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街。
這條街並不是主街,因此略顯得有些冷清,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毫不起眼。然而像林星那樣的一個人,衆人還是很容易便打聽到了他的住處。
院門並不大,也不顯眼,但看上去四周環境卻很清淨,正適合居住。
開門的僕人看着衆人不解:“你們是……”
。
廳上,下人們奉過了茶,都恭謹地站在一旁。
壁間懸着幾幅字畫,並無題款,想是主人自娛之作,看來這林星也不俗,難怪與唐驚風交厚。幾幅畫倒都還不錯,只不過那字就略嫌單薄了些,勁道不足,清秀有餘,可見他應該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隱隱,一股甜香瀰漫在空中,十分好聞,卻又不知是從哪裡散出來的。
這是什麼香?
楊念晴正在好奇,一個人已走了出來。
。
眉目清秀,神情溫文,正是林星,只不過今日他並沒穿紫衣,卻是一身淡藍色的袍子,襯着白淨的臉,更顯得文質彬彬。
互相客套後,衆人便開門見山說了來意。
待聽得不是唐可憂派來的人時,林星這才長長鬆了口氣:“說起這件案子,倒可憐那許多人命,實在叫人嘆息,只是在下……”
停了停,他皺眉道:“唐堡主當日縱然來,也不過是論酒下棋,並沒跟在下說過什麼。”
衆人沉默。
楊念晴試探道:“你再想想,他失蹤前那一段時間,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提到什麼人,或者什麼特別的事兒?”
林星搖頭。
竟是個一問搖頭三不知的。
楊念晴泄氣。
南宮雪忽然微笑道:“據說唐堡主與夫人近年來有些不睦,不知林公子可曾聽說過此事?”
聞言,林星面露幾分尷尬之色,含糊道:“應該……聽過些。”
李遊道:“林公子可知其中內情?”
提起別人的家事,林星頓時有些不自在,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他夫妻二人之事,在下一個外人,又如何知道這些。”
衆人互相看了看。
何璧站起來拱手道:“如此,多謝。”
林星也站起來,一臉歉意:“在下實在是幫不上忙,抱歉得很。”
“恕我等冒昧打擾了,”南宮雪微笑,“倘若林公子想起什麼,不妨到唐家堡找我們,必不會叫人爲難足下。”
林星點頭,送了他們出來。
。
“他在撒謊,”楊念晴一面走,一面十分肯定道,“看他的眼睛,還有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明明是知道,卻不願意告訴我們。”
無人回答。
“唐堡主的死若真和他沒關係,唐可憂爲什麼老找他的麻煩?”她搖搖頭,很不甘心,“難道我們就這麼回去了?”
李遊終於開口:“楊大姑娘說怎麼辦?”
“再去好好跟他說說,他可能是怕說出來惹麻煩,或許怕唐可憂。”
南宮雪微笑:“他若果真拿定主意不說,找多少次都沒用。”
楊念晴想了想,點頭:“他和葉夫人好象有什麼關係。”
衆人立刻停下腳步。
她便把從唐可思那裡打聽來的話告訴了他們:“葉夫人既然討厭他,也不許兒女跟他接近,那爲什麼又不讓人爲難他?”
沉默半晌。
南宮雪點頭道:“他的確有些可疑,只怕也是個重要人物,倘若一切真的與他無關,他也沒必要說謊隱瞞。”
楊念晴揉揉鼻子:“對,肯定和他有關。”
李遊卻忽然扭過頭,仔細端詳了她半晌,長眉緩緩皺起。
。
“幹什麼?去哪裡?”她邊掙扎邊叫。
李遊一言不,只顧拖着她快步朝前走。
她火了:“到底要帶我去哪?”
“找人。”
“找誰?”
“到了。”
楊念晴正莫名其妙,一擡眼卻望見了那抹土黃色的影子。
他依舊在弄花。
李遊不做聲,也並不急着走過去。
“又做什麼?”淡淡的聲音,反是邱白露先開口了,平靜的臉上也已露出了幾分頭疼之色,楊念晴覺得有趣極了。
然而下一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被丟到了他跟前。
。
“看她。”
邱白露只瞧了一眼,臉更黑:“小傷寒。”
楊念晴終於明白了。
他這是帶自己來看病呢早上起來就覺得鼻塞頭暈,估計是昨夜在門口站了半天感冒了,看邱白露的臉色,肯定是氣區區小傷寒居然勞動大神醫的緣故。
李遊咳嗽一聲:“在下只是覺得,大神醫治小傷寒更放心。”
聞言,邱白露的臉色果然好了些,卻還是瞧着他淡淡道:“殺雞用牛刀,你就不怕在下嫌輕,會多弄些出來治?”
楊念晴立刻全身一抖,輕輕扯了扯李遊:“算了算了,我們隨便去外面拿點藥來吃就好,不用勞動邱大哥了。”
YYD嫌傷寒太輕,萬一他妙手回春之前,先把自己治成個重的,那不是活受罪?
見她如此,邱白露目中興起幾絲得意之色。
李遊卻站着不動,神情愉快得很:“病只會越治越少的,豈敢將大神醫與那些庸醫相提並論,在下放心得很。”
邱白露臉又黑了,然而下一刻,他卻做了件二人都想不到的事。
。
“這裡並無筆墨,”他淡淡笑了,看着李遊道,“你知道我向來不說第二遍,可要記好了。”
隨即,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念起來,一直唸完了一大篇藥方。
李遊瞪眼。
估計是覺得終於氣到了他,邱白露悠然道:“自去取藥。”
李遊不動。
他明知故問:“還在這裡做什麼?”
