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官大人李玉貴想到這裡,不禁心下一驚:莫非這劉家有何來歷不曾?他在官場上,要錢的地方多,以前與岳父兩人倒也做過七、八起這樣的事,但李玉貴能從小吏爬到推官的位置,除了有能力,也是因爲他素來小心謹慎。這劉家他曾查過他們的底細:不過是西山村的山民,養了些牲畜發了家,便到這桂林城賃了一間鋪子,做起了這花茶生意——便是這鋪子,還是通過競價的方式得到的,可見與新街的東家知府周大人家並無交情;至於前些日子劉家的兩個女眷到歐陽府,他也知曉歐陽府上並未出車來接,也未派車相送。聽說這歐陽夫人喜歡花茶,估計便是叫他們去詢問花茶之事。這種事於官宦人家來說,很是尋常。
這樣細細想過一遍,李玉貴的心又定了下來。他一拍驚堂木,道:“你既說這茶不是你家所賣,可有證據?”
“大人,他又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家所賣?我今天早上也頭痛來着,如果我也說是他家派人給我下了毒,不知大人如何評判?”
圍觀的人“哄”的一聲笑起來。
李玉貴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遍人羣,待人羣慢慢肅靜,他厲聲道:“本官問你話,你便好好回答,再東扯西拉,板子伺候。”
劉大春擡起頭來看了李玉貴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昨日也曾有多人在我店裡買茶,現在這人羣裡的這位李掌櫃、那位張老闆,都曾於昨日買過茶,他們都好好的站在這裡,並未有中毒之症。可見那李三之毒茶並不是我所賣。”
“是的大人,我前天、昨天、今天都到五色居喝了茶,也在他的店裡買了茶,並未發生腹痛之事。”被點到名的兩位,都是在新街一起做生意的,此時看劉家被人誣陷,倒有些同仇敵愾,一起出聲爲劉大春作證。
劉青一邊聽審案,一邊仔細觀察看熱鬧的人羣,希望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她曾與劉大春商議過,如果有人用茶來告狀,就讓劉大春在不吃板子的情況下,儘量將案情拖上一拖,她想看看隱在後面的人是否會現身。當然,不管現不現身,她都會於今晚去威懾這李玉貴一番。一是用武力,二是用朱權給她的牌子。她相信這李玉貴的官能做到這個地步,並不會爲了這一張秘方與有寧王撐腰的人爲難的。
而現在審到這裡,劉青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生怕這李玉貴一味地用權壓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劉大春一頓板子再說,那這個虧就吃得大了。
“子衿。”有人擠到劉青旁邊,叫道。
“歐陽兄,你怎麼來了?”劉青轉頭一看是歐陽闊,詫異地問道。
“子衿,你真是太不夠朋友啦!發生這樣的事,你怎麼不派人去叫我?”歐陽闊開口就埋怨開了。
劉青正要說話,卻看到有人到李玉貴耳邊說了幾句話,李玉貴擡眼向歐陽闊這邊看來,臉色頓時變了,拍了一下驚堂木:“劉大春證據確鑿,洗脫嫌疑。李三無故污衊他人,罰棍三十,以儆效尤。退堂。”
待看熱鬧的人一鬨而散,李玉貴這才走下堂來,對歐陽闊拱手道:“劉家這個小案,本無大事。歐陽公子派人來說一聲便可,哪用得着親自前來?”
歐陽闊拱了拱手:“李大人審案,小侄怎敢打擾?只是這劉家二公子是泠泉與我的好兄弟,他家有事,作兄弟的自來關心關心。否則泠泉回來,非把我痛打一頓不可……”
劉青早已在李玉貴宣判之時,便走到了劉大春身邊。她看到劉大春轉過臉來對她笑了笑,這才放下心,道:“哥哥,你剛纔的表現真棒。走吧,咱們回去,免得嫂嫂在家着急。”
劉大春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心中不打鼓那是不可能的。但原來劉青給他細細分析過,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心裡有了底,自然慢慢就不怕了。此時案子已結,聽到妹妹的表揚,他也很滿意自己剛纔表現。不過他隨即疑惑道:“剛纔……怎麼這樣就結案了?”
“同知歐陽大人的公子,來爲咱們說了情。”劉青看着跟李玉貴客套完走過來的歐陽闊,對劉大春道。劉大春忙迎上去,跟歐陽闊道謝。
三人一起走出府衙,劉青問歐陽闊:“你怎麼知道我家出事?”
“新街一號鋪和二號鋪的人,都是泠泉的手下。他走之前不放心你,曾叫他們多多關注,如果有什麼不長眼的人到劉家騷擾,讓我一刻之內必須趕到,否則他回來便要拿我試問。你說,我敢不來麼?”
