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絕的筷子頓在了那處,似乎是無形地力量拉着他,再也無法動彈了,夏錦華正想下筷子,便看見司空絕那面容,是無比的扭曲,忙問道:“絕哥,你怎麼了?”
司空絕將她看了一眼,那面容是極端的痛苦,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令他十分不舒服的事情,忽然,將那筷子一扔,別過了臉去,捂住胸口,低下頭,吐了。
司空絕當着夏錦華的面便吐了!
這還是從來沒遇見過的情況,一時間,那大廳之中吃飯的衆人都看了過來,見司空絕彎下腰,吐了又吐,吐得面色慘白,嚇得小五‘嗷嗚’一聲蹦出去老遠。
夏錦華嚇了大跳,忙去扶住了司空絕,拍拍他的後背,擔憂不已:“絕哥,你怎麼了?”
司空絕搖搖頭,那面色痛苦不已,夏錦華端來了水給他漱漱口,又用手絹給他擦擦嘴角。
三狗子坐在桌上,看看司空絕,再回憶回憶夏錦華那幾天也經常這麼吐,忽然恍然大悟——老二莫不是有了?
夏錦華忙喚了北極來看,北極也着急,就要來給司空絕診治一番,但他擺擺手,道:“我沒事,只是腸胃有些不舒服,謀士送本城主回房去歇息一番便好了。”
說罷,便朝那房間之中走去,夏錦華也跟在了身後,兩人回了房間之中,五狗子和小狼崽兒便也跟去了。
北極還想跟上去瞧瞧情況,夏錦華回頭,朝他擺擺手,道:“你們今日也累了,便去休息吧,睡前注意清點一下人數。”
清點什麼人數?
北極不明,但是看見夏錦華那擺手的同時,正給他比劃出一個手勢,他瞬間便明白了。
那是唐教的手勢,被夏錦華給學來了,便用來指揮綠軍。
北極忙點頭,道:“是,團長。”
經過司空絕這麼一吐,在場的人便也沒有興致再吃飯了,胃口中泛酸,便也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之中,留下幾桌子菜一點都沒動過,客棧的夥計忙出來收拾了穢物。
關了門,司空絕扶額坐在桌前,還是十分不舒服的模樣,夏錦華端了水來,讓三狗子聞味道之後纔給他喝。
司空絕一邊吃水,一邊道:“方纔那東西,不能吃,就算沒毒也不能吃。”
“爲什麼?”夏錦華忙問道。
“那是人肉!”
司空絕情緒已經穩定了,但面上依舊是難言噁心之色。
夏錦華一驚,轉而便也明白爲何司空絕會反應如此巨大。
居然,當着衆人的面就吐了!
他可是十分注意個人風度的,這種當衆嘔吐的事情,他可是打死也不做,除非是被噁心到家了。
這世上,最令司空絕噁心的東西,正是那人肉,當年他征戰蠻夷,滅了蠻夷一族,將蠻夷王族全部剮了做成了人肉宴,三軍共享,此事轟動了三國,威懾了諸多蠻夷。
司空絕一戰成名,成了血腥和嗜殺的代言詞,便是因爲那人肉宴。
但那是司空絕這一輩子最不想回憶的事情,沒有之一。
難怪司空絕會吐,夏錦華也忍不住想吐了,心中一陣陣惡寒,想不到這黑店已經到了吃人肉的地步了。
這個信息不發達,商人行商若是遇住進了黑店,貨沒了不說,怕是人也難保了,黑店爲了毀屍滅跡,便將客商的屍體當場豬肉做菜。
這黑店在商道之旁,不知道是坑害了多少來往的客商,實在是令人髮指。
夏錦華當即道:“我馬上通知綠軍,讓他們將這黑店給端了。”
司空絕忙阻止道:“這黑店怕是沒有想象中的這麼簡單。”
夫妻倆沉默着,忽然三狗子輕輕地叫了一聲,似乎是提醒有人來了,兩人會意,裝作是沒事人一般地脫衣睡下了。
夜色籠罩了下來,像是一層輕紗,給這商道之旁的山村蒙上了一層神秘之際的色彩,似乎所有的罪惡和骯髒都被埋在了其中,引誘着未知的人們進來,投入一個個無底的陷阱,再也無法超生。
那夜色看似平靜,可在夏錦華的眼中,那黑暗之下,似乎有無數的尋不到家的孤魂在遊動在嘶吼,他們枉死此處,冤屈和仇恨束縛着他們,令他們無處可去,渴望着解脫和救贖。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正是殺人作案時,夏錦華正躺在司空絕的懷中,知曉今晚是不能太平了,一直保持着警惕,不說話,也不動,彼此的呼吸聲近在耳邊。
三狗子就睡在枕頭邊,睡得熱火朝天,似乎是一點不知曉眼前的險境。
司空絕在衣服之中放了刀,夏錦華隨身帶着自己的雙刀,兩夫妻皆是提起了萬分的戒備。
司空絕一手握着懷中的刀,一手摟着夏錦華,忽然毫無由頭地問道:“你還愛我嗎?”
