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笑話, 我原就是你們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你又何必在這裡假仁假義,若不是念在你爹當年對我有些恩義, 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直接血洗了南宮府豈不是更方便?”寧逍遙狂笑道。
恰在這時, 白槿墨以非人的速度飄到了我和寧逍遙的身前, 威脅道, “放下她,留你活路。”
“好個修羅影,我念在你爲父報仇其心可憫, 這些年來對你也算手下留情,今日你又何必來自尋死路?”寧逍遙身上瞬間散發出一股戾氣, 讓站在他身邊的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寧居士既是邀我去貴教做客, 又何必徒增殺戮呢?不如快些啓程, 也免辜負這大好的月色。”我邊說邊衝着面前神色緊張的衆人微笑。
“哈哈哈哈,小姐倒是真有閒情逸致。”說完, 看也沒看其他人一眼,又拽着我飄起來。
一瞬間,周圍的東西都在迅速向後移動,我想我飛起來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可惜我來不及看衆人的反應。
“兄.......臺, 我暈.......車。”停下來之後我便吐得天昏地暗, 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待我醒來,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充滿了紅色的房間裡, 我起身環顧四周, 這竟像是一件結婚用的新房。我心下一驚,隨即發現身上竟換了一身紅衣。莫不是老傢伙要就此把我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了?還是我乾脆又穿越了一次?
這時, 門被推開,依舊一身黑衣的寧逍遙走了進來,一言不發的看着我。我心底一下蔓延起無限的惆悵,莫非他就是新郎
“呃,兄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我說着便要從門口溜出去。
卻見寧逍遙一擡手,一記掌風便已將門扣緊。
“兄臺,莫不是怕小妹嫁不出去了?”我無奈笑道。
沉默良久,寧逍遙說道,“我曾許諾給她一間這樣的新房......所以十八年來,我的房間一直是這樣佈置的。”
“這樣啊,”我舒了口氣笑道。“寧居士對夫人果真情深意重。”
寧逍遙聽後看了我一眼,走到一張供桌前,望着一副美人圖發起呆來。
我不禁也走近觀賞,只見圖中是一個正在練武的紅衣女子,臉龐清秀,眼神剛毅。上面提着一首詩,“芒種垂髫飲曲水,難尋碧落下黃泉。長恨今生無緣日,來生定與卿齊眉。”
“尊夫人果真是女中豪傑。”我讚歎道,並悄悄觀察着寧逍遙的神色。
“你昏倒的時候一直在說一句很大逆不道的話。”寧逍遙突然說道。
“嘎?”我驚詫道,心想難道這也值得用來威脅?
“你說,‘李琰,我要掐死你’。”寧逍遙隨即微笑起來,“那神情竟和小娢有五分相似。所以......”
“所以我便有幸睡在你的房間,所以你便命人給我換了這件衣裳。”我暗自撇了撇嘴,“寧居士,我有必要提醒你,找替代品可不是一個好的開始,除非你打算忘記你的小娢。”
寧逍遙聞言面上一冷,眼中寒光畢現,我忙又說道,“不知晚輩是否有幸能去尊夫人墓前祭拜?”
寧逍遙轉過身,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便向門外走去,“跟着。”
一路上並未遇見什麼人,想來寧逍遙是喜歡安靜獨處的。不知不覺繞到一片竹林深處,逸小娢的墳躍然眼前。我遂即拜倒唸起已經醞釀了一路的祭文。
“維天啓三十一年,拜而祭以文曰:嗚呼,逸家好女小娢者,英姿颯爽,實女中豪傑。其爲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爲體則冰雪不足喻其潔。然,竟以一念之貞,致孤危託落,雖之所存,天實爲之。花原自怯,豈奈狂飈,柳本多愁,何禁驟雨。嗚呼!固鬼蜮之爲災,豈神靈之有妒。豈道紅綃帳裡,公子情深;始信黃土壠中,卿何薄命?嗚呼!若夫鴻蒙而居,寂靜以處,雖臨於茲,餘亦莫睹。餘乃欷歔悵惘,扼腕彷徨。”
聽了我的祭文,寧逍遙臉色漸漸緩和,望着妻子的墓出了一會兒神,突然道,“天啓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虛傳,如果你這麼做不過是爲了不讓我殺你,那麼卻是多餘了。”
“那是自然,小女子不過是一時感慨罷了,寧居士平身殺人無數,自然心也是硬的,就好像當年尊夫人自盡之後,依舊能堅強的活下去一樣,”我冷笑道,“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畢竟只是傳說罷......”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被寧逍遙掐住了脖子。
“你懂什麼?我死了,好叫那老賊更無法無天麼?”
“那你大仇得報之時?你爲什麼沒有追隨你可憐的妻兒而去呢?反而還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縱容手下勾結亂臣賊子殘害那麼多善良的百姓?”我直視着寧逍遙,“讓我告訴你吧,你膽怯,你是懦夫,一個雙手沾滿了無數人鮮血的懦夫!”
寧逍遙掐着我的手鬆下來,轉身背對我看着他妻子的碑說道,“這些都與你無關。”
“我方纔說的不過是市井傳聞,寧居士不必介懷,事實真相如何,其實你我都清楚。閣下因爲某個原因而沒有殉情也是情理之中,之後所做的一切,想必也是爲了這個原因吧?”我淡淡一笑,故意不去理睬寧逍遙突然射向我的凌厲的眼神。
“你知道些什麼?”寧逍遙問道。
“長恨今生無緣日,來生定與卿齊眉。寧居士始終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書生,詩風終究含蓄婉約。這兩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可是前面卻說難尋碧落下黃泉,這是爲什麼呢,晚輩不禁推敲了一下......”我故意沉吟一下,繼續說道,“所以說,寧居士並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只是,實在必須活着。”
“你想說什麼?”寧逍遙冷眼逼問道。
“其實寧居士並不需要如此緊張,這裡並沒有外人,我只是想問,你究竟是怕她知道你是他父親,還是怕別人知道你的孩子沒有死而對她不利?”我嘆息道,“想必方纔的畫和詩再沒有別人看見過吧?莫非閣下已經動了殺機?可是又有什麼用的,她會因此而得到幸福麼?”
“我不知道,但是凡事阻礙了她的人,都要死。”寧逍遙面無表情的說道。
“夏流觴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無常仙子,我秋宛若是當朝右相之女,太子李琰之妻。我倆原本毫無瓜葛,只是因爲那個男人罷了,李琰要的是天下,不是女人。在來這裡之前,我一直在猜測你願意幫助柳太傅的原因,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當初是因爲柳太傅的妹妹皇后娘娘是李琰的親孃,而夏流觴鍾情於李琰。所以你便想爲你女兒爭取心上人垂青的機會,可是後來,夏流觴遭到李琰的拒絕,並且定我爲太子妃,定柳顏玉爲側妃的時候,你幡然醒悟,即便李琰登上了皇位,即便李琰娶了夏流觴,他也會有很多女人,於是當柳太傅密謀造反,欲致我秋家於死地的時候你又幫助了他。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是個好父親,只可惜,這樣卻害了夏流觴。她陷在裡面終究只是他們的棋子,也總有一天也會如我一般成爲他們棄子,你怎能時時刻刻護她周全?你要殺了我,我沒有怨言,我也不過是枚棋子而已。”我找了塊石頭坐下,“我坐在這裡,等你的決定,若你要取我的性命,悉聽尊便。”
“我以爲你會說出讓我不殺你的籌碼。”寧逍遙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望着我。
“我說出來,然後你再殺了我?”我冷笑道,“不,不說的話,至少很快有人爲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