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古往今來服務站的伙食都是一樣的差。
陳凡各嚐了一口之後，都懶得去管味道，一陣風捲殘雲，將所有飯菜收拾乾淨，然後一抹嘴巴，走人。
出門上車，繼續出發。
對照地圖，再加上問人，終於在半個多小時後找到地頭。
但也只是地頭。
江南文藝雜誌社的位置，用後世的話來說，那就在CBD地段，周圍全是省裡的各個政府單位，然後什麼人民廣場、文化宮、第一百貨大樓、新華書店、各種飯店等等，都在這一塊。
而雜誌社所在的片區，便是文化口所在地。
就在他剛準備起身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叮鈴鈴響了起來。
他還想着給姜家打個電話，看來是不行了。
女人拉開大門，燈光灑出去，照亮了陳凡，她不禁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他幾眼，語氣也客氣了許多，“你是來參加文聯工作會議的？”
洗完澡出來，裹上棉衣，百無聊賴地躺在牀上，看看時間，才晚上7點多。
說完便往外走。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我現在過來。”
不會這麼早就睡覺吧？
可是房間裡除了一部電話機，連收音機都沒有，他也沒帶書，沒得消遣啊。
難怪剛纔好像聽見有汽車的聲音，陳作家竟然會開車？
陳凡拎着揹包回來，謙遜地笑了笑，“恰好學過駕駛，單位上就安排了一輛車。”
陳凡推門下車，也沒拿行李，徑直走了過去。
小彭將鑰匙遞給陳凡，笑道，“陳作家，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早上7點，食堂會供應早餐，9點鐘結束，可別太晚，否則趕不上用餐。”
小彭揮揮手，依依不捨地離開。
小彭也沒上樓，直接將他帶到一樓一間房門前，小聲說道，“一樓最方便，冬天也沒有蚊蟲，這棟樓是半年才建好的新樓，當時領導就要求高標準，所以就參考了外事酒店的房間，在裡面建了衛生間，也通了熱水。”
陳凡放下話筒，拍了拍腦袋，隨即左右看了看，到旁邊的茶几上拿了兩個杯子泡茶，又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
藍色的長款棉服、藍色褲子、黑皮鞋，頭上戴着一頂同款布料的解放帽，顯然是整套工作服。
陳凡又眨了眨眼，伸出手握了握，“小彭你好。”
此時大部分房間都是暗的，只有少數房間亮着燈。
不用人介紹，陳凡便猜到這人便是何青生，當即上前兩步，遠遠地伸出右手，“何主編您好，我是陳凡。”
陳凡乾笑了一下，“方便方便，我正好睡不着覺，這樣，您在哪個房間，我過去拜訪您？”
小彭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陳作家真是多才多藝啊！”
陳凡笑着點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再次進門，小彭帶着他往裡走，穿過一道門，後面竟然還有個院子。陳凡這才恍然，就說文化宮招待所不可能是一座小平房嘛。
他這個小小的副科，跟人家隔了整整3級，區別不是一般的大。
對面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陳同志你好，我是江南文藝雜誌社主編何青生啊。”
隨即攤開手，“介紹信和邀請函呢？”
還好這位主編大人沒什麼架子，聽到陳凡的話，當即笑道，“不用不用，我就在前廳，過去找你也方便。”
小彭卻好奇地跟在後面，等出了大門，看見陳凡從一輛吉普車上拿出一隻揹包，不禁瞪大眼睛，“你自己開車來的？”
小彭拿了一把鑰匙，走出來說道，“我帶你去房間。”
何青生哈哈笑道，“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啊，這麼晚還打擾你，我是剛纔找小彭有點事，聽她說你來了，就想找你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女人很開心的樣子，“那就是你了，你作品裡寫的不是盧灣嗎，所以大家都叫你盧灣陳凡。”
女人接過去，先看邀請函，“沒錯，江南文藝雜誌社也是主辦方之一，有邀請資格。”
在這個院子後面，還有一棟3層小樓房，格局和後世的學校宿舍樓差不多，中間是樓梯，兩頭靠外牆便是走廊，走廊邊便是房間。
“報到？”
“不客氣。”
陳凡，“略懂、略懂。”
陳凡眉頭輕挑，“原來是何主編，您好您好。”
天氣冷，招待所的大門自然關着。
陳凡站在門口往裡面張望了幾眼，隨即推開玻璃門。……當然不是後世那種純玻璃門，而是木門上鑲嵌玻璃的門，下半截是純木頭，上半截跟窗戶似的，90年代都很常見，人站在屋外，就可以透過玻璃看見裡面。
陳凡“哦”了一聲，轉身指了指外面，“行李在車上，我去拿。”
