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時候,衛元灝輕車熟路地進了顧府,到了明珚的窗外,輕輕敲了兩下窗櫺,半晌卻無人應,難道小丫頭生氣了,連自己也不見了?仔細聽臥房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倒是堂屋裡有丫鬟說話的聲音傳來。
“夏蘭,你倒是說呀,姑娘今天在侯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回來就想要退婚了?”一個年老的聲音焦急地說道。
“宋媽媽,我也不知道,姑娘是看見世子,就起身找世子說話去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自己出府坐上馬車回來了,我還是侯府派人送回來的。”估計是叫夏蘭的丫鬟。
“宋媽媽,如今可怎麼辦?老太太罰姑娘跪祠堂,那祠堂裡聽說是又陰又冷,姑娘怎麼受得住?”另一個丫鬟的聲音。
衛元灝的眉頭皺了起來,小丫頭在罰跪祠堂?怪不得這麼晚了不在屋裡。
宋媽媽說道:“如今能有什麼辦法,連太太去求情都被訓斥了。姑娘要是不服軟,只會在祠堂裡一直跪下去,老太太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壞了和侯府結親的大事。”
衛元灝不再繼續聽,他翻上屋頂,仔細打量了一下地形,顧府並不大,祠堂一般都在一個角落,很快他就有了目標,比上次找明珚的院子容易多了。
顧府裡只有外院有幾個護院,都遠遠不及他的身手,所以,他輕鬆地就到了祠堂的外面,仔細觀察一下,發現並沒有人守着,上前推了一下門,已經鎖了,四處打量一番,發現高處有一個窗戶,他縱身躍起,輕輕推開窗戶,翻身進了祠堂。
祠堂裡只燃着一盞昏黃的燈,果然像那個小丫鬟說的又陰又冷,幸好是夏天,不然小丫頭怎麼受得住。他四處尋找,纔在屋子的角落裡發現一個蜷縮的小身影,坐在地上,雙臂抱着膝蓋,頭埋在手臂上,整個人蜷成了一團。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才聽見小丫頭在喃喃自語,仔細一聽,說的是:“爲什麼讓我來這個地方,我不喜歡這裡,我要怎麼才能回去?我寧願回去高考,也不想做什麼顧家的大小姐。我該怎麼辦才能回去呢?是不是我死了就能回去了?”
衛元灝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說的是什麼?本以爲她的意思是不喜歡祠堂,想要回到自己的臥房,可是聽到後面卻明顯不是,她要回去哪裡?爲什麼說不想做顧家的大小姐,難道她原本不是顧家大小姐?爲什麼說死了能回去?
他默默地站了良久,明珚卻再也沒說話,只埋着頭坐着。他嘆了口氣,走過去輕聲喊道:“明珚。”
明珚嚇了一跳,猛地擡起頭來,發現衛元灝站在自己眼前,她吃驚地問:“你怎麼來了?你怎麼進來的?”看看祠堂的門,還好好的鎖着。想起自己剛纔說的話,又警惕地問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衛元灝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說道:“我剛剛進來的,看見高處那個窗戶了嗎?我是從那裡進來的。”
明珚看高處果然有個窗戶,又不放心地問道:“那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衛元灝搖頭:“沒有呀,你靜悄悄地縮在這裡,我還一下子沒看見你呢。”
明珚鬆了口氣,自己說的話可不能被別人聽見,她又問道:“你怎麼來了?”
衛元灝見她很緊張自己的話是否被聽見,心中疑惑更深,表面卻平靜,說道:“聽說你受傷了,我給你送些藥過來。”又想到自己上次來也是送藥,不過沒用上,倒是被小丫頭踢了一腳,又被辣椒嗆了。
明珚搖搖頭:“我沒事,你快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被人發現就糟了。”
衛元灝道:“你放心,就你們顧府的那幾個護院,我離得老遠就能聽見他們,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拉過她的雙手,把手指掰開,露出掌心。果然兩個手掌都受傷了,雖然已經沒出血了,但是卻留下來好幾個月牙形的傷疤,看起來有些深。
他從懷裡拿出個小瓷瓶,挖了些藥膏出來,塗在傷疤上,明珚沒有拒絕,藥膏很好聞,淡淡的藥味,塗在傷口上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衛元灝捏着她的手指,仔細地塗着藥膏,手指輕柔地撫着她掌心的傷疤,一邊說道:“只要塗上這個藥就能好,不用包紮起來,不會留下疤痕的。”
明珚等他上好藥,說道:“夜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元灝站起身來,卻並沒有走,而是伸手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自己的腰帶。
明珚大驚,猛地起身:“你做什麼?”
