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安煜隱忍似的神情,院長先生卻笑了,背後的珈焱花襯托的老人的笑容異常安詳。
“悲傷…麼?何必。有些東西,並不是人們可以完全自己選擇的。感情之類,在於人心,即便你是真的感受到了什麼,也不必這麼深陷其中的記憶着不放,感受到了就可以了,因爲,這份悲傷原本就與你無關,他不屬於你。”
不屬於…呢!是啊!不屬於他,那份悲傷哀怨確實不屬於他…可是…又爲什麼?那莫名的心疼竟然能那麼清晰感受到…那麼心疼的感覺…
院長先生溫柔的安撫着安煜的情緒,繼續說着:“圖書館的書籍,都沒有記載那一段…或者說是遺失了那一段的記載。那個背叛者與被背叛者之間的關係,曾是叔侄,也曾是師徒…”似是覺得好笑般的在脣邊勾起嘲諷的角度,老者仰望神像,“原本,這種背叛應該被憎恨,狠狠的憎恨。可是,沒有任何怨懟,沒有絲毫憎恨…人吶。終究也只是種被情感所奴役的生命而已,即便他曾貴爲這世間最高神明,終究也是感情的奴隸,永世都翻不得身的奴隸,而已。”
沒有怨懟,沒有憎恨…那麼,依舊愛…麼?
人真的…終究也只能爲感情所奴役麼?親情否?友情否?或是…愛情?
安煜以爲,十四年前穿越而來,他斷絕了與前生的一切…相關。之後此生,生於王宮大院,也註定將要斷絕一切,畢竟君王無情是誰都清楚明白的。好在他原本就是個防備心甚重的人,雖然做不到無情,至少也是個領域心理佔主導的人。他無法輕易的讓別人踏入他的領域,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相信以後也會繼續如此吧!所以他總是有很多秘密,周圍的人們大概都很清楚,只是從來都沒人去糾結過這個問題。
也所以吧!他無法理解,無法理解那位古神對於背叛者是抱以什麼樣的態度。說不恨,那麼是什麼呢?還會愛麼?應該不會吧!對於背叛並且傷害了自己的人,安煜怎麼也不認爲還會有人能繼續抱持愛的情感去面對…不去恨,也不會去愛,那麼…是什麼呢?大概會遺忘…吧…
是啊!對於曾經深愛的,之後又背叛的人,是不是連被憎恨的資格都沒有了呢?
真的是…沉重的懲罰啊!相比於無窮無盡的憎恨至彼此都在痛苦中消逝,果然還是遺忘更加能作爲懲罰的刀刃麼…
“我累了,你回吧!”
在一邊旁觀着安煜深思中木然的臉龐,院長先生的疲憊爬了滿面。
被斬斷了思緒的安煜,收攏了原本因神像而變的低潮的心情,他發覺自己今天有些反常,院長先生卻更是反常。
“今天,您講了很多呢!院長先生。”
“只是忽然感慨很多而已。那個人,也曾如同這雕像般飽經風霜…只是感慨。”院長先生自嘲似的笑着,慈祥的看着安煜,“回吧!天色不早,早點休息。”
“我還是想問出來,爲什麼,不能是‘老師’呢?”
眼前這老人教導了自己多少?安煜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很多很多…理應是老師吧!應該稱呼老師吧!可是這位慈祥的老者——花都的院長先生卻拒絕了他,拒絕了他這個有着過目不忘本事的優秀學生,並且是不屑般的告訴他:“不要問我爲何不許。”
可,終究還是問出來了,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問出來。
老者卻笑,一如那日的不屑,答:“不要問我爲什麼。”也一如那日給予的回覆。
安煜嘆息,在目睹老者乾枯的脣邊露出那絲冷淡淡的笑意時,他就知道會得到如此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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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是不是該得意告訴自己:看吧!如他所料呢!
“去吧!早些休息,你身子一向不好,你該是很清楚的。”
時間確實不早了,再不回去,明溪他們大概又要到處尋他了。都知道他身子骨不夠健朗,雖然不至於暈倒路邊,但是漸冷的晚風吹着他倒的確很容易出問題。
可是,已經問出口了,他就真的想知道究竟是爲什麼。自認這整座花都也不會有更優於他的…
院長先生一言不發的看着固執的孩子,半眯了眼一副疲憊的樣子。
又是這副樣子…一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的時候,平時睿智的不得了的院長先生就總是做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這會讓安煜再怎麼樣也堅持不下去他的固執。
“花都學院的規矩,院長不會有學生…花都的學生都是院長的學生。”
院長不會有學生?
這算是解釋?這算是什麼解釋?有這樣的道理?什麼叫做“花都的學生都是院長的學生”!?
晚風輕輕拂過珈焱花嫩白的花瓣,窺視着其中柔軟的花蕊。成片的珈焱花在風中搖曳着,提醒着花圃前的兩人,時間已經不早了…
看着遠去的背影,墨黑眸子的院長先生喃喃自語…
“因爲,不想再教出一個…輪迴的詛咒…背叛者不會理解…”
關於那位古神的眼睛——或者說是“神魔之瞳”,安煜以前在王宮就已經讀到過爲數不少的史料記載或者是相關資料的記錄,到了花都學院之後,又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埋頭圖書館查閱,倒也陸續找到了不少,可還是找不到真正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可是花都偌大的圖書館這些年都已經被他翻了不止一遍,有關的東西找了一堆又一堆的,卻都僅限於那些無關痛癢的東西,讓安煜想起了院長先生那句“遺失了那一段的記載”的話,不禁懷疑,關於那位古神的史料記載,似乎被什麼…人給故意抹去了…
算了吧!安煜想着,這花都圖書館就算確實擁有全大陸最龐大最齊全的史料館,但是對於這位曾經守護過這裡,也曾傷害過這裡的,古神的記載記述,想必還是迪比特王宮裡的史書館存的比較多吧!
