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士們的眼裡,王楓一邊講解着,一邊中規中矩的比劃着看不懂的動作,但沒人因爲不懂而不當回事,反而心裡都有些羞愧,身爲一軍主將,竟然要親自開炮,這反襯出了自己的無能啊,一時之間,人人均是卯足了一口氣!
而太倉城頭,顧蘭成也在向下張望,剛開始還滿臉緊張,沒多久又變得輕鬆起來,輕笑道:“髮匪乍一看聲勢驚人,卻只有一門炮,難道以爲僅憑一門火炮就能攻破太倉?真是笑話!”
太倉是一座重要城池,光是面對太平軍的這一面城牆就分佈有紅夷大炮、佛朗機炮與子母炮數十門,足以形成覆蓋性火力,相比之下,以一門炮來攻城,的確是寒磣了點。
太倉鄉勇練長,即朱家橋鎮朱姓族長朱耀光卻不敢過於樂觀,上回被王楓釋放的鄉勇把話原原本本帶回,並且誇張的描述了洋人全軍覆沒的慘相,他雖然不至於就此與清庭劃分界限,互相之間糾纏不清的利益紐帶使他不可能這麼做,但也不敢對太平軍再有任何小覦,至少換了他面對洋人,除了投降沒有第二個選擇。
朱耀光忍不住道:“這一支髮匪自從流竄過來,從未有一敗,許大人由江南大營帶出的八千軍慘被全殲,許大人自己也滄爲階下囚,尤其是髮匪在收編了刀匪之後更是實力大增,而我軍,鄉勇纔開始着手,綠營又軍紀靡散,大人切莫輕敵啊!”
“誒~~”顧蘭成揮揮手道:“髮匪再是悍不畏死,本官又不出城與他交戰,怕什麼?何況太倉糧草彈藥充足,他若是願意耗,本官就陪着他!
其實發匪所恃無非是強行炸開城門,呵呵~~他若敢靠近,咱們的大炮可不是擺設,唯一需要防備的,便是他夜間摸黑潛來,但本官早有定計,一旦天黑,便於城門周圍遍植火把,看他如何隱循身形?”
朱耀光想想也是,通過對王楓每場戰鬥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王楓首先是智計百出,縱然處在敵對方,朱耀光也不得不承認王楓用兵如神,其次是槍打的遠,真正硬碰硬的作戰則從未有過,這說明了髮匪的短板是強攻硬打,而攻城恰恰是硬的不能再硬的作戰!
有堅城作爲倚仗,靠近就拿炮轟,縱是武候重生又能奈我何?
朱耀光微紅着臉拱了拱手:“大人高見!”
“嗯~~”顧蘭成滿意的捋了捋鬍鬚。
“嘭~~”就在這時,髮匪陣中有一聲炮響傳來,顧蘭成頓時哈哈大笑道:“髮匪前鋒離城牆足有四里,大炮還在五里開外,如此之遠他就敢開炮,難不成真當我太倉城牆是紙糊的,風一吹就倒?”
“哈哈哈哈~~”鬨笑聲跟着大作,清朝最遠的炮也不過三四里的射程,打五里以上的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英夷炮艦,更何況打的遠還得打的準,一發命中的可能性根本不用考慮!
“轟隆隆~~”笑聲還未散去,城頭上突然地動山搖,位於城門正上方的三層門樓正中間處猛的炸了開來,磚瓦木屑四散迸射,當場有十餘名兵勇被打成了血人,慘叫之後倒地身亡!
在瀰漫的硝煙中,可以大略看到門樓中間偏上塌了個大洞,在滿地的磚瓦里分佈着些殘肢斷臂,零星的火苗正在吞吐,成羣結隊的兵勇四散逃出,驚慌而又茫然,誰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當場給嚇的一屁股跌坐地上的顧蘭成這纔回過神來,大叫道:“怎麼回事?”
這的確超出了清庭官兵的理解能力,沒有人能回答,就算髮匪的炮打的又遠又準,但擊中門樓應該是砸個大窟窿纔對啊,怎麼可能會爆炸呢?
城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朱耀光也是一股股寒意直往上冒,如果這真是髮匪的炮打出來的,有這一門炮就足夠使用,只需要連續不斷的轟擊,城牆早晚會被轟塌。
“大人,此處太過兇險,卑職扶大人避往安全處!”朱光耀心生退意,趕忙扶起顧蘭成!
“快走,快走!”顧蘭城顧不得丟面子,連連揮手,畢竟他來太倉當官是爲了發財,而不是爲大清朝守疆護土,當髮匪不足以威脅到自身的安全時,他尚能淡定處之,可是危險已經擺在了眼前,再堅持留在前線,那就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了。
“傳令,所有人不得擅離崗位,違者斬!”顧蘭成還不忘記回頭叮囑,剛剛擡起腿,就隔着兩三丈,又是轟隆一聲巨響,一大團火光驟然爆出,城垛迸裂開來,磚塊嘩啦啦的向下傾泄,拳頭大小的碎石也是漫天飛舞!
顧蘭成頓覺額頭猛的一痛,緊接着就倒在了血泊當中!
朱耀光也被震的七竅流血,暈死在顧蘭成身邊!
“顧大人被流彈擊中了!”城頭上立時亂成了一鍋粥,幾名兵勇七手八腳的扶起了顧蘭成。
顧蘭成的腦殼都被打穿,額頭從前到後有一個拳頭大小的貫穿性血洞,腦漿混着血液沽沽流出,鼻子以上的部位一片模糊,顯然是死透的不能再透。
“顧大人殉職了,快,快看看朱大人!”又有幾名士兵圍到了朱耀光身邊,朱耀光雖然滿臉鮮血,但沒有受外傷,在一陣搖晃之後,幽幽醒轉。
“朱大人,朱大人,您沒事吧?”
朱耀光眼神空洞,神情疲憊,向四周張望了一陣子,那被轟坍約有數尺的城頭使他回想起發生了什麼,面色一變,嘶啞着嗓子問道:“顧大人呢?”
一名親信向邊上指了指:“在您身邊!”
朱耀光一看,頓時胸腹劇烈翻涌,這哪裡是人啊,比鬼還嚇人,當即急聲叫道:“快,快擡本官下去!”
幾名親信擡腿的擡腿,扯胳膊的扯胳膊,撒開腿向樓梯奔跑,他們也給嚇着了,城頭是一刻都不敢多呆。
兩名主官一死一跑,兵勇已經無心戀戰,雖然缺了帶頭人,暫時還沒有人逃跑,卻全都怔在當場,手裡的兵器也慢慢指向了地面。
王楓自然不清楚城頭髮生了什麼,他只看到第一炮打中了門樓,第二炮打中了城門上方一點點,儘管沒有直接命中城門,可是在沒有精確座標與光學測量的情況下,就需要不斷開炮以校正手工測出的數值,所以這兩炮對於他來說,純屬實驗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