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怎麼會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提起雪兒是什麼意思,看向青銅笑着說道:“將雪兒叫來,就說南疆十七皇子分外想念她,今日專門來看她的。”
青銅嘴角溢出一絲笑,說了聲“是”就大步走出去叫雪兒。
司馬濬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來,視線涼涼地落在宇文烈臉上,當看到他臉上那僵笑的表情時心裡只覺得萬分的痛快。
司馬峻嶸也忍不住發笑,看着宇文烈笑容僵在臉上,一副吞了蒼蠅咽不下又吐不出的樣子,心裡倒對景繡生起了一絲佩服。他其實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師妹,今日看來,這小丫頭不僅長相出衆,這反應力和膽量也是比一般女子強上許多啊!
宇文烈嘴角抽搐,定定地看着景繡,什麼叫他想那個雪兒了,還專門來看她?
“呵,二小姐真會說笑,本皇子看她做什麼,不過是忽然想到當日客棧中的一幕,濬王雖然要了人家姑娘但似乎並不待見人家,看她可憐就隨口一問罷了!”宇文烈很快反應過來,呵呵笑道。
景繡嘴角依舊掛着淡笑,平靜地說道:“聽說當日若不是十七皇子出面勸說王爺,王爺是決不會把雪兒帶回來的,我想雪兒心裡肯定是十分感謝十七皇子的,十七皇子既然來了,就給她一個當面道謝的機會吧!”
說着,她忽然笑開了,轉頭看向司馬濬,聲音比剛纔高了幾分,“如此大恩,如果口頭感謝似乎顯得太沒誠意了些。”
司馬濬看她水眸中閃爍的光彩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麼捉弄人的話,於是配合道:“依繡兒之見該當何如?”
司馬峻嶸也一臉趣味地看着她。
宇文烈則是神色防備地看着她,總覺得她臉上的笑容雖然美麗但是太過狡黠,讓他想到“不懷好意”四個字。
景繡還沒說話,青銅已經帶着雪兒走進來了。
景繡緩緩站起身,淡淡含笑地走向她,柔聲說道:“雪兒,我聽說王爺能讓她來府中多虧了南疆十七皇子爲你說話,想必你還沒好好謝過他吧?”
剛纔青銅是如實將景繡的話重複給雪兒聽的,雪兒自然不信宇文烈會專門來看她,一臉茫然地跟着來了,聽了景繡這話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讓她來道謝的。
心裡鬆了口氣,甜笑道:“多謝二小姐爲雪兒着想,雪兒正愁身份卑微,沒機會再見到十七皇子向他當面道謝呢!”說着就轉身看向一旁坐着的宇文烈,恭恭敬敬福身,陳懇地開口道:“雪兒多謝十七皇子,若不是十七皇子仗義執言,雪兒恐怕沒有福氣在王爺身邊伺候。”
宇文烈神色戒備地看着景繡,根本就不看雪兒,聽不出情緒地開口道:“換了別人本皇子也會出言相勸濬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景繡看着雪兒,眼中劃過一絲讚賞,舉止言談落落大方,看來並不是普通的丫鬟之流。又見他們二人這麼面對面,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彷彿除了之前客棧見過一次外真的沒有過交集般。
雪兒聽了宇文烈的話,臉上感激的神色不退反而更濃,但也沒有再說什麼,又福了一次身就轉身腳步輕輕地想要退到邊上去。
卻不想被景繡拉住了,她疑惑地看向景繡,不明白她拉她做什麼。
司馬濬嘴角始終掛着淺淡的笑容,目光寵溺地落在景繡身上。
司馬峻嶸眼中也依舊閃爍着趣味的光芒,一邊看着景繡,好奇她接下來的話,一邊又不時看向司馬濬,看着他嘴角上揚眼神有愛的樣子心裡暗暗吃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這是那個不會笑不會哭,雙脣永遠緊抿,雙眸永遠清冷無波的司馬濬!
一旁的青銅蔣遷紅叔三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看着景繡。
宇文烈見她拉住雪兒,心內一緊,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景繡水亮的眸子閃爍着狡黠的光芒,視線從雪兒茫然不解的臉上移開看向宇文烈,拔高聲音問道:“不知道十七皇子有沒有聽過王臨之與楊巧兒的故事?”
宇文烈面色疑惑,眉頭緊蹙,過了半晌才點頭道:“略有耳聞,不知二小姐提起這個做什麼?”
