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忍住笑,司馬濬平時寡言少語的,沒想到口才這麼好,真人不露相啊!景天嵐身爲丞相,百官之首口才定是不會差的,可是此刻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臉都氣綠了。
“爹,不是女兒非要住這裡,實在是五公主盛情相邀,非要女兒留下陪着她啊,皇上是同意了的。”南宮新月不失爲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景天嵐臉色變了又變,雖然知道她是在胡扯,但也知道她的話並不完全是假的,只能說半真半假。至少五公主住在這裡如果不是皇上默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真是他理解錯了皇上的意思?
也罷,她自己不在乎名聲非要住在這裡也就隨她吧!反正現在她臭名昭著,要是帶回家,相府還不被百姓們的口水淹死,而且家裡還有兩個等着奚落她的人在,她回去了家裡肯定就不得安寧了。留在這兒,他丞相府也能稍微清淨點兒。
“隨你吧!”景天嵐無奈的說了句,就起身看向司馬濬拱手告辭。
“慢走!”司馬濬面無表情地說道。以前因爲他是繡兒的父親,司馬濬還會對他客氣客氣,可是現在發現景天嵐對景繡的父愛似乎太過虛假,而且景繡也並不在意這個父親,甚至還有着討厭和諷刺,司馬濬就更不會對景天嵐有好臉色了。
景天嵐早就習慣了司馬濬不鹹不淡的態度,也不在意。看向景繡,只見她低頭悠閒的喝着茶水看都不看他一眼,頓時心裡壓下的火氣蹭蹭的上來了。
“出來一下,爲父有些話想跟你單獨說!”
景繡揚眉,起身跟在他身後出去。
“靜安寺的事到底怎麼回事,我聽六姨娘說靜安師太見過你之後就死了?”
“是啊,靜安師太見過我之後就被殺害了,是我害了她。”
“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景天嵐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景繡眸光流轉,“父親相信我?”
“你是我的女兒我如何不信你?”景天嵐看着她,彷彿她這麼問太過可笑一樣。
“兇手殺了靜安師太就是爲了嫁禍你,由此可知這兇手或者說兇手背後的主使者一定是你得罪過的人,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這個……暫時沒有。”景繡搖搖頭,眼神清亮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爲父替你分析過,你回平陽城以來樹敵頗多,但這件事不簡單,能有這麼大的膽量連殺三人,那淨圓小師傅還是在侍衛看守時被殺,說明對方根本不懼怕葛天一,根本不把大理寺放在眼裡。爲父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最有可能!”
景繡靜靜地聽着,不時地點頭,見他停下,賣關子似的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問纔會說出那個人是誰。
於是她露出十分好奇和不解的神色,問道:“誰?”
“太、子!”景天嵐謹慎地看了周圍一眼,才壓低聲音緩慢而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景繡挑眉,“太子不是被皇上軟禁起來了嗎?”
景天嵐搖頭高深莫測道:“這種事難道要太子親自動手?”
景繡眼球轉動着,然後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太子雖然被軟禁,但是他可以吩咐他的手下去做。”
“你數次得罪太子,太子又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性子,這次因爲你他被皇上軟禁,如果不出意外被廢位只是遲早的事,你讓他陷入如此境地。你覺得以他的性子會忍住不報復你?”
見景繡露出贊同的神情,景天嵐微哂,又問道:“我聽說你今天進宮二公主找你麻煩了?”
景繡擡頭驚訝道:“……是,父親怎麼知道的?”她回到府中也不過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景天嵐這麼快就知道她在宮裡發生的事,這消息也太過靈通了吧?
景天嵐微笑,“你別管爲父如何知道的,爲父只是想告訴你,你別以爲太子被軟禁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相反你要更加警惕才行。太子、二公主還有皇后,你以爲他們會放過你?”
“這件事爲父猜測是太子或者皇后的手筆,目的就是要給你一個警告,我看你們是抓不到兇手的。”
景天嵐語重心長道:“繡兒,你還是太年輕,做事莽撞不計後果,太子好對付,可是皇后可不好對付啊!”
景繡低着頭,景天嵐的話雖然不全是真的,但是也不全是假的,他說的對,她害得太子被軟禁,不管是太子還是皇后抑或南宮泠估計都對她恨之入骨了。
有些人不會因爲受到教訓就變得老實相反他還會變本加厲,南宮璃顯然就是這類人。他從出生就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受盡奉承,向來高高在上慣了,肯定不會甘心栽在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手裡。
至於皇后,就算明事理識大體,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培養二十多年的兒子被廢位吧?!這些后妃們對皇位的渴望恐怕比皇子們還要強烈,她能無動於衷什麼都不做嗎?