夏錦華一愣,隨即便低聲道:“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男人,我若不愛你,我愛誰去!”
“我還以爲你不愛我了。”
司空絕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的,聽見這話,似乎有些安心了。
他覺得自己的形象一直是英明神武的,直到他在夏錦華面前吐了。
實在是他莫大的恥辱,差點無顏面見世人,就怕夏錦華因爲他那一吐,對他的愛就少了。
夏錦華似乎也是知道他那神奇的邏輯,不禁低聲笑道:“那會兒我懷孕的時候,我還不是天天吐,你還是一樣瞧見了,那你還愛我嗎?”
“愛,很愛。”司空絕毫不猶豫地問道。
夏錦華忙追問:“有多愛?”
司空絕想了一會兒,似乎是找到了合適的比喻,才道:“像五狗子愛小五一樣。”
傳說,狼的愛情是是這世上最忠貞的,一頭狼一生只有一個配偶,公狼對於母狼的忠誠度令人咋舌,若是母狼先死,公狼會選擇孤獨一生……
他的愛像狼一樣持久,但是夏錦華卻忽然心一酸,想到,若是有一日自己去了,留下他一人,孤獨一生嗎?
這世間太多的生離死別,她慶幸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思及此,便不禁用臉蹭了蹭司空絕的胸膛。
“我也愛你。”
……
“小鬼兒,這地方冤魂太多,怨氣太重,死後下不了地獄上不了天堂更入不了輪迴,你要是將他們都解救了,我去給你申請一個‘見義勇爲’獎,讓你多活個十年八載的,豈不正好?”
朦朧之中,夏錦華又聽見了白無常的聲音,若是有他在,這附近一定是要死人的。
忽然,司空絕一動,捏緊了夏錦華的小手,夏錦華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竟然睡着了。
此時三狗子也被驚醒了,正害怕得往司空絕的懷中鑽去,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怪異的味道。
房中被人下了迷藥,正在飄着香,三狗子極端不安,司空絕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丹藥來,塞了一顆進夏錦華的口中,再自己吃了一顆。
那藥十分苦,苦得夏錦華差點哭出來,但是再也不會受那迷藥的影響。
迷藥入房,估摸着該是起作用了,房中的兩人依舊是沉睡着,毫無動靜的模樣,那房門外終於是有動靜了。
見房間門被輕輕悄悄地推開了,幾個人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腳步輕飄,還是有些道行的。
進來三四個大漢,正是客棧之中白日裡點頭哈腰的夥計和跑堂,見那幾人進來了,一人問道:“應該是起作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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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是大當家的親自配的,不會出錯的。”
幾人輕手輕腳地上前來,將司空絕和夏錦華給擡了出去,那夫妻倆似乎是真的被迷暈了,一直任人擺弄,一點動靜都沒有。
很快,兩人被擡進了大堂之中,此時的大堂燈火通明,數個火把正熊熊燃燒,照在了幾張陰森森的面容之上。
那大堂之中,已經擺下了十幾個人,都是夏城和雁城的兩方代表。
衆人被擺成了一排,掌櫃的出來點數了一番,道:“不多不少,正巧二十三人!”