司馬濬幾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這王臨之與楊巧兒的愛情故事可是一段“佳話”在中原市井之中可謂家喻戶曉無人不知了。這宇文烈是南疆人士,雖然有所耳聞恐怕並不熟知。不然也不會有此問了。
雪兒卻是清楚這二人的故事的,聽景繡提起神情立馬變了。
來不及阻止,景繡已經緩緩開口了:“這楊巧兒酒後失態自己爬上一男子的牀,醒來後見那男子丰神俊朗器宇不凡,還是本地富貴人家的公子,有錢有貌,於是動了心思,大喊大叫誣賴那富貴公子強行侮辱了她,這王臨之就是來看熱鬧的人之一,當場就跳出來指責那富貴公子,並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富貴公子納那楊巧兒爲妾,那男子無法只好帶了回去……”
“二小姐——”景繡還沒說完,雪兒就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她,“你怎麼能拿我和那楊巧兒相提並論?”
景繡扭頭看向她,見她一臉屈辱的樣子,掩了嘴,歉疚地說道:“的確是我冒犯了,不過你也不必往心裡去,我以前一直覺得那書上的事都是寫書人胡編亂造來的,不成想相似的事情竟發生在自己身邊,覺得有趣就忍不住說出來罷了,倒是沒想到你的感受。”
雪兒聽她這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那水性楊花的楊巧兒,心裡屈辱難當,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憋紅了臉愣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氣憤地盯着景繡。
“富貴公子是不得已將那楊巧兒帶回去的,那楊巧兒雖然貌美如花但是依舊不入富貴公子的眼,富貴公子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丫鬟。她氣不憤就找那王臨之哭訴,她想着既然當日王臨之隻言片語能說服富貴公子將她帶回來,那麼也就能說服富貴公子擡她爲妾。如此幾次哭訴過後,王臨之卻對這楊巧兒動了心,將她灌醉強了她,楊巧兒醒來後雖氣憤,但也不過半刻鐘的時間,被那王臨之甜言蜜語哄了一會兒也就原諒了他,想着若不是他當日仗義出面,她也不能到富貴公子家過這幾個月的好日子,雖說是丫鬟,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如就以身相許報答他吧,從此和那王臨之恩恩愛愛過起了小日子。”司馬峻嶸朗聲接着將故事的後半段說了出來。
景繡笑道:“如今雪兒無父無母也沒什麼貴重東西,既然真心感謝十七皇子,不如也效仿那楊巧兒以身相許如何?說不定也能成就一段佳話,千古流芳呢!”
說的衆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尤其是司馬峻嶸更是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宇文烈在她開口之前就知道有貓膩,後來又見雪兒出聲阻止,更確定這並不是什麼好故事。現在聽完整個故事,只覺得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什麼狗屁佳話,她這是故意拿故事中的人物來映射他和雪兒,在**裸的侮辱他們呢!
好個伶牙俐齒的景繡,他今日算是領教了什麼叫罵人不帶髒字了!
景繡看着宇文烈氣的滿臉通紅,額上青筋抖動的樣子,心裡只覺得大快人心,轉身緩緩走回位上坐了下去。
司馬濬寵溺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故事他也只是幼時聽府中的老人背地裡當笑話說起過,略有些印象而已。要說這故事在民間的確流傳甚廣,但是在富貴人家是絕對不準人提起的,家裡的公子小姐也是萬不敢看這樣的書的。
真不知道她是自己在書上看到這故事的還是在民間聽人說的。
司馬峻嶸也含笑看着景繡,她若是從小在相府長大恐怕不可能會知道這個故事的,他向來喜歡讀這些不入流的書,沒想到這個小師妹和他還有共同愛好。
雪兒將司馬濬臉上的笑容收入眼底,只覺得心瞬間涼了半截,看向景繡,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憤恨,含淚說道:“那楊巧兒並不是真心喜歡那富貴公子只是看上他的錢財而已,這才輕易捨棄富貴公子跟了王臨之,可雪兒對王爺是真心愛慕,雪兒如今已經是王爺的人了,二小姐如此取笑侮辱雪兒是容不下雪兒嗎?”
“這說的什麼話,你又不是丞相府的人我有什麼容不容得下你的,我不過看你是真心感激十七皇子,而十七皇子也是真心憐惜你,所以纔想到這個故事,給你出個主意罷了,你不領情就算了,反過來指責我取笑你侮辱你?”說着,她沉下臉不高興起來。
司馬峻嶸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宇文烈幸災樂禍地說道:“十七皇子,雪兒姑娘這是看不上你啊!”
“我——”雪兒神色惶恐,慌忙下跪,擲地有聲地說道:“十七皇子身份貴重,是雪兒不配也沒有福氣隨侍左右!”