劉青咬了咬牙:他說的那不長眼的人,怕是說哪位求親的人吧?這個周子冽,將她當成了他的什麼了?禁臠麼?真是氣死她了。
“那這一陣子有人老來打探我們家的情況,周家的眼線可曾發現?”她沒好氣道。將她當成了禁臠,還打亂了她的計劃,要是這周子冽的手下不提供點線索,等周子冽回來,她要他好看。
“啊?有這兒事?他們倒沒跟我說。”
劉青磨了磨牙,道:“既然是周子冽託你纔來的,那我也不承你的情,就不謝了。再見。”說完,拉着劉大春轉身就走。
剩下歐陽闊站在那裡摸摸腦袋:“你說說,我這是爲誰辛苦爲誰忙啊!還不落好,唉!”不過,是誰打探劉家的情況呢?
劉大春聽了剛纔的對話,看到妹妹一路氣乎乎的,試探道:“二丫,周公子對你……”
“哥,你別提他。頭疼。”劉青打斷他的話。
“劉大哥,你……你沒事了?”正走着,迎面跑來了一個人,卻是羅雲亭,他看到劉大春和劉青正往家裡走,驚喜地叫道。
“羅先生,你怎麼來了?”劉大春道。
“我母親聽聞你們家出事了,趕緊讓鄰居去叫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怎麼現在……這是沒事了?”
“哦,是。一個老頭兒犯糊塗,推官大人明斷,一會兒就了啦。”劉大春自然也知道妹妹與周家、歐陽家的事不能拿出來說,含糊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劉大春看到羅雲亭滿頭的汗,感動道:“謝謝羅先生了。”
羅雲亭看了劉青一眼:“我都沒幫上什麼忙。劉大哥,以後有什麼事,可不要客氣,儘管說。”
羅雲亭跟他們走到劉家的家門口,正要跟劉大春告辭,卻看到秦玉英從裡面衝了出來,拉着劉大春眼淚就流下來了。劉青雖然說了不用擔心,秦玉英哪裡放心得下?要不是怕大寶、二寶在家出事,她都想跟着到公堂去了。這時看到兩人平安回來,真是喜極而泣。
“劉嫂子,別哭了,劉老闆這不是好好的嗎?”看到秦玉英掉眼淚,後面走出來一個婦人——卻是羅夫人。
“娘,你怎麼在這兒?”羅雲亭叫道。
“唉,咱們婦道人家,也幫不上什麼忙。叫了人去找你,我就到劉家來了,怕劉嫂子憂心,好歹也能給她做個伴。”
“可不。”秦玉英抹抹眼淚,“幸虧羅夫人在這兒,才能定定我的心。否則,我都忍不住想衝到公堂去了。”
“行了嫂嫂,咱們進去吧。”劉青穿着男裝,站在這大門口不好過去安慰秦玉英,開口道。
劉大春也道:“是啊是啊。來來,羅夫人,羅先生,進去坐。今天這事逢凶化吉,倒是該慶賀一番。你們二位能在這時候到我家來幫助,大春我感激不盡,在這裡吃頓便飯吧。”
羅夫人看了兒子一眼,點頭道:“飯就不必吃了,不過有一件事,那就趁這個機會提一提吧。”
一行人一起進到廳堂裡坐下,王媽看主家沒事,很高興地出來奉了茶。
羅夫人端起茶杯,看了看劉青,開口道:“劉姑娘,你嫂嫂今天被嚇着了,你到後面去幫她看看孩子吧。”
劉青看這架式,總覺羅夫人要說的事跟她有關,本想留下來聽聽,但羅夫人如此說話,她便不好留下,想到反正到後院也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便站起來告退一聲,走了出去。
羅夫人一直到看不見劉青的背影,才道:“本來今天你們家遇上這樣的事,是不宜提親事的。但我倚老賣老的說一句,如果有我家做倚仗,劉老闆今天也不至於被拘到公堂去。雲亭的爺爺曾爲國子監祭酒,門生滿天下。雖然後來致仕回家,雲亭的父親也未做官,但便是這廣西的巡撫,也會給我家幾分薄面。所以劉老闆不要怪老身唐突,匆忙之下爲雲亭向劉青姑娘提親。如果你家應下,我明兒就遣媒人來正式提親。”
劉大春沉吟了一會兒,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羅夫人不要說什麼唐突的話。今日夫人在這種時候能開這個口,這也是想要幫我家一把的意思,我感激都還來不及,怎麼會說什麼怪罪的話。不過,我妹妹素來是個有主見的,不怕您老人家笑話,便是我這個哥哥,都從來是聽妹妹的。她的親事,我也曾答應過她由她自己作主。所以今日還請羅夫人原諒,待我問過我妹妹,再給您一個答覆,您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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