現如今滿大陸不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知道,那位古神,與現如今的迪比特王室淵源頗深,曾經被顛覆過一次的迪比特,之所以在被世人遺忘多年之後還能夠再次翻身東山再起,就是因爲那位古神的幫助才得以成功…
想來想去,安煜還是放下了心裡莫名其妙的強烈好奇心,決定還是等以後回去王宮了再自習翻找研究吧!對了,到時候還要順便找找關於那位被芮家先人們推翻的女王陛下…據說那位女王原本是被冊封的人界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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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在圖書館裡泡了太久已經怨念頗深的衆人,終於忍無可忍的把安煜從圖書館拖了出來,告訴他:他的導師們已經找了他很多天了!因爲校內排名賽就快要開始了,他這個文科系的首席生卻不見了蹤影…
吖咧?校內排位賽?那是啥來的?導師們找他幹啥?有什麼好找的?不是一向都對他不管不問的麼?再說了,找他最好找了好吧!除了寢室教室,就是餐廳和圖書館,左右就是這幾個地方,用得着大動干戈的派人滿世界掘地三尺麼?
明溪說了,那也是沒法子的好吧!首席生是學院承認其實力的存在,所以所謂的校內排位賽,當然不能少了首席生的位置不是?
校內排位賽啊校內排位賽…安煜記得這個校內排位賽,只有在之前一期排位前三位出現變動的時候,纔會全校大動干戈的啓動校內排位賽。
也就是說,校內排位賽前三位出現變動咯!但是其中到底是哪個被變動了,具體的事件,學員們卻沒人知道,甚至從各自的導師那裡也打聽不出個結果來。
絕對是好奇心過盛的安煜同學覺得,他有必要去見見那位神秘兮兮的院長先生了。因爲院長先生不可能像一般的導師們一樣說“不知道”。
還是神像園裡,這次先到的是院長先生。
“抱歉,讓您久等了,院長先生。”
“什麼事情。”
“是關於校內排位賽,前三位出現變動纔會啓動校內排位賽,只有這樣麼?”安煜就不明白了,校內排位爲什麼會出現變化呢?
校內排位可不像各年級首席生那樣,通過學員之間私底下的切磋出的結果學院也會承認,簡單地說,校內排位確定的名次,絕不是學員之間的私鬥就能改變的,那樣的結果學院不會承認其對校內排位名次的影響。
院長先生笑了笑,好像覺得安煜這個問題很笨。
“你是想說,就算有人挑戰校內排位第一名且勝出了,院方也不會承認,那麼校內排位爲什麼會出現變化呢?是麼?”
安煜點頭,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他對那個校內排位一直都很不以爲然,反正左右是由院方公佈的,學員們私底下的爭鬥是不會被承認的,所以安煜對這個排位的公正性持以懷疑態度。
“排位的變化是很自然的,例如畢業,退學,或者是遭遇什麼意外狀況…總之,離開花都學院,不再是花都學院的學員,自然會從校內排位榜上被剔除出去。”
就是說,這一期的校內排位前三名中,有人畢業咯!離開花都了?
“是應該畢業了。只是,在畢業考試的任務中,失手,遇難了。”
“失手?畢業考任務?!”暗語大吃一驚。他是怎麼也沒想到的,名滿大陸的花都學院校內排名前三的人,怎麼會輕易的在畢業考任務中失手?而且還掛掉了!
“花都學院校內排位次席,莫漢達斯*克拉克森。他的畢業任務是他自己決定的…”院長先生莫名的勾着嘴角,隨手捻起一朵小巧的珈焱花,話說的輕巧無比。
自己決定的?不是院長先生給的任務?那…
“難道說是…”
院長先生給予肯定的眼神。花都校內排位第二名的莫漢達斯*克拉克森的畢業任務,是追捕大陸傭兵工會通緝榜上第七十七名。原本這任務應該不算是什麼很大難度的任務,畢竟是花都學院當代領軍人物之一,雖然對方是大陸傭兵工會通緝榜排名能進前百的人,但是怎麼也不至於失手就掛掉了吧!就算是真的打不過,落跑總可以吧!怎麼就會死掉了呢?
“原因還在調查,這是花都學院實行任務制畢業考試一來,第一起隱任務失敗導致學員遇難的事件,花都不會就這麼不了了之的。”院長先生的言語表達出了整座花都學院對待此事的態度。
安煜忽然發覺,聽院長先生說了這麼多,他竟然還是毫無頭緒,可是對於這件事情,他那該死的不安分的好奇心又在蠢蠢欲動了,可是如果想要弄清楚些什麼的話,就必須要從頭查起才行…
“我想申請出校許可。”
出校許可。顧名思義了,出校的許可證件。因爲花都學院本身就好像是座小型城池,一切生活或學習需要都應有盡有,所以一般不需要離開學院,而且,院方爲了便於管理學員,通常也是不允許學員出去花都學院的範圍的。如果真的有什麼必須出去辦的事情,就要像學院申請出校許可。
“不準。”明察秋毫的院長先生想當然的駁回了安煜的申請,“這件事與你無關,院方自然會查處其中因果。收好了你的好奇心,專心去準備校內排位賽,那可是無系別之分的。”
無系別之分…黑線。
就是說,即使他們文科系的學員,也必須參加。而且,他極有可能開賽第一場就遭遇明溪或者韶澤之類的人物…誰讓他試首席生來着,還是同級別的首席生…冤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