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王得壽的態度,周衛極對得王家三媳婦也就是鄭寡婦的死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待兩人到了里正家時,他卻愣了一下。
趙里正家的西廂房裡,竟滿滿當當的都是人。趙里正坐在主位,旁邊站着趙良秀,另一邊是王胡氏和大兒媳婦小賈氏以及王家的五個孩子,趙里正的妻子花氏坐在王胡氏身旁正低聲安慰着。
“衛極來了,快坐吧。”趙里正一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老爺子今天身子骨不舒坦歇下了,咱們就在這屋擠擠吧。”
周衛極點頭,與衆人打過,坐到另一主位上,“爲陽叔,得壽說得喜弟妹去了,您叫我過來是?”
趙里正看看王得壽,王得壽卻不提這件事,“爲陽叔,娘,二哥過來了,我就先回家了,家裡就孩子他娘一個人照看着,也不成啊。”
王胡氏瞪兒子一眼,不過還是點頭,王得壽趕緊轉身走了。
“衛極,是這麼回事兒,”趙里正說起來也有點皺眉,“得喜媳婦今天后晌在屋裡上吊,發現時已經晚了。得壽到鄭家村跑了一趟,讓她孃家把得喜媳婦帶回去埋了,老鄭家人不幹,一大家子趕了過來,如今嚷着要見官。”
周衛極挑挑眉,老王家的兒媳婦死了不埋進老王家祖墳,卻要讓孃家人領回去埋了?他看看王胡氏和她身邊眼神閃躲的小賈氏,又問,“得喜弟妹爲什麼上吊?”
王胡氏咬咬牙。“這個不要臉的騷|貨!在屋裡偷着熬藥喝。我拿了藥去問周郎中才曉得是她前些日子偷人懷了野種,喝打胎藥傷了身子!她見醜事瞞不住了,怕咱們拉她去見官。才把自己吊死了!他們老鄭家人來了硬說是咱們把人打死吊上去的。”
竟是這麼回事,難怪王得壽張不開嘴,周衛極看看王胡氏身後的三男兩女的五個孩子,大的十來歲,小的三四歲,當着孩子們說這些總是不合適的,“伯孃。先讓大嫂帶着孩子們回去吧。”
小賈氏也知道孩子們在這裡聽着不合適,但是若帶着孩子們回家,老鄭家人罵得那些難以入耳的話讓孩子們聽了更是不好。再說親眼見到鄭寡婦吊在屋內的模樣。小賈氏心神俱恐,當真不敢回家。
小賈氏見王胡氏不吭聲,便求助地看着花氏,“爲陽嬸。您看能不能讓孩子們先到別的屋子待會兒?”
花氏雖看不上王胡氏。但與小賈氏來往還是頗多的,見她這樣也只得點頭,“也好,先把孩子送到你良才弟妹那屋裡待會兒吧。”
趙良纔在城裡讀書沒有回來,屋裡只小花氏一人,賈氏點頭謝過,跟着花氏帶孩子們過去。
“得喜弟妹身上有外傷?”既然人家孃家人來了說鄭寡婦是被打死的,那麼她身上定是有外傷的。
王胡氏眼神一縮。依舊嘴硬地說,“還不是她幹了這見不得人的事。我老婆子氣不過打了她幾下,她自己心虛跑出去摔了幾跤又磕到頭麼……”
住在同一個村裡,他們家的事兒周衛極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看看王胡氏,畢竟她是長輩,周衛極也不好多問,轉頭看着趙里正。
趙里正深深吐了一口氣,不滿地看了王胡氏一眼,“弟媳媳婦身上的傷,確實不少,否則老鄭家也不能說是你們打死人吊上去的!”
趙里正乃一村之長,平日頗有威信,王胡氏在他面前也不敢撒潑,只得垂頭不語。周衛極又問到,“伯孃,我只問一遍,人到底是自己吊死的,還是被你們打死的?”
王胡氏焦急地保證,“當然是她自己吊死的!本來她在山坡上自己撞了石頭,咱們可是老些人一起看到的,當時也看過她沒了氣纔回家的。誰知道她又緩過來了,被蘇夫子的大鬍子兄弟送回了家,我老婆子見她回來還張羅着給她去叫郎中呢。”
蘇夫子的大鬍子兄弟,也就是無鋒了,周衛極點頭,“弟妹回來後,就自己一個人在屋裡?”
“她大嫂送她進屋後,就再沒人進去過,後來她大嫂進去看時,她就已經吊在門框上了。”王胡氏此時又來了氣,“活着的時候淨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死了還添堵!她上吊還不是怕咱們押她去見官,就憑她幹下的事兒可是要騎木驢浸竹籠的!”
周衛極皺眉,“哪個說要騎木驢浸竹籠?!”大周刑罰中,對於犯了奸罪的婦人施以的乃是杖刑,不過爲了達到凌辱和以儆效尤的目的,施刑的時候乃是當衆去衣受杖的。
王胡氏梗着脖子,“大夥都這樣說的。”
趙里正轉入正題,“衛極,這自己吊死的還是被打死的,衙門裡的仵作能驗的出來麼?”
“能。”
趙里正鬆一口氣,如此就好說多了,“那就好,明日你可在家中?”
“若是下雨,會在家中,爲陽叔若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再過去。”不下雨的話,他還想帶着媳婦兒進城轉轉。
趙里正衝周衛極感激的點頭,“老王家人少,咱們鄉里鄉親的一村住着,總不能不管。”
說完,他又當着周衛極的面訓斥王胡氏,“這件事就算仵作能驗出來,發落了老鄭家人又如何?得喜媳婦兒的事兒鬧得越大,咱們越難辦,孩子們以後出門怎麼見人,恐怕日後說媳婦找婆家都得受連累!”
王胡氏自然也曉得這個理兒,悶頭不吭聲,又握握拳頭,“他們老鄭家這樣鬧,還不是想要銀子!虧他們幹得出來!衛極啊,這次你可得幫幫嬸子啊,俗話說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不是?你伯父在外頭趕不回來,你得壽兄弟又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來的性子,一點也頂不上用。咱老王家單門獨戶的,也只能靠着大夥兒幫忙了。想當年你爹還活着的時候,嬸子還……”
“行了!天色不早了,就這樣吧。”趙里正見王胡氏嘮叨起來,趕緊打斷她,否則以她這張得罪人的嘴,沒準周衛極一個不高興就撒手不管了。當年週三發還活着的時候兩家就沒什麼交情,前幾年鄭寡婦想改嫁給周衛極的事兒可是鬧得滿村皆知,王胡氏因此打了鄭寡婦,在村裡也指桑罵槐地罵了周衛極幾回,不過是不敢當着周衛極的面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