“想法子叫你再念一遍。”
“我已忘了,”邱白露看他一眼,又蹲下身自顧自弄他的花,“我的方子向來是開過便忘,想再多法子也沒用。”
半日。
李遊嘆了口氣:“想不到大神醫聰明許多,實在不是好事情。”
“果然不是好事,李兄這次到底讓他治住了。”溫和含笑的聲音。
。
李遊苦笑:“在下自小最厭背文章,他卻唧唧咕咕唸了這麼一大篇,南宮兄可有法子叫他再開個方子出來,待在下去找些筆墨。”
南宮雪忍住笑:“對付他,你向來是法子最多的,如今連你都沒有,我如何會有?”
李遊瞪眼無語。
楊念晴看得好笑:“算啦,又不是大病,隨便拿點藥就行了。”
南宮雪含笑咳嗽一下,負手側過身,若無其事道:“在下這裡倒有個祖傳治傷寒的良方,不知李兄敢用否?”
不等李遊答應,楊念晴立刻點頭:“用用用,其實用你的比用邱大哥的還放心,小傷寒哪用得着大神醫治,浪費。”
。
房間。
楊念晴一邊揉着堵塞的鼻子,一邊磨着墨,覺得很有趣:“你們幾個好朋友怎麼經常鬥嘴,太有趣了。”
南宮雪一本正經道:“在下要念了,李兄可仔細些。”
李遊提筆笑道:“洗耳恭聽。”
南宮雪果然開口唸起來。
怎麼這麼耳熟?
楊念晴正在奇怪時,李遊已筆落如飛,他的字正如他的人,飛揚勁逸,透着股明麗瀟灑之風,看上去叫人眼前一亮,心情大好。
南宮雪脫口讚道:“好字”
哪知才寫了幾行,李遊忽然停下來瞪着他不說話。
南宮雪笑道:“如何不寫了?”
楊念晴也莫名其妙,推他:“你怎麼了?”
李遊看了南宮雪好半天,終於嘆氣:“南宮兄的才智,在下實在佩服得要命,早知如此,當初在院就該叫你去替我背文章纔是。”
南宮雪只笑不語。
楊念晴不解:“怎麼回事?”
李遊搖頭:“你莫非還沒聽出來,這個方子正是老邱方纔唸的?”
老天那篇藥方可是很長一串呢
楊念晴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抓住南宮雪的手臂兩眼放光:“南宮大哥,你……過目不忘,不,是過耳不忘啊,太厲害了”
見她這副模樣,南宮雪倒也並不介意,含笑任她折騰了半天。
楊念晴還是興奮得不得了——乖乖,這過目不忘的本事若是拿到現代,不是天才是什麼考試都小菜一碟
“天才,什麼叫天才啊”她拍拍南宮雪的肩膀,滿臉崇拜,“而且南宮大哥你又這麼帥,天才帥哥,若到我們那邊,肯定迷死一堆人”
南宮雪微笑。
李遊卻嘆氣:“是嗎?”
“當然”楊念晴象徵性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湊到南宮雪面前,“我說,眼前就有個美女被你迷住了,你還不抓緊機會?”
。
南宮雪愣住。
李遊也愣住。
“大哥,難道你還沒看出來?”楊念晴咳嗽兩聲,神秘兮兮地笑道,“那個可愛的唐家小妹妹好象很仰慕你呢。”
南宮雪這才搖搖頭,恢復了溫和之色。
李遊喃喃道:“你說眼前,倒嚇了在下一跳,還好是唐姑娘,不是楊大姑娘,否則南宮兄果真要倒黴了。”
楊念晴立刻怒了。
“我哪裡不好了?”她一把扯過南宮雪,“南宮大哥你說,我楊念晴若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倒黴?”
南宮雪又愣住。
李遊搖頭:“在下實在不懂,這種話,一個女孩子怎能問得出口。”
“問出口又怎麼了,事實就是事實,”她偷偷衝南宮雪眨了下眼,帶上些威脅之色,“你說,娶我做老婆有那麼倒黴嗎?”
大哥,你敢不給面子?欺軟怕硬是她楊念晴的強項。
南宮雪回過神,明白了她的暗示,俊美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既無奈又好笑的神色,估計他還沒有回答過這樣困難的問題。
李遊又提起筆,嘆氣:“可憐,還是不要叫南宮兄爲難了,楊大姑娘揉了半天鼻子,竟還不急着治病?”
今天我跟你頂到底了楊念晴瞪眼:“我不急”
終於——
南宮雪看看李遊,又看着她,微笑道:“你很好。”
。
“聽到沒?”楊念晴冷笑,“帥哥說我很好”
李遊忍住笑,贊同地點頭:“你的確很好,只不過膽子小了些,聲音大了些,腦筋短了些,脾氣多了些。”
楊念晴再次送他一白眼,隨即感激地看着南宮雪,八卦道:“南宮大哥,你到底覺得唐姑娘怎麼樣?”
南宮雪搖頭笑道:“先寫藥方。”
他不喜歡?楊念晴不好再問,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是嫌唐可思不夠漂亮?還是他不喜歡小妹妹,覺得年齡相差太大?或者他喜歡溫柔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