元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外衣脫了下來,輕輕披在她身上,低聲問道:“你覺得我會做什麼?”
明珚大窘,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元灝不以爲意,扶着她坐下,問道:“你要在這祠堂關多久?”順勢坐在了她的身邊。
明珚搖搖頭:“不知道,要麼老太太妥協,要麼我妥協。老太太是不肯輕易妥協的,我也不想妥協。所以,誰知道呢?”
元灝道:“反正今晚你是出不去了。”伸長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肩上:“不要怕,就這樣睡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明珚本不想睡,奈何人小精神短,今天又情緒波動,早就有些疲乏,如今被一雙溫暖的手臂攬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元灝聽她的呼吸不一會兒就變得綿長,知道她睡着了,手臂稍稍緊了緊,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帶了些。明珚雙手一擡,抱住了他的腰,臉頰在他的肩頭蹭了蹭,小嘴還吧唧了兩下。
元灝的腰身陡然變得僵硬,一動不敢動,過來半晌,看明珚再無動靜,才放鬆下來。低下頭看她,祠堂了的燈很是昏暗,照在她的臉上卻有一種柔和的光澤,元灝自幼習武,視力比常人要好得多,黑暗中也能視物,何況在燈光下。
明珚此時靠在他的懷裡,已經睡着了,一動不動,乖巧地任他打量。元灝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竊喜,好像進了豪宅的小賊,已經確信主人不在家,整個豪宅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可以爲所欲爲地在豪宅裡查看翻檢。
她的頭髮濃密柔軟,此時梳着髮髻,已經有些亂了。想起上次這些頭髮散在牀上,是多麼驚心動魄。額頭白白淨淨的,襯得下面的眉毛烏黑,整整齊齊的,沒有一根雜毛。眼睛緊緊地閉着,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乖巧地垂着。鼻樑挺直,鼻頭小巧可愛,下面是粉紅的小嘴巴,微微張開了些,隱約能看到裡面有潔白的小白牙。
元灝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攬住明珚的手臂極力地保持平穩,另一隻手卻好像有了自我意識,悄悄地伸了過來,食指輕柔地撫在她的脣瓣上,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柔軟彈潤。
他微微低下頭,離明珚的臉越來越近,額頭幾乎要抵在一起,只要再近些,再近些他就可以親口品嚐那清甜的美味。可是,心底最後一絲理智拉扯着他,不行,不行,她不屬於自己,不能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這樣抱着她,已經是最近的距離了,不能再近一步了。
早上,明珚慢慢睜開眼睛,看着自己靠在元灝的肩上,身上還披着他的外衣,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迷茫地說道:“昨晚我夢見啃豬蹄了,啃了好幾個都是生的,沒有一個能吃的。”
衛元灝毫不心虛,看着她溫柔地說道:“定是你餓了,纔會夢見吃的,等會兒應該有人給你送飯吧?”
明珚這才徹底清醒,慌亂地起身:“怎麼辦,天亮了,你怎麼出去呀?”
元灝微微一笑:“別擔心,沒有人過來,就你們顧府這防衛,大白天我也能來去自如。”
明珚把外衣披在他身上,推着他說到:“快點把衣服穿上,快點離開。”
元灝伸開手臂,哎呦一聲:“胳膊讓你壓得麻了,怎麼辦,你幫我穿吧?”
明珚急地直跺腳,幫他套上外衣,又拿起腰帶,雙臂環過他的腰身,將腰帶系在腰上,只是她低着頭專心地忙活,沒看到元灝嘴角的笑容。
穿好外衣,明珚推着他,讓他快走,元灝也不爲難她,翻身從高處的窗戶出去了。明珚貼在門上聽了半天,沒有人喊抓賊什麼的,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