何青雲快走兩步上前，一把握住陳凡的手，用力晃了兩下，滿臉驚訝地看着陳凡說道，“你好你好，雖然知道你年紀不大，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還不滿二十歲吧？”
一直以來，他和陳凡都是書面聯繫，而且基本以討論稿件爲主，對陳凡的情況並不太瞭解。
她看着信突然愣了一下，擡起頭奇怪地看了看陳凡，再趕緊去看單位介紹信和工作證。
如果把牀撤掉一張，將雙人間改成單人間，陳凡就更滿意了。
陳凡嚇了一跳，看着電話機有些發愣，這時候誰打電話？
難不成是小彭睡不着覺，想跟他夜聊？
晃了晃腦袋，陳凡提起話筒，“你好，請問哪裡？”
聽筒裡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請問是陳凡同志嗎？”
同時心裡不禁有些懷疑，那些文筆老練的文章，真是這個年輕人寫出來的？
陳凡見何主編這麼直接，便笑着說道，“今年18，確實還不到20歲。”
不一會兒，她便登記完陳凡的信息，將證件還給他，同時說道，“不過江南文藝雜誌社的何主編也住在這裡，這個時間點應該還沒睡，需要我通知他嗎？”
所以陳凡還是沒找到雜誌社。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但等看見陳凡的樣子，依然很是吃驚。
反正他是肯定不會虧待自己。
“也行。”
話說服務員小彭，伱能不能讓我先進門？
小彭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隔着門和陳凡握手，立刻鬧了個大紅臉，轉身將人往裡請，“請進，我給你辦入住手續。”
江南文藝雜誌是省級報刊，社長是正廳級幹部，主編或總編便是副廳級，跟雲湖地區副主任是一個級別。
然後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隔着玻璃看他，“幹什麼的？”
等匆匆掃了兩眼，迅速擡起頭來，眼裡滿是驚喜，“你就是盧灣陳凡？”
說話的功夫，她已經開門進屋，隨手打開燈，陳凡便看見裡面的陳設。
陳凡眼珠微轉，遲疑了兩秒，說道，“對，我是陳凡。”
這裡便是文化宮招待所，也是參會人員報到的地方。
嗯，原來是內線電話，只能打招待所內部各個房間，並不能打出去。如果要打外線，就要跟招待所申請。
陳凡吃了一驚，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來報到的。”
不等陳凡說話，他便啪地一下掛斷電話。
而且最好是自己去拜訪他，而不是讓他主動過來。
陳凡對着地圖，圍着某個黑漆漆的單位轉了一圈，又在工人文化宮門口徘徊，最後終於吸引來某位衛兵，在他的指點下，將車開到一條小巷裡、有一片停車坪院子的平房前。
剛拉開房門，便看見一位50多歲的中年人大步流星走上臺階，人還沒到門口，便伸出右手，看樣子是要敲門。
陳凡眨眨眼，“如果是盧家灣陳凡，那就是我。”
話音剛落，她奇怪地看着陳凡，“你沒帶行李嗎？”
陳凡立刻從兜裡掏出自己的證件遞過去，“這個是邀請函、這個是單位介紹信，還有我的工作證。”
還是剛纔在前廳，聽小彭說陳作家是個很年輕的人。
遺憾地打了個哈欠，算了，還是睡覺吧。
陳凡有點懵，大家都是誰？
女人說着伸出右手，大大方方地說道，“陳作家你好，我是文化宮招待所的前廳服務員，你叫我小彭就行。”
陳凡不假思索地搖頭，“不用，反正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等明天再說。”
咦，電話機？
陳凡從牀上蹦起來，走到書桌後面坐下，湊到電話機跟前看了看，旁邊果然有張小卡片。
確實是高標準，門口就是衛生間，地上是紅木地板，房間裡面除了牀，還有書桌、沙發、茶几和一張大衣櫃。
陳凡將她送出門外，鎖上門，便去衛生間洗漱。
若是從雲湖到省城這一大片都是下大雪，就算陳凡車技通神，一路上也快不起來。
現在時間不算特別晚，院子的鐵柵門還沒合攏，招待所大廳裡亮着燈，只是沒看見人。
停車坪竟然還是水泥地面！
真壕。
從外面看，這裡的條件似乎不怎麼樣，如果房間裡面也不行，那他便打算抽身走人，去衛生廳招待所住幹部房。
此時省城也下着雪，不過雪量沒有云湖大，只是飄着零星的雪花，幾乎落在地面就化了，對交通沒什麼影響。
等陳凡走進來，她小跑着進了前臺，拿出登記冊，同時說道，“會議的報到時間是早上8點到下午5點，這段時間都有主辦單位的人負責接待，錯過時間的話，就只能先在這裡辦理入住，等明天一早，再由相關負責人對接。”
而且作爲江南文藝的主編，那幾乎可以視爲江南省文人的帶頭大哥，至少也是之一，這樣的人，陳凡敢說“不方便”？
別說方便，哪怕真不方便，也要說方便啊。
嗯，滿17進18，他從不騙人。
隨即鬆開手，側身讓開門口，“何主編，請裡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