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只覺得自己身子輕飄飄地,意識如煙般飄散。不知過多久,似有人在她耳邊低低說着話。漸漸地飄忽的意識慢滿聚攏,歐陽箬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楚霍天擔憂的眼神。
“啊,侯爺來了,妾身……”她剛想起身。楚霍天忙把她按住,平日冷峻的眼神放柔了許多,和聲道:“快些躺下,你的身子要修養。”
說着只盯着她的面上看,深邃的眼中含着驚喜,似乎歡喜不盡,卻不說出來一般。眉眼嘴角滿滿都是把人溺斃的笑意。
歐陽箬漸漸覺得身上不那麼沉重,見他直盯着她看,不由得摸了摸臉道:“侯爺,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怎麼這般盯着妾身呢。”
手剛撫上臉頰卻覺得隱隱的痛,這纔想起來曾被徐氏打了一巴掌,蒼白的面上不由痛色一閃而過,眼中的恨意亦是掩蓋不住。
楚霍天見她微皺眉頭,清麗絕美的臉上閃過痛楚忙道:“臉上已經上了藥,你放心,本侯已經狠狠地責罰了她,你別再惱,過些天等你好一些,再叫她過來與你陪不是。”
他說完眼中亦是帶了三分的惱意與三分的憐惜,握了歐陽箬的冰冷的柔夷,歐陽箬扭了頭,默默不語。
此時宛蕙進了門,滿面喜色,道:“夫人可要吃什麼,儘快開口,這身子要多養養纔好。”
歐陽箬見她神色欣喜,疑惑地問:“怎麼你們都是笑的,香靈呢,她好了麼?”
宛蕙驚訝地道:“夫人難道侯爺沒告訴你麼,夫人您有喜了。”
有喜了?!
歐陽箬只覺得自己腦中空白一片。
“有喜了?有喜了……”她喃喃地念着,機械地轉過頭去看着楚霍天。
楚霍天笑着攬了她在懷裡:“我方纔見你剛醒,怕你太激動,又傷了身子,便想等一等再告訴你。”
歐陽箬看了看滿面喜色的宛蕙,又看了看面上柔情似水的楚霍天,腦中的嗡嗡聲越來越大,看着他們一開一闔的兩片嘴脣,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楚霍天當她是歡喜得呆了,哈哈一笑,摟緊她道:“箬兒,你看,你有我們的孩子了。哈哈!我們的孩子!”他長笑聲中帶着無盡的欣喜,眼中滿滿是柔情與自豪。似乎這纔是他第一個孩子。
“孩子!”歐陽箬猛的清醒過來。忽然若虛脫一般,倒在楚霍天的懷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楚霍天見她面色蒼白,以爲她餓得狠了,忙命宛蕙去端燕窩粥。他低了頭,疼惜地對她道:“你放心,這孩子我一定很疼的。呵呵,我竟不知道你懷了孩子,能讓我這般高興。哈哈……”
歐陽箬埋在他的懷裡,他的笑聲震動着她的心。一下一下,震得她的思緒越發破碎了。
燕窩粥他親自餵了她一口一口地吃,夜裡又宿在“靜雲閣”裡。
夜朗星稀,草蟲啾啾。一室的靜謐安詳。
歐陽箬卻是睡不着,只睜着大眼呆呆地望着頭頂的雲白色蠶絲絹帳子,身邊的楚霍天已然安眠,發出微微的呼吸聲。歐陽箬扭了頭靜靜看着,但見他俊顏如玉,風姿如神。若平日看去,一張臉說不上霸氣十足,但氣勢卻是十分攝人心魄。
可如今到了夜裡,他在夢中眉眼都柔和了,似乎還夢見了什麼,嘴角扯了一絲笑。他的手橫在她的腰間,似怕碰了她的肚子,僵硬着護着,連睡夢都不敢放鬆。
歐陽箬看着看着,眼淚便落了下來。
一滴一滴蜿蜒在面上,滴在了被衾裡。
默默落了一陣淚,便索性起身。
夜涼如水,丫鬟們都歇了,宛蕙已是睡了。她行走在黑暗的過堂裡,只着着棉底的繡鞋,木然地往後院走去。
周圍寂靜無聲。她步上涼亭,坐在冰涼的石凳上,茫然四顧,坐了一會,似想起了什麼,忽然就低低吟唱:
“曉夢凝愁,淚斷闌干,偏青鳥不傳雲外信。落紅滿徑,香蝶錦繡,唯覺石涼驚心寒。郎心遠,妾情難,……”她一遍一遍地唱,兩行清淚在面上蜿蜒成河。
長袖曼舞,薄薄的夏衫盪出一圈一圈的漣漪。長長的發在夜風裡撩起,飛舞。她邊歌邊舞。銀色的月華下,
這詞繁華似錦,卻透着驚心的寒。似在哪聽過,是了,是了,就在那城破那日。她縮在黑暗的房裡,一遍又一遍地聽着這渺茫的歌吹,聲聲字字,刻入她的心中。
月色寂寂,似連天上的月都凝視着她的悲愁。
不知過了多久,她舞得頹然坐在地上。愣了一會,忽然掩面痛哭。
“你是不是不願意懷着我們的孩子?”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歐陽箬擡了淚眼看去,只見楚霍天只披了一件外衫,立在亭前。
他的臉一半在顯在月色下,一半隱在陰影中,高大的身軀冷冷地立着一動不動。歐陽箬瞧不出他的神色,也不想再費心去猜。只坐在地上低低地笑:“孩子!孩子!可我的凌玉呢。我要我的凌玉……我錯了,我不該把她送出去……”她笑着笑着就變成哭聲,掙着爬到他跟前,月下的她鬢髮凌亂,淚水橫面,只死死揪着他的長袍道:“侯爺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麼,我日日做夢都夢見她,哭着問我,母妃爲什麼要把她送了出去,爲什麼,她在外邊餓了,累了,都找不到母妃……我竟然這麼狠心……竟然這麼狠心……”
歐陽箬哭着伏在冰涼的地上,只覺得自己的心肺都疼得都要掏出來。
淒涼的哭聲若絲線一般纏繞着這小小的院落。過了不知多久,只聽得一聲嘆息。楚霍天把身上的長袍解下,將她包起來,抱在手中。
手上的她輕若羽毛,低低地啜泣聲無助而委屈。他的面上帶了憐惜:“我知道你心裡苦,也知道你忍了不少委屈。但若你肯信我,我便幫你找回你的孩子。”
歐陽箬從恍惚中猛地驚起:“真的嗎?”她的身不由地顫抖着,抓着他的袖口,似乎在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真的,難道你不相信我楚定侯說的話麼?”他哈哈一笑,笑聲朗朗,竟似能驅了夜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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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問題見公告,我怕我寫太多了,讀者會認爲我是在VIP章節裡湊字數。謝謝大家,鮮花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