衆人高興,似乎是一點也不怕這些人忽然醒來,還在那處興高采烈的議論着:“夏城城主和雁城的小姐少爺都被咱們給逮住了,等會兒大當家的來了,定十分高興。”
“興許大當家的一高興,就把那雁城的娘們賞給你了!”
“做夢吧你!那雁城的娘們,可是咱們大當家的看上的!”
衆人笑鬧一番,那掌櫃的呵斥道:“都給我閉嘴!”
衆人忙噤聲,在這大堂之中一排排地站好了,等着那傳說之中的大當家出現。
此時,客棧之中足足有有四五十個人,外頭還接連不斷地有腳步聲傳來,似乎人還不少。
地上的二十三人依舊是躺着,那其中,卻全都是年輕人,幾個中年的管理水利和測量的官員已經隨着蘇家商隊先行回了夏城之中。
客棧之中氣氛有些嚴肅,衆人垂首閉嘴等着大當家出現,但是那大當家遲遲不曾出現,衆人不禁又交頭接耳。
忽然,那氣氛猛然一陣緊繃,繃得衆人忙將嘴巴給閉上了,大堂之中才恢復了安靜,只聽見一系列的腳步聲從外面走來。
當先進來一個虯髯男子,一臉的鬍子清秀十分,銅鈴大眼,鷹鉤鼻,膚色暗沉,面上還帶了幾道淺淺的刀疤,那衆嘍囉皆是恭敬地喚道:“大當家的好!”
大當家走進來,那大腳板踩在這木質的地板之上,分量都和別人不同,一看便知曉是個非同尋常的人物。
掌櫃的點頭哈腰地上前去,諂媚地對那大當家地道:“大當家的,人都在這兒了,一個都沒跑掉。”
“恩——”
一聲悠長醇厚的鼻音落下,似乎是帶着讚賞,那掌櫃的聽見這番,越發得意了。
問道:“這些人該是如何處置?”
那大當家地道:“這雁城的小妞給本大王留着,其餘的,都就地解決了!”
聽那口氣,原來這大當家的竟然是土匪,而這黑店,竟然是土匪開的!
掌櫃地點點頭,像極了一隻哈巴狗,“惡狼寨是該有個壓寨夫人了!”
衆人皆是哈哈大笑,恭賀道:“恭賀大當家的,賀喜大當家的!”
大當家仰頭,哈哈一笑,笑得那鬍子都翹起了一個歡快的弧度來。
掌櫃的又引着大當家地去看了那躺在地上的一個人,道:“大當家的,您來瞧,這就是夏城的城主,曾經的武安國七皇子。”
大當家的走來,見那地上睡着的司空絕,悶哼一聲,帶着無限的鄙夷:“什麼武安第一武將,不過就是一個喪家之犬,徒有虛名,落在本大王的手中,還不是一樣任人宰割!”
他用腳踢踢司空絕,對左右道:“這人給本大王留着,本大王想吃吃這武安第一武將的肉,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大當家威武!大當家威武!”衆土匪的歡呼在司空絕耳邊環繞着,那大當家的得意忘形,不禁捋了捋面上虯髯,得意一笑。
卻不曾看見,那昏迷之中的司空絕忽然爆起,宛若是蛟龍出海,猛虎下山,大當家的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嘯,似乎蟠龍嘶吼,脖子之上已經放了一把的涼刃。
他感覺自己身後站了一個人,那人以極快的手法將他給制住了,他那如山一般的身軀卻毫無反抗和逃脫的能力,稍微動一動,那脖子上的刀子可就是要進肉的。
大當家的嚇了一大跳,那圍觀的衆人更是一愣,瞬間安靜了下來,見那地上的二十幾人接連跳了起來。
衆人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將沒有武藝的人員全部提前送走了,在此地的,都是武藝不俗之人。
夏錦華起身,身邊站着鋼鐵俠雷神北極葫蘆娃等人,雁城那邊的慕容戈慕容修慕容雁等人自然是不必說了,他們早得了消息,今晚戒備着。
慕容戈上前,看了一眼那大當家的,冷笑道:“原來閣下便就是惡狼寨的大當家,失敬失敬,爲鄰數載,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啊!”