連南宮泠都如此緊張南宮璃的處境,皇后恐怕只是一時的隱忍吧?
景繡不禁頭疼,自從回了平陽城她的日子就一刻沒有消停過。可是能怎麼樣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爲父的話你好好想一想,時間不早了,爲父就先回去了!”
觀她臉色這是將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景天嵐見目的達到了也就轉身離開了。
“在想什麼?”司馬濬來到她身後順着她的視線看向景天嵐遠去的背影。
“他故意誤導我太子或者皇后是陷害我的幕後主使。”
景繡嘴角微揚,看着景天嵐的背影若有所思。
司馬濬揚眉,“這麼說他可能知道兇手是誰派的了?”
景繡點頭,“至少他心裡有懷疑的對象,並且**不離十。可是他爲什麼要幫着對方掩飾呢?”她想不明白,良妃的死難道和景天嵐有關係?
“有沒有事?”司馬濬打量她,她被南宮泠刁難的事他已經得到消息了,正打算進宮南宮新月就回來了,說是淑妃已經把她帶出來了,他才略略放心。
但是不親眼見到人不親口聽到她說沒事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景繡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搖頭道:“我沒事。”歪頭沉默了一瞬,問他,“你覺得淑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司馬濬似乎很詫異她問出這樣的問題,看着她淡淡反問道:“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不是有看法了是不會這麼問的,他倒是想先聽聽她的看法。
“這個……”景繡臉上閃過困惑的神色,一邊走一邊道:“我說不上來,之前我一直覺得她溫柔善良體貼宮人,胸無城府不是那種工於心計的人,她無慾無求,心裡想的只是兩個兒子的健康和快樂……”
“但是今天我聽她的琴音,一開始婉約悠揚,一如她給人的感覺般舒服親切,可是後來卻忽然變得凌厲張揚。我不怎麼懂琴音,但是我曾聽人說起過,琴音是能反應彈奏者的內心的。我想或許……淑妃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軟弱可欺無慾無求?”
“她多年盛寵不衰又有兩個皇子傍身,幾乎成了後宮中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麼多年屹立不倒怎會軟弱可欺?手段心計不管少了哪一樣都不能有如今的地位!”
他話裡似有淡淡嘲諷的意味,景繡扭頭狐疑地看着他,“你還知道什麼?”
雖然淑妃並不如她原本所想的那般柔弱單純,但她也沒有就此討厭她。做人手段和心計其實是必須的,更何況在宮中生活的人,沒有手段心計命會隨時不保的。
所以在她看來,這並不是什麼缺點。不是說你有了手段和心計你就是壞人,相反的,這說明你有自保的能力。這是好事不是嗎?
拿她來說,她也有心計和手段,只是她不會用來害人,只有別人先招惹她,她纔會回擊回去。
“我聽說當年……”
“王爺二小姐,二皇子府來消息了!”蔣遷忽然急色匆匆地跑過來打斷了司馬濬的話。
司馬濬牽着景繡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去通知五公主!”
三人來到二皇子府,直接來到後院關押“淨圓”的柴房前,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具屍體。其中有一具比較特別,穿着夜行衣,面巾已經被扯下了,其餘幾具都是一樣的衣服,和站着的護衛穿的一樣,應該是負責看守“淨圓”的護衛了。
這情形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南宮洐和南宮澤的表情有些奇怪,是因爲沒留下活口嗎?可是景繡又覺得不像,沒能留下活口應該是懊惱的沮喪的或者氣憤的,不該是這種似乎困惑掙扎又帶着別的說不上來的一些複雜神情。
“他已經死了嗎?”南宮新月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問道。
南宮洐點頭,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自殺?”景繡向前兩步蹲在屍體旁問道。
南宮洐和南宮澤對視一眼,眼中都帶了一絲詫異。
“你怎麼知道?”南宮澤走到她旁邊蹲下,疑惑地問道。
的確是自殺的,爲了引來刺客南宮洐故意讓人放鬆了二皇子府外圍的守衛,爲了讓人順利的進來。但是在這柴房四周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只要人進來了就保證他插翅難飛。
這人也奇怪來到這兒直接就拔劍殺人,等暗中埋伏的護衛都出來後,他大概是看敵不過就直接舉劍刺向腹部自殺了。
他全程根本沒有試圖衝進柴房內去,好像就是專門來這兒殺幾個人然後自殺的。
南宮澤簡要地說了下事發的經過。
如果說刺客身上插着劍的話,那麼通過刺入的方式是有可能判斷出這劍是別人刺入還是自己刺入的。可是刺客胸口的劍已經被他拔出來了,胸口已經被血跡浸溼,一片深色,傷口什麼樣根本看不到。南宮澤很好奇,景繡是怎麼看出來刺客是自殺的。
聽完南宮澤的話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景繡身上,都帶着濃濃地好奇。只有司馬濬不見疑惑,而是帶着淡淡地欣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景繡起身,淡淡地道:“猜的。”
猜的?
