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看着白義的眼神,就透着幾分心酸和感激。還是農家人實在,沒想到那漢子能在這時候張口幫他解圍。
白義不說話倒還好,這話兒就像是撞到槍口上,方馬氏登時撇了嘴,看都不看白義一眼,昂着下巴說:“不必了,你們講話聲音那麼大,口沫橫飛的,誰知道口水噴進去沒有,我可吃不下去。”
白義也不是軟骨頭,聽了這話,就知道這方馬氏是個不知好歹的婦人,心裡頭還很是瞧不起自家人,既是這樣,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湊上去給人打臉。
他當即也沉了嗓,“既這樣,那便算了。”
說完便不再搭理方馬氏,坐下來繼續招呼着一家子吃飯。白錢氏也是個受不得窩囊氣的直脾氣,眼見着白義好心解圍,卻被方馬氏一頓冷嘲熱諷,心頭不快,“啪”地放了筷子:“有些人穿的乾乾淨淨,嘴巴卻不見得比我們鄉下人乾淨,想必口水也乾淨不到哪兒去。”
“你說誰不乾淨?”方馬氏氣的怒瞪白錢氏。
白錢氏斂着眼睛:“誰覺得我在說誰,那就是在說誰了。”
“你……”方馬氏氣的胸腔起伏,眼看就要張口理論。
卻被方青給打斷,他端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說:“好了,夫人,莫要跟這些閒雜人等計較,你我是什麼身份?也不嫌跌了份兒。”
另一側,白義也忙示意白錢氏別吱聲了,“,算了算了,出門在外,何必多事。”
白禮附和道:“大哥說的事,咱們都少說幾句,咱們一家子吃頓飯,沒必要爲些小事鬧的不愉快,她再嘀咕什麼,我們只當空氣就是了。”
白錢氏怒氣沉沉地拿起了筷子,還不忘了譏諷一句:“她高貴,別和咱們鄉下人坐隔壁呀,二樓不是還有雅間兒?嫌咱們話多口水多,雅間裡清靜,怎麼不去呀。”
這話兒落下,周遭好幾桌人,都發出了一陣暗搓搓的悶笑聲兒。
方馬氏氣的臉色發青,卻到底是顧及着身份,忍住沒吱聲。小二瞧着兩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也不敢逗留,趕忙跑到後廚去催菜。
二樓的某個雅間內,一位青年正坐在窗邊喝着茶水,樓下的一幕,被他一幕不差地收入眼中,他吩咐身後的管事,“盯着點樓下那兩桌,別讓他們鬧起來。
”“是,少東家。”管事匆匆出了門,站在圍欄旁邊,目不轉睛盯着那兩桌的動靜。
樓下大廳。兩桌停止爭論後,不多會兒,各色菜餚陸陸續續上來。方家三口人點的菜也陸續都到了,小二領會了方馬氏挑毛揀刺的能耐,這回不敢再得罪她,連送米飯都是可着方家先送去。
饒是這樣,方馬氏瞧着這小二心裡也是一陣窩火,尤其是想到方纔隔壁那農婦竟諷刺她沒去雅間,臉色就氣的鐵青。她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着菜,特色菜餚吃在她嘴裡如同嚼蠟。
偏在此時,隔壁桌傳來白家人其樂融融的聲音,白柳氏夾了一塊排骨進白糖碗裡,笑說:“糖姐兒,你多吃幾塊排骨,他家的排骨湯真不錯。”
白糖抿了一口,笑說:“是好吃,難怪是招牌菜,湯汁味道很是濃厚啊。”
“好吃就多吃點。”白柳氏又給蘇鳳祁和巧雲分別都夾了排骨。
“呸——”方馬氏吐出嘴裡的骨頭,大聲叫小二過來,訓斥道:“你們家做的這是什麼排骨?難吃死了!這是人能吃的下去的東西嗎?”