宇文烈朗聲笑道:“起來吧,瞧把你嚇得,二小姐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你既已是濬王的人本皇子怎能奪人所好,你還是繼續留在濬王身邊好好伺候吧!”
說着又看向景繡,接着道:“二小姐剛纔也說了她沒什麼容不容得下你的,她是相府小姐,知書達理怎麼會在這濬王府中指手畫腳呢,說個玩笑竟讓你氣成這樣。”
雪兒這才戰戰兢兢地起了身,不過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景繡迎上宇文烈的視線,心裡升起一絲佩服,也暗暗提醒自己對方不可小覷。不僅能忍,反應很快應變能力也很強。他這話是在暗諷她多管閒事啊!
她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她現在還不是司馬濬的誰,的確沒有資格對濬王府的事指手畫腳。
見她無話可說,宇文烈爲扳回一局暗暗得意,剛纔所受的屈辱和心中的氣憤頓時一掃而光。
這時司馬濬淡淡開口道:“繡兒是我未來的王妃,自然是有資格處理我濬王府的一切人和事的,她不喜歡的人和物她都有處置的權利!”
宇文烈心裡想着未來王妃,還不一定呢!這麼想着,也就沒有開口說什麼,論口舌功夫,他一張嘴怎麼也抵不過他們,說多了,說不定這個景繡又說什麼故事來羞辱他。爲了個雪兒,不值得他多費口舌。
司馬峻嶸聽了這話反而臉色起了一絲變化,未來濬王妃……低下頭喝了口茶,掩飾住眼中涌出的複雜神色。
幾人無聲地坐了會兒,司馬峻嶸和宇文烈就不約而同地起身告辭離開了。
沒一會兒宮裡來人送了兩張帖子過來,景繡打開一看,是後日賢妃生辰宴的邀請帖。
轉眼就到了這一日,景繡和司馬濬並肩來到府門口,她忽然頓住了腳。
司馬濬疑惑道:“怎麼了?”
景繡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開口道:“我想帶上桑姨和雪兒一同進宮!”
司馬濬詫異地看着她,沉思了半晌,點頭道:“也好!”說着就吩咐門口的侍衛去叫雪兒和扶桑,又讓蔣遷去再備一輛馬車。
很快,雪兒和扶桑就一前一後地到了。都是一臉的茫然。
“王爺,不知您叫雪兒來有何吩咐?”雪兒柔聲問道。
景繡答道:“我讓青霜辦事去了,今日就勞煩你和桑姨陪我進宮一趟吧!”
她話音剛落,就注意到雪兒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扶桑的身子也微微晃了一下。
注視着她們,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你們不願意?”
雪兒忙道:“不是不願意,只是雪兒身份卑微,從沒見過大場面,宮裡禁衛森嚴規矩多,雪兒怕出錯,給二小姐和王爺惹來麻煩。”
景繡又看向扶桑,自從司馬濬從瑞安口中知道真相回來在書房中質問過她後,她聽說她很少出門了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吃齋唸佛了。看這樣子,消瘦了一大圈,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這些日子想必內心很是煎熬吧?!
“我也是一樣,以前老王妃在的時候還能偶爾陪她進趟宮出席一些大場合,但是這幾年已經幾乎足不出府了,這要是咱們東旗的宮裡我還能陪你去,規矩也都還記得,人也認識的不少。可這西臨皇宮,桑姨真是不太敢去,繡兒還是再找別人吧!”扶桑爲難地開口道。
景繡失笑道:“這皇宮裡又沒有豺狼虎豹,瞧把你們嚇得。你們若是不敢去,青霜又不在,我能找誰去?”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就這麼定了,出了錯由我和王爺替你們擔着呢!”見她們還想推脫,景繡不容分說地打斷她們。說完就牽着司馬濬上了前面那輛馬車。
雪兒面色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忽然狐疑地回頭看向扶桑。
扶桑雖然最近不怎麼出來了,但也知道雪兒如何來到府上的事。此刻也正打量着她,不妨和她的視線撞上了,頷首點了下頭,就越過她走向馬車。
既然躲不過去就只好直面相對了,該來的總會來。
雪兒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個扶桑和自己不願進宮的理由可能是一樣的。猶豫了一下,也只好擡腳往馬車走去。
蔣遷看到她們二人都上了馬車纔出發,後面的車伕自然緊緊地跟在後面。
景繡趴在馬車邊上的小窗子上往後面看了一眼,扭過頭來,若有所思地問道:“這個雪兒多大了?”
司馬濬詫異地揚眉,問道:“怎麼問起這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