“依據呢?”南宮澤跟着起身,總不能是憑空猜測吧?
“很簡單,現在是傍晚時分,離天黑還早,刺客這個時候潛進來就是來送死的。他不會不知道這裡守衛森嚴,進來無異於羊入虎口,他不僅來了,還選在大白天來,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哪有刺客大白天出動的。
幾人紛紛點頭,南宮新月道:“所以他只是幕後主使派來探探虛實的?”
景繡搖頭,就算探虛實也應該是在夜間不該是現在,而且南宮澤不是說了麼,他根本就沒有試圖進入柴房。可是不是探虛實又是什麼呢,單純送死?
南宮新月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可是她又實在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南宮洐捏緊手中的腰牌,內心陷入掙扎之中。
南宮澤打起馬虎眼,“依本皇子看啊他就是太高估他自己的能耐,以爲憑他自己的本事肯定能來去自如,殺淨圓不過是小菜一碟。結果一看咱們守衛森嚴他不但殺不了淨圓還會落入我們手中所以就自殺了。”
景繡和南宮新月依舊蹙着眉頭沉思着刺客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南宮澤訕訕地閉了嘴,看了南宮洐一眼,這是個徹底扳倒太子的好機會,二哥千萬別糊塗啊!
司馬濬目光落在南宮洐身上,他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掙扎和猶豫,彷彿遇到了什麼不能決定的事。
目光從上往下,看到他右手緊緊的捏着一塊腰牌,從手指彎曲的程度可以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力道,可見他內心的掙扎和不平靜。
“或許……”司馬濬清冷的嗓音緩緩地響起,神色各異的四人全都下意識地看向他。
他卻只看着景繡,對上她探尋的視線,道:“如你所說刺客本就是抱了必死之心而來,他的目的不是爲了刺殺淨圓也不是爲了探虛實,而是爲了——陷害!”
最後兩個字猶如平地驚雷,幾人紛紛睜大眼睛。景繡和南宮新月是爲了這個猜測而感到震驚,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麼就能想到這種情形呢?
震驚過後又覺得這種猜測似乎很合理,可如果真是陷害的話,被陷害的又會是誰呢?
南宮澤心裡一驚,下意識地看向南宮澤,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這樣放過嗎?
南宮澤卻似乎鬆了口氣,神色也慢慢堅定下來,不似剛纔那樣掙扎猶豫。
將手中的腰牌舉起,開口道:“這是從刺客身上搜到的,太子府的腰牌。”
“二哥……”
南宮洐對他搖了搖頭,他明白他的意思,他可以將腰牌直接交給父皇,告訴父皇靜安寺三條命案包括今天這個刺客的背後主使是太子皇兄,那麼父皇必然勃然大怒,盛怒之下太子皇兄必然立馬被廢。
即使司馬濬幾人事後猜到太子是被陷害的也於事無補了,拿景繡和太子之間的仇怨來說,她和司馬濬應該不會爲了太子申冤。至於南宮新月,他的五妹,向來不愛管閒事,和他們兄弟姐妹關係都很單薄他根本就不用擔心。
退一萬步說,就算景繡他們真的去向父皇力證太子是冤枉的,父皇就算相信了,也一會饒了太子的死罪卻不可能再讓太子復位。因爲父皇很清楚他那個皇兄根本不適合做太子,只會用別的方式彌補他,比如讓他做一個平凡的皇子。
至於他,最多就是辦案不利而已,父皇斥責兩句也就算了。
太子被廢,下面就是再立太子。他排行第二,能力出衆,朝中支持者衆多,無疑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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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迎來第二位秀才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