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縣北的勞山鄉,此地實屬山脈腹地,到處都是山溝交錯,地形複雜,所佔位置是延安府通往甘泉縣最近的大路,兩山之間沿着溪谷往北的官道上,上百人的鄉兵趕着騾馬,拉着三十輛大車,前拽後推地艱難行進,前後皆有十幾個明軍騎兵探哨,在車隊最前面的,則是三十多明軍步卒。
這股官軍人馬一看就是在民衆軍佔領區域的村寨劫掠後準備歸去的隊伍,至於這一百多人裡就有三十來個騎兵的原因也很簡單——欺負民衆軍騎兵少,可以探哨民衆軍的薄弱之處,若是有正規軍就遠遁他處,若是沒有正規軍,那就可以肆意地燒殺搶掠。
民衆軍自兩個月前穿越來此,現在裝備元年步槍的也只擴張到近千人,其中又有近半龜縮在洛川縣充作技術人員和防衛力量,能夠分到各縣的也就最多一百多人的連級兵力,各配屬上幾個紅毛蠻連隊,組成一個戰術單位。
這麼一平均下來,兵力就像胡椒麪一樣灑在這片大山中,漏洞太多。
剛開始各個村寨的民兵隊只能傳遞消息和維持基本秩序,遇到以上那一百多官軍和鄉兵的混合力量就慫了,還不敢抵抗,等到明軍鄉紳合作燒殺幾回,消息傳遞開後,各村才知道害怕,小村幾十戶人家打不過也知道跑了,最後附近都剩下稍大些的村寨,小的要不然就合併到大寨,要不然就去往洛川縣大營。
而這支明軍隊伍是攻破了一個大寨的歸營隊伍,作爲主力的是劉應遇下屬一旗的官軍,雖然只有滿編三十七人,但皆着甲,又有騎兵和鄉兵配合,一般的村寨都扛不住進攻,這些此時汗流浹背的推着滿載的錢糧財貨就是意味着得手了。
山路難行,驢和騾子也吃力地拉着滿載的大車,鄉兵在車邊每輛車分五六個人在幫手推拉,喊着號子前行,速度極慢。
“弟兄們呦,加把勁呦,歸大營呦,分錢糧呦。”
山間的號子聲產生了迴響,在山谷間來回迴盪着,突然“啪啪”的幾聲槍響,最後方的騎兵像是受了驚的兔子般,加速衝到車隊前面和另一隊騎兵匯合,只在混亂的那地方留下兩具屍體。
“列陣,列陣,有賊人追上來了。”有騎兵看着地上的屍體,驚恐地喊道。
旗總一看情況不對,也厲聲喊道:“後面糧車橫列,在車後列陣,不許亂,對面人不多,牲口都拴緊了。”
隨着各個小隊領命,這百多人的隊伍迅速完成了整合,山道上被滿載的大車橫檔,就是隊伍中的女人發出壓抑的啼哭,他們都是被掠劫的百姓,村寨月前被民衆軍打破後秋毫無犯,還分地分財物,這下倒好,都成了他們的罪狀了,無論抵抗還是未抵抗的男人們都被砍死,而她們先被姦污又被成隊地拉着隨着隊伍走,她們誰也不知道以後將要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本來認命的心又隨着追兵升起了幾絲希望。
“全部坐下,誰哭就砍死。”一個鄉兵頭目拿着杆長槍用後杆“啪”的抽了一棍,被抽的女人頓時不敢再發出聲響。
旗總身邊小兵拿着個嗩吶吹了幾下,馬上小隊長們就將兵丁分成三隊列在車後,那些鄉兵也被教着躲在各個車後隨時準備拼命。
“點火繩。”小隊長用隨身攜帶的火種依次給隊內的兵丁點燃火繩,這個旗內有十餘名鳥銃手,其他都是持長短冷兵器,而後面的三十多個騎兵紛紛抄起開元弓準備做支援,在這種山路之中,騎兵的機動性被壓制到最低,他們無法再繞道側擊,只能老老實實跟着步隊。
“林老弟,對面有賊兵百十來人,多是紅毛色目人,那連發銃也有。”騎兵百戶對旗總交代了一番敵情,之前的戰鬥多是由他們這些騎兵負責,損失過大後纔再配合這些步兵專挑軟柿子捏,未曾想這臨回家就又碰上持有元年步槍的老賊,着實心驚膽戰。
旗總點點頭示意知曉了,然後半擡着手喊道:“鐵蒺藜。”聽到命令的小隊長在隊中重複了遍,立刻有幾名兵丁解開掛在長盾牌上用繩穿起來的鐵蒺藜,前出陣前二十來步,將鐵蒺藜的繩索抽出,如此一片鐵蒺藜就佈設完畢,這種武器在古代軍中應用極廣,佈設也簡單易成。
這羣官軍焦急的等待並未持續多久,很快肉眼可見一片民衆軍就到了近處,排在最前面的就是手持元年步槍的十個士兵,後面散亂跟着上百紅毛蠻,這些紅毛蠻多是長年打獵爲生,奔跑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現在改行打仗也是適應地極快。
“預備,無令開火者立斬不饒。”旗總估算着距離,近百步後再次重複一遍,鳥銃手全部已經裝好子藥,槍口平放。
正當旗總計算着距離,準備等到賊人進入六十步再開火的時候,對方大隊卻到九十步就停了。
停下的原因很簡單,這早就進入元年步槍的射程了,距離這麼近也只是爲了欺負官軍的火銃射程近而已,隨着一陣爆響,排在最前面一排的步槍兵開始了集火,一陣硝煙瀰漫,在風的作用下又迅速飄散。
“嗖嗖嗖”一陣鉛子打在糧車上,激起一陣煙塵,不斷有官兵被擊中倒下,接着幾個呼吸後,又一排槍子打來,如此往復幾次後,防守方死傷已有十幾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官軍的士卒,即使有盾牌也擋不住11毫米口徑的鉛彈,旗總躲在第二排的糧車後,眼睜睜地看到緊跟着他的一個兵丁腦袋被炸開後,鮮血迸濺了滿臉,他再也忍不住了,喊道:“陳老哥,咱們撤吧,這沒法打。”
鄉兵頭目此時在槍林彈雨下也快被嚇尿了,也沒聽清其他,就聽到一個撤字就慌忙喊着:“老少爺們趕緊跑。”撒丫子就跑,此時在後面的鄉兵也是連大車和牲口都扔了,全部跟着放了鴨子。
“長牌擲地,咱們也撤。”聽到命令的長牌兵紛紛將盾牌外層朝上放置在路上,這些長牌長五尺寬二尺,外層上全部是鐵釘竹釘,放在地上也可充作阻敵之用,這時候一聲令下,官軍迅速也跟在鄉兵後面跑了,而後面民衆軍雖然盡力在追殺,可在一心逃跑的官軍面前,他們的速度還是不夠快。
這種小股追擊交戰在李克福率領的機動營到達北方戰區後,就一直經常出現,在小股戰鬥中雖然明軍人數較多,但在武器代差和作戰意志代差的情況下,一觸即走的情況居多,無論官軍還是鄉兵都不太想拼命,而李克福也始終解決不了山路縱橫中的兵力不足問題。
這種僵持一直到官軍援軍到達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