千足土龍?已經死了十幾天,頭七都過了。呃,也被他們肢解的差不多了。
“殺了?”老者神色劇變,順着蘇少白的手指再度朝南宮昊看過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就憑他一個人?”
蘇少白點點頭,非要算的話,他勉強算是幫忙戳瞎了一隻怪蟲的眼睛。
“沒想到,真沒想到。哈哈,千足土龍,居然死在一個黃毛小兒的劍下!”老者喃喃自語,狀若癲狂,再度大笑起來。
那個什麼白先生瞥了黃毛小兒先生一眼,這位前輩怎麼說幾句就要狂笑一陣?南宮昊不宜察覺的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的神火是什麼品級?”
“回前輩,橙品。”
“哼,小子,你倒是有耐心,居然能忍到橙品纔來這婆娑鏡天。”
其實吧,真的也沒有多久!這事情也無需和旁人多說,蘇少白恭敬的垂着頭,未做辯解。
“擡頭吧,現在算是老夫有求於你這個小輩,你有什麼要求說來聽聽。”
“晚輩想知道前輩怎麼會在這裡?”蘇少白討巧的問道。話題跳躍度太大了,他有些跟不上這位神經質前輩的思路。
“告訴你二人也無妨。”老者振振衣袖,娓娓道來。
原來,老者乃是與博山派同爲煉器師門派的青嵐門的弟子,自然也是名鑄劍師。百多年前在某次寶地開啓之時,同樣跟同門師兄弟進入婆娑鏡天來尋找天材地寶。當年他也算是
機緣奇佳,進來沒多久便尋到塊極品赤血石,不料,就因爲這塊赤血石,他被同行的師兄弟奪了儲物袋推下峽谷。他大難不死,卻落在這石洞裡雙腿盡斷,也幸虧他手裡另有件家傳的橙品靈器,能隱匿氣息,才避過千足土龍藏在這裡,留下半條殘命。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蘇少白暗自點頭,說起來,他當時似乎也是被撞下來的,不過,他可連塊赤血石都沒有。
“怎麼,你莫不是也被人推下來的?”老者見蘇少白滿臉心有慼慼焉的樣子,便隨口問道。
“晚輩是與師兄弟們遇到紅環沙蛇,被撞落下來的。”
“你被撞落下來,他爲什麼也在這裡?”老者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兩人,似是不太相信。撞掉一個就算了,撞掉下來兩個是怎麼回事?
蘇少白被詰問得張口結舌,“他,他是跳下來救晚輩的。”
“救你?”老者搖搖頭,劍修在婆娑鏡天裡雖說會全力護住鑄劍師或者煉丹師,肯豁出命來護的,未免就有些奇怪了。當年那位劍修對他也算是不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掉下來。
“那,不知道前輩需要晚輩幫什麼忙?”蘇少白尷尬的把話題導回正軌,困惑的問。師父不是說婆娑鏡天每次開放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時間一到,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會被強行丟回屏秀峽谷那裡的婆娑鏡天入口處麼?怎麼這位前輩會待在這裡如此之久?難道那怪蟲或者這石洞有什麼特殊能力?
“老夫需要用器石打造件代步的靈器,可惜百年來,尋遍這洞內都未有所獲,你手裡定有器石之物,老夫願意用這些年在洞裡蒐羅到的天材地寶與你交換。”
蘇少白微怔,沒想到,造化弄人,這位前輩守着堆天材地寶數百年,對他來說還不如兩塊最普通的器石有用處。
“器石晚輩的確有,至於交換就算了……”這位前輩雙腿不良於行,又要避開那千足土龍,估計也是費勁千辛萬苦纔在百多年的時間裡收集到那堆東西,自己此行已經收穫頗豐,此間既講求機緣,不若用舉手之勞,結一段善緣。
“小子,你來婆娑鏡天不就是爲了天材地寶麼,爲何不換?”
“天材地寶我們自會去尋,前輩若有心,不妨告知晚輩您的壽元幾何?”南宮昊突然插話。
蘇少白不明所以的看向劍修大人,壽元?