陳荷花見狀,也放下筷子,略帶一絲不滿地附和道:“是啊,好鹹,根本沒法下嚥。”
那小二不服氣,忍不住頂嘴說:“這位夫人,這道排骨湯可是咱們店裡的招牌菜,一半食客都是爲着它來的,掌勺的大廚早將它做的爐火純青,怎麼會能鹹的無法下嚥?”
方馬氏嗤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在沒事找事了?”
“小的不是這意思。”店小二皺着眉頭苦笑:“如果您覺得不滿意,我可以把菜端回後廚裡叫他們給您適當調整。
”“怎麼調整?你告訴我怎麼調整?調料都加進去了,難不成用水淘洗了重新加料?那我這排骨還怎麼吃,肉都炒老了。”方馬氏振振有詞,發泄着心中的不滿。“你們就是沒誠意,開這麼大一家店,卻連這麼一道小菜都做不好,鹹成這樣,也就鄉下人能咽的下去,但凡吃過地道排骨湯的,根本就吃不下去你家做的。”
方馬氏在氣頭上,難免失了態,有些口不擇言了。
旁邊有個老婦聽着這話兒刺耳,便站起身笑着說:“這位夫人,消消火氣,大家都吃的好好的,就你們說鹹,興許是你們母女倆口味太清淡了,夥計說了給你們調整調整,大可讓他去調整,這家店的掌勺師傅很有本事,一準能調出合適你家人口味的味道。”
這老婦本是好意,誰知方馬氏根本不領情,還覺得這老婦是故意在羞辱她,當即站起身懟她,“你一個老人家,歲數大了,味覺怕是不靈光,就不要在這多管閒事了!”
那老婦錯愕,“我怎麼就不靈光了。”
方馬氏劈頭蓋臉說:“也不看看你多大歲數了,怕是他家把鹽罐子倒進去你都會說好!”
這下,周遭原本只是低聲議論的食客們,紛紛都對方馬氏抱以責怪的目光。這女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挑毛揀刺就挑毛揀刺,何必對一個老人家如此不敬。
一直站在二樓觀望樓下的管事算是看出來了,這一家三口是故意找事情的,他急忙敲門走進身後的雅間裡,朝着那青年彙報:“少東家,又是樓下那桌在嚷嚷,又說咱們的排骨有問題。”
青年走到窗邊,目光落在一樓廳堂正滔滔不絕數落小二的方馬氏身上。
管事的忙說道:“這婦人許是剛纔和隔壁桌起了爭執,心中不忿,這纔拿着咱們家的菜品不好來瀉火。”
“下去看看。”青年推開門走出。
而樓下,方馬氏仍是不肯答應小二給出的置換方案:“你家廚子在後廚做菜,我可瞧不見,他做的菜被客人退回,若是心懷不滿,往我這菜裡吐幾口口水再端上來,我一家豈不是全然不知情吃了髒污的菜品?”
“這怎麼會……夫人您多慮了。”小二都無語了,從沒見過這麼難纏的婦人。
再看這夫人身旁那位老爺,坐的是四平八穩,一張臉上滿是嚴肅,話兒不多,架子十足。這家子一看就是什麼官宦或者大戶人家,他一個店小二可開罪不起,儘管心裡頭不適,也只能盡力勸說,“請夫人相信我們,廚子絕不會這麼做。”
“呵……說到底還是你們的菜品不行,還說是招牌菜?有把招牌菜做成這樣的麼?”方馬氏看出小二詞窮,就更是得理不饒人了。
其實哪裡是菜品不好,她就是瞧着隔壁白家人使勁誇讚這道菜,所以故意撒撒火氣給他們添堵的,她自是知道出門在外要低調,可白家人她開罪的起,一羣鄉下人而已。
方馬氏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位華服年青人已站在旁邊看了她半天。她依然在那滔滔不絕的數落小二:“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在找事兒,在我們老家,排骨湯可不是這麼做的!”
不遠處,青年聽了這話兒,眸光就暗沉了幾許,他側頭吩咐身側的大管事:“讓她重新挑選一道菜,排骨湯的錢免了,新菜也不要她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