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皇城之外,天子腳下,怎麼都不可能會有這麼重的怨氣。無論是白雲觀還是普濟寺,都是天下佛道兩家執掌牛耳的門派。每年都會開水陸法會超度亡靈,而且紫微星高懸,當今的皇帝也不是昏庸無能之輩,終究勉強算得上是個明君,又有龍脈鎮壓,照理說不會有這麼強的怨氣卻不被人發覺。
然而此刻昌之出手用三位真火焚燒槐樹枝,立刻就發現了端倪。不過是短短一截樹枝,裡頭就有這樣可怖的怨力,要是挖開樹根,裡面不知道有多少了不得的東西。而且商山雖然不敢稱八萬裡,但是也算連綿起伏,裡頭不知道又種了多少的槐樹來鎮壓這些怨氣。
一念及此,就連雲燕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慄起來。
但是昌之和府離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將這些怨氣放在眼中。
看着那兩人如此坦然,雲燕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或許依靠別人的確不太好,但是不得不說,有這兩個人在,自己倒真是安心了不少。
越往樹林深處走,四處的景色就越發陰鬱起來,然而不過走了好一會兒,就在雲燕几乎以爲快要走到窮途絕境的時候,四周的景色卻霍然開朗起來。層層疊疊的樹木在一瞬間霍然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處山谷空地。腳下的苔蘚和藤蔓都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平坦的路面看上去似乎經過刻意的休整。
而擡起頭看過去,卻和剛纔陰鬱的場景截然不同了。坐落在山谷之中的,是一處黛瓦白牆的小小別院,還有一條小溪潺潺,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在忘憂谷裡的景象。
昌之和府離對視了一眼,似乎都饒有興致的模樣,“看來這一次,咱們倒是找到了世外高人隱居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的確應該好好拜訪一番纔對。”府離也笑着迴應道。
這兩個人倒是典型的藝高人膽大,似乎龍潭虎穴在他們眼中,也不過如此。雲燕卻只覺得越發不安,她的心口變得灼熱起來,是那
面函空鏡又在無聲的提示着什麼吧。
府離走向前扣了扣門,裡面的銅環上已經有了斑駁的銅鏽,看上去倒是已經有些年頭了。倒是輕叩門扉,發出的聲音倒是讓人覺得心中安詳。
“什麼人?”裡頭忽然傳來了一聲低低的詢問,那聲音一起,似乎原本沉靜而凝鬱的空氣都在一瞬間被人打破了。
風開始吹了起來,而蟬鳴鳥叫的聲音,也不遠不近的從身後傳過來。雲燕都在剎那間產生了奇怪的錯覺,似乎剛纔發生的一切,當真都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這裡不過就是尋常的山林,然後他們誤闖了此地,驚擾了此地的主人。
那是個男子的聲音,十分年輕,然而似乎身體不大好,不過才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已經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在下三人,一不小心誤闖了此地,還請行個方便,是否可以收留,吃一頓飯菜也好。”沒想到說起謊來,府離顯然也是一把好手。
原本緊閉的門扉無聲無息的推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穿着素色衣衫的男子,高冠博帶,倒是有幾分魏晉時期的名人隱士之感。
那人目光之中有幾分懷疑,然而沉吟了一下,這才說道:“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幾位,是從什麼地方上來的?”
府離微微一愣,倒是身後的昌之笑了起來,伸手往旁邊一指,“西南方有一條山路,我們是從那裡上來的。”
他說的誠懇,似乎西南方真的有一條山路似的。然而男子微微蹙眉,裡頭卻傳來了低低的聲音,“怎麼了?”
有人從裡面轉了出來,卻是個小丫鬟扶着一個穿着月牙色長衣的女子走了出來。那個女子長得並不是十分漂亮,然而卻端莊溫潤,笑起來的時候,頗有幾分春風拂柳的感覺。
“這幾位說是來投宿的。”男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連忙伸手過去扶住了對方。他原本有一張病弱的臉,然而此刻看見那個女子,眉梢眼角
似乎都有焦灼的意味。
看得出來,明明自己身體已經不太好,但是看見這個女子,似乎對他來說更加重要。雲燕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就像是微風吹過水麪,又像是日升月落,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的自然。
雲燕倒是有些羨慕起來,兩心相知,應該就是這樣纔對的。
“原來如此,我們這裡難得有客人,既然你來了,那麼就趕緊進來吧,那個女子似乎比男人還要大方許多,嘴角微微上揚,連忙開口說道。”
“那麼,就打擾了。”昌之倒是不客氣,只當做自己沒有看見剛纔那個男子臉上露出來的爲難神色,只是邁步走了進去。
這宅邸的確就是尋常的名宅,四五間房屋連綿,似乎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就沒有其餘人了。
那女子似乎也察覺出來幾個人詫異的神色,開口解釋道:“這裡就只有我們夫婦二人居住而已,還有伺候我的一個婢女並兩三個下人。我夫君有病在身,因爲商山僻靜,所以我父親特意在此地修建了宅邸,以便讓他好好休養。”
“哦,的確是山明水秀之地,養病是極好的。不知道,兩位如何稱呼?”昌之環顧了四周一眼,倒也並沒有露出異樣的神情,只是點點頭,貌似無意的問道。
“在下宋書。”他的身體似乎是真的不大好,纔沒說兩句話又咳嗽了起來,面色越發蒼白起來。
“宋公子似乎是肺不太好?”昌之微微挑眉,忽然伸手朝府離伸手一指,“我這位朋友,自幼是學醫的。雖然不敢說是神醫,但是這一點醫術倒還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否方便爲公子看一看?”
宋書顯然有幾分遲疑,對這幾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一直都抱着戒備之心,但是宋夫人目光裡連忙閃過一抹光芒,萬分驚喜的說道:“公子當真是精通醫術麼,夫君身上的病已經纏綿許久了,如果當真能夠治好,那麼我一定銘記在心,永生不敢忘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