大當家似乎是一點都不曾被嚇住,反而是一聲冷笑,“這客棧內外,甚至是整個村都是本大王的人,你們以爲你們能走出這裡嗎?”
那圍着衆人的三四十人欺身而上,將這二十幾人圍成了一個圈子,個個虎視眈眈,磨刀霍霍。
看那人數,他們這二十幾人的確不是那四十幾人的對手,更何況,客棧外面更多。
但司空絕鎮定自若,手中的刀子不放鬆,北極已經是上前來,抓住那土匪頭子的臉,將一顆藥丸往他嘴裡一塞,將那下頜一擡,藥丸便滑了進去,大當家悔之不及,“你們給我吃了什麼?”
司空絕很老實地道:“毒藥。”
夏錦華補充道:“這毒藥只有我們手中有解藥,你要是不乖乖聽話,下場你是知道的。”
那大當家可是不信邪:“我刑老五闖蕩江湖幾十年,什麼東西沒見過,休想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一招手,大喝道:“小的們,給我殺了他們!”
衆人想上前,可是投鼠忌器,大當家的還在對方手中,實在是不好出手,衆人面面相覷,無人出頭。
司空絕將那大當家的給制住了,一手指向了那門外,冷冷道:“讓開。”
衆人挪挪步子,但無人肯讓,那大當家的大喝一聲:“這小子不敢將本大王如何,你們誰敢讓,等今晚之後,我就要誰的命!”
衆土匪精神一震,竟然圍攏了過來,將那衆人再次團團圍住。
司空絕也不廢話了,手中的刀子力道加深一釐,刀刃往那大當家的脖子裡面送去。
以他專業割頸二十餘年的經驗,能輕鬆在那脖子上劃出最深的口子,保證最大的出血量,卻傷不到人的性命。
衆人只看見司空絕手中的刀在那脖子上化了一劃,便是一條血線而出,漫出來鮮血順着脖頸下去,染紅了大當家的衣衫。
衆人看去,看見的卻是司空絕正拿着刀子在大當家的脖子上劃來劃去,像割豬肉死的,稍微一用力,那大當家的腦袋便就不保了。
大當家的面上平靜,但身子不由得顫了顫,感覺一股冰涼正在慢慢劃開自己的皮膚,一層一層,一釐一釐,馬上就要觸碰到自己那脆弱的咽喉,只需要輕輕地一劃,他便休想活命。
司空絕手中的刀子似乎是有生命力般的,司空絕喚它進一寸,它便不敢進一寸一。
“傷人性命要七分,司空城主的刀,便能一分一分地進刀子,那刀子想進幾分是幾分,現在刀子已經進了三分了,城主大人,再給進一分,讓大當家感受感受!”夏錦華解說道。
司空絕輕笑,刀子往那脖子之中又深了一分,似乎馬上便能噴泉般的血噴出來,大當家的此番可是真真地感受到了刀子划着喉嚨管子一路擦邊的感覺,連話都不敢說,更是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便主動要了兩分過來。
那可就真是要人命了!
那掌櫃忙道:“你們休得無禮,若是膽敢傷害城主一根毫毛,便休想走出這馬頭村!”
司空絕不語,又將刀子進了一分,七分是不遠了。
那土匪終於是服軟了,接連退開:“你們且走,不可害我大當家一根汗毛!”
衆人忙魚貫而出,司空絕制着那大當家的隨後而來,衆人在衆多包圍之下,出了那客棧大門。
但是一出客棧,瞧見那外面此時的熱鬧情景,夏錦華和衆人皆是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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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你們現在看見的是22歲的我,再過兩個小時不到,你們將永遠看不見22歲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