“哈哈!小子,你果然聰明!知道什麼對他纔是最有用的。”那老者撫掌大笑。
南宮昊拱手道,“幸虧得前輩之前的提點。”他家師尊已經超過兩百一十歲,這位前輩稱呼他家師尊爲小娃,自是要比師尊年長,老者又在剛纔自稱是鑄劍師。壽元超過兩百歲的鑄劍師,在這世上實屬鳳毛麟角,他若肯出手指點蘇少白一星半點的修煉之法,對小廚子今後突破進境的修煉之路,說不定大有裨益。
“不錯,正如你所猜測的那樣,老夫今年的壽元已有兩百三十餘歲。”老者再次得意的捻起黏在一處的鬍鬚。
“兩百三十歲?”不是說鑄劍師活不過兩百歲麼?蘇少白差點就把大不敬的話脫口而出。
“這沒有什麼奇怪的,老夫在這婆娑鏡天內修煉多年,神火早已達到綠品!”
“綠品!”蘇少白聞言,不禁心頭巨震。深吸了口氣,居然真有人能修煉到綠品!如果真有突破境界,提升到綠品的方法,那師尊他老人家,是不是就有機會了?文長老今年已經一百八十餘歲,在黃品盤亙多年,完全沒有進境之像,壽元已如風中殘燭,所剩無幾。每每說起此事,都頗有憾意。不光是文長老,近五百年來,整個東皇大陸都已經沒有出現過綠品的鑄劍師了。現下居然有人成功突破,對所有的鑄劍師恐怕都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在這裡如何修煉?難道說,這裡雖沒有器石,卻有炎石?
“再往前走不遠,裡面有個岔洞,全是各個品級的上等炎石。”像是知道蘇少白的疑惑,老者又笑着的補充了一句,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神火品級驚世駭俗。
“前輩不想出去麼?” 難怪從剛纔開始,布丁就在掌心裡純純欲動,果然是感覺到了橙品炎石。蘇少白點點頭,心下了然。待會事畢,要趕緊放出布丁去大吃一頓。
老者眼裡精光閃爍,如果怪蟲尚在,他也許會考慮出去,現在唯一的威脅已經消失,此地就是修煉進階的最佳洞天福地,怎麼捨得離開?不過一個人倒是有些寂寞,眼前這後輩不錯,“出去?老夫現在覺得此地乃是一方福地,說不定還能助我修煉到青品,爲何要出去?你若喜歡,不如也留下來陪老夫如何?老夫必定將自己突破進境的方法傾囊而授。”
鑄劍師和劍修可不同,若非逆天的煉器能力,他們是修仙者中能力極爲廢柴的一羣弱勢羣體,壽元又短暫。躲在此處避世修煉遠比外面方便上萬倍,又能成功進階。對鑄劍師來說,簡直是天大的誘惑。
“呃,還是算了。晚輩與同伴尚有許多事情要做。”蘇少白幾乎沒有猶豫的就拒絕了。進階雖然很令人心動,但是不人不鬼的待在這個地方,還不如想辦法拿到方法出去研究。
“前輩若果真是感謝我們,不若將修煉的方法指點一二。或者前輩有什麼需求,晚輩也會盡全力幫忙。”南宮昊待蘇少白回過話後,纔再次接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這個方法一定要幫小廚子拿到。
“你二人果真只是進婆娑鏡天的搭檔而不是雙修道侶?”老者緊盯着面前的兩人,突然問了個幾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一個做爲鑄劍師對進階的絕大誘惑視而不見,另一個捨命救人也就算了,不但不慫恿面前的鑄劍師索要天材地寶,反而處處爲他考慮,打算從自己這裡拿到修煉爲綠品的經驗和法門。若說只是臨時進婆娑鏡天的搭檔,萬萬不會爲對方做到如此境地。
雙修道侶?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這位前輩的想象力未免也太過天馬行空了。蘇少白無辜的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不過,難道劍修大人以後還會有位雙修道侶?他朝南宮昊那邊看了看,對方仍舊是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前輩果然明察秋毫,只是,我們並非雙修道侶,而是約定了屬契。”劍修大人不慌不忙的答道,“所以,不知前輩是否同意?”
“好!老夫答應你,用自己突破境界的體悟換他兩塊器石,不過,要附加一件事情,老夫要知道你二人是如何殺掉那條千足土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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