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軍營中大擺酒宴,大夥兒都在享受着難得的平靜,一大羣把總、千總呼和着相互笑着敬酒,酒水也於杯中揚起,灑到了桌上的飯菜中。
但這羣人壓根就不是衝着吃飯來的,所以也無甚關係。
“大人,俺們啥時候去剿滅澤賊?”孫長先端起酒杯敬向主座上的劉應遇,此話一出,滿堂皆靜,劉應遇看着手下這幫將校,暗自搖了搖頭,這些人其中近半是新提拔的,都是被民衆軍打得抱頭鼠竄的那撥人,都被打出心理陰影了。
“諸位,懼否?”楊左也站起身環視一圈問道。
這時候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場酒宴是表態宴,這兩位發話的明顯是劉大人的親信,做託而已,此時不表態更待何時,賬內諸人紛紛也站起身來。
“怕個鳥,爲劉大人馬首是瞻。”“劉澤小兒有何懼之?”
衆人紛紛表態之後,又紛紛訴苦道:“劉大人,這些時日咱們派出去的小股人馬遇到澤賊那都是奮勇殺敵,可澤賊火器實在犀利,咱們損傷實在太大,兄弟們的撫卹金都還未兌現,這要是大軍一動,又要開拔銀子又要糧草,這現在錢糧兩缺。”
“是啊,大人,弟兄們拼了性命殺賊,可這燒埋銀子自兩個月前大戰後至今都未發下,這再打兄弟們着實不好交代。”
劉應遇環視酒桌一圈,舉着酒杯,也是萬般無奈掏心窩子說道:“上月陛下親賞我軍白銀兩千,可再除去孝敬雜項,也僅剩一千兩,也已全部換成糧食,這糧貴至二兩銀子了。”
“近日我軍分進合擊掃蕩賊寇村寨,繳獲皆可分予諸位。”
這已是劉應遇所能拿出的全部誠意了,再多那可真不亞於是剜他的肉了。
不料人羣中又有人道:“可那繳獲也是不多,只能夠日常花費的。”
“可從延安府衙中劃撥些銀子?”
劉應遇抿了抿嘴,不再作聲,這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只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掙得些糧餉。
“劃撥的招了新兵後也沒剩下多少,上下都需要打點,是故咱們上次陣亡的弟兄都還未領到撫卹。”千總王衛看劉應遇一臉無奈,便搶着嘆道,千總陣亡才只有八兩銀子的撫卹。
按規章這些事情實際都不需要他們操心,所有軍士都有完整的優待撫卹體系,基本上使陣亡士兵老有所終,妻子有所養,按規定通常如果士兵陣亡,給予妻子三年全額軍餉,也就是36石大米,隨後終身月給3-6鬥糧食。
可到了明代後期,僅有的軍餉保證都夠嗆營兵,整個衛所體系已經全面崩潰,壓根就是有制度無執行,各處軍隊因欠糧餉而譁變的數不勝數,再加上次大敗實在太慘,最後逃得性命的官兵僅有兩成,真是軍無戰心。
“還是老規矩,可到賊寇那裡追繳錢糧,屆時再分予兵士充作軍資,必須出兵了,不打,咱們就要養不起了。”
自劉應遇探查民衆軍治下情況之後,回到延安的他就殫精竭慮地重新整理軍備,更新圍剿方略,相應的反映就是山路上本來稀疏的哨卡,變得愈加密集了,周邊也開始出現了之前從各縣逃跑的地主鄉紳們組織的鄉兵騷擾的情況。
針對這種變化,剛剛剿滅白虎嶺返回洛川縣的劉澤緊急成立了一個機動營,以李克福任營長,內有一個正規連隊,又加強了個炮排,再帶着四個紅毛蠻連隊組成,是專門爲了打破封鎖線而設立的。
劉澤微抿着嘴,將一張紙遞給李克福道:“你看看,這是這段時間變化的基本情況。”
這段時間明軍分成小股隊伍,配合着更多的鄉紳的鄉兵,他們都是本地人,熟悉地形人情,首先在民衆軍控制區周圍一圈也學着民衆會的樣子,將各個村的男丁都組織起來,編練成各種名目的武力團伙,比如大刀會,紅槍會等等,若有不參加的,就全部以通匪罪名給抓起來治罪,將財產全部充軍。
針對於民衆軍減租的蠱惑人心政策,周圍的地主們也主動開始減租到五成,以這種利益收買農民,甚至還給這些農民分地,只不過是將民衆軍控制區的地分給農民,空手套白狼的無本買賣而已。
每當官軍進剿之時,那些得了好處的鄉兵農民會衆們也跟在官軍後面,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並且還出現了分賬分股的情況,搶到的財物三七分賬,官軍拿銀子,其他零碎傢俱衣物等都歸鄉兵。
甚至有民謠傳唱“搶夠官軍的,留足善人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這種誘惑之下,官軍和鄉兵都是見到男人就殺,見到財物就搶,見到女人們就抓去做妓拿去賣掉,甚至出現了更爲卑鄙的情況,就是僞裝成民衆會的人,渾水摸魚地到處問路,若是配合了就被抓走殺掉賣掉。他們這些卑鄙行徑,使得各個村民兵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初次看到這些情況彙報的時候,劉澤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明軍這些小花招也只能噁心人,因爲武器代差的緣故,正面對抗的明軍壓根就不是民衆軍的對手,也只是因爲劉澤這段時間將人手都集中到洛川縣的緣故,周邊防禦空虛,民衆又人心惶惶,導致被鑽了空子,其實說到底大部分佔領區的民衆還是更加向着朝廷一邊的,也只有跟隨劉澤穿越的這些人才是真的自己人。
“司令,這次俺們怎麼打?”李克福看完情報,咬着牙問道,這些明軍也太不是人了,這麼卑鄙的招數也能想得出,和他們一比,民衆軍簡直是天神下凡一樣的大善人了。
劉澤把情報握在手裡,摸了摸下巴道:“你們營的任務就是將明軍這四周的所有哨卡據點都給拔掉,遇到不合作的村寨也都給我也拔了,打亂他們的節奏,我要人,要物,要糧食,總之什麼都要。”
“司令,咱們什麼時候回紅毛蠻的地方?”
“等等吧,這都兩個月了還沒雷雨,或許快了吧。”劉澤扶着額頭無奈道,他也心中着急,眼瞅着儲存的糧食越來越少,周圍能搜刮的都搜刮了。
“若是再無轉機,咱們只能去攻城搶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