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一晚上才醒過來，睜開眼睛，聽見窗外有鳥啼聲，聽着倒是說不出的親切。她自己的原型，不也是一隻鳥麼？
睡眼惺忪的從牀榻上爬起來，穿好了衣裳，雲燕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屋檐下還有雨水一點點滴落，這雨只怕是一直到深夜才停下來，空氣裡還是有十分潮溼的水汽。
而那株高大的桂花樹，此刻也已經被打落了不少的花瓣，金燦燦的細小花瓣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看着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雲燕忽然生出了一種錯覺，就算是永遠都要呆在這個地方，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她才走出去，就已經有下人過來請，說是前廳準備了早膳。其實妖怪吃不吃東西都一樣，既然不會餓死，那麼吃與不吃，也沒什麼必要。但是雲燕做慣了太久的人類，口腹之慾，雖然用不着，但是若連這一點愛好都沒有了，那當妖怪的日子，未免也太無趣了些。
她跟着那下人一起進了前廳，看見幾個人都已經坐下了。宋夫人穿着一襲素淨的長衣，用一隻白玉簪子鬆鬆挽住了頭髮。但是宋書卻不在，宋夫人示意雲燕坐到自己身邊來，眉目間帶着幾分憂愁意味，“夫君今天早上一直說自己身體不適，因此就不便出來相陪了，還請諸位諒解。”
昌之端起了手邊的酒杯，小口的啜飲着，聽見宋夫人的話，這才笑了一聲，“夫人客氣了，府離今日便會爲宋公子開藥，盡力而爲，或許會有治癒的可能呢。”
他的眉眼之中帶着淡淡笑意，看上去是在安慰人，但是不知道怎的，總讓人覺得有幾分
奇怪。相處的久了，雲燕倒是知道昌之就是這樣的個性，竟然也只是低眉順目繼續喝自己的南瓜粥。
宋夫人顯然對府離是寄予厚望，連忙看向府離，低聲說道：“一切，就有勞公子了。”
府離今日倒是清醒了不少，微微頷首：“夫人放心，宋書公子的病雖然是頑疾，但是隻要好好調養，服幾日丹藥，大概也就能住回帝都之中了。”
“當真麼？”宋夫人一怔，忽然伸手掩面，聲音都哽咽了起來。她少年時候與宋書一見鍾情，後來宋書入贅，自己便做了宋夫人。鶼鰈情深，原本是人人羨慕的。只可惜宋書的病漸漸嚴重起來，她沒有辦法，只好離開父母，和宋書住到商山之上。
“若是當真能夠治好夫君的病，我們便能一家團聚了。”宋夫人喃喃道：“父親已經年邁，卻還是要管理家中生意，我是家裡的獨女，偏偏又幫不上忙。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心中有愧，沒想到……”
“夫人放心，既然府離說有辦法，自然是會慢慢好起來的。”雲燕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輕聲安慰道。
宋夫人含淚點了點頭，只是不斷說多謝。然而很快，裡頭就有人來傳話說宋書想見宋夫人。
這兩個人，雖然氣氛的確是有些古怪，但真是有幾分鴛鴦白頭的錯覺。
“你上次把脈，竟然沒有察覺出絲毫異樣麼，那麼如果真的煉丹，大概多久……那個宋書會真的好起來？”昌之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徐徐說道。
此刻前廳已經沒有旁人了，只剩下南瓜粥還在氤氳冒着熱
氣。雲燕也看着府離，且不說那位宋公子看上去雖然有些稀奇古怪的，但是宋夫人宅心仁厚，而且兩人對視的目光，的確是情深不潰，讓旁觀者都覺得動容。
“的確是個尋常人，況且前輩比我的道行還要高，想必也應該察覺的出來，這些人全都是尋常的人類，身上並沒有妖氣。”府離皺着眉頭，將自己診脈的出來的結論又重新說了一遍。
雲燕最近在看醫書，因此這些話倒是勉強聽得懂一些。大概是說宋書的病，尋常法子當然是無法治癒的，但是隻要府離稍微損耗一點靈力，爲他疏通肺部的淤血就是了。再加上煉製出來的丹藥，稍作調理，想必也不成大礙了。
做妖怪便是有這點好處，見多識廣，凡人心心念唸的那些東西，對妖怪來說其實也不值一提。這樣一來，雲燕倒是有些瞭解自己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倦怠了。人類竭盡全力要爭取的東西，對妖怪來說都唾手可得。而對妖怪來說，修仙得道，雲燕又沒有什麼興趣。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被迫離開這具身體，就像是自己不知道發生什麼，被強行帶到這個世界來一樣。既然未來都無法確定，倒不如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之後，雲燕就越發對未來沒有絲毫的野心了，只求得過且過罷了。
昌之點了點頭，這才嘆息了一聲說道：“不錯，這些人都不過是尋常人類。只是我還是不放心，你且爲他先看病再說。”
三個人裡，的確是府離在醫術上鑽研的時間最長。雲燕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昌之當真是不僅僅在偷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