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到了廣郡好一段時間了,雖然住的地方條件較差,但是因擔心邊關危機,她倒不覺得在意,一切從簡行事便是。
廣郡城下秦軍與楚軍成僵持之勢。
敏銳如歐陽箬感覺到一絲絲迫在眉睫的壓力,總不能如此僵持吧着吧。廣郡地處偏西北,早早的九月就能感受到那微微刺面的寒意,且此地風大幹燥,若是每次淨完臉沒及時抹上,臉上便幹得生疼,所以每日歐陽箬總要往面上抹上厚厚的玫瑰花膏,。
鳴鶯的小臉也被風吹得像蘋果一般紅豔,她嘟了小嘴訴苦道:“夫人,怎麼這仗打得這般久啊,你看看奴婢的臉跟手呀,跟樹皮一般裂開了,回去香葉香靈還不定怎麼笑話奴婢呢。”
歐陽箬心裡苦笑一聲,這本來便是一場事前安排好的戲,在楚京還沒傳來消息之前,這幾萬大軍是不會輕易出城的。
她心裡如此想着,卻是對鳴鶯漫不經心地笑道:“怎麼吃不了苦了?這軍機大事可不是我們婦道人家可以妄自議論,仔細你的皮,要是讓侯爺聽見了,可不是幾十軍棍子就能輕易過得關的。好了,這瓶梅花膏你拿去抹臉上,晚上睡一覺明日起來保準臉比之前的嫩多了。”
鳴鶯吐了吐粉舌,自是退下不提。
歐陽箬見得她一蹦一跳的身影消失,一抹憂慮浮上心頭,鳴鶯能這般抱怨,想來整個廣郡城恐怕也是有不少流言了。
正想得出神,門簾子一撩,楚霍天一身風塵搓着手進來。李靖才也跟着進屋子裡來。
“在幹什麼呢?”楚霍天邊解下玄色披風,一邊笑問道。
歐陽箬忙起身幫他解下金甲,笑道:“沒呢,前些日子侯爺的衣服不是被掛破了麼,妾身便拿起來縫了下,但是看這天越發冷了,那件長衫估計也穿不上了。”
楚霍天任她解了金甲長衫,換上舒適的家常棉布長衫,點點頭,接口道:“你沒聽過麼‘胡天八月即飛雪’麼,這廣郡雖然還不到最北邊,可是天氣也是到了九月就冷了。”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家常話,就等着底下的人端上晚膳。
李靖才忽然轉了進來,在楚霍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楚霍天的面色微微動容,似驚喜又似憂慮。
歐陽箬見他面色,知道定是有什麼大事了。果然楚霍天對她道:“你且先用膳,我去去就來。”
說着,也未更衣,就穿着那件家常衫子出去了。
直到了晚膳過後,月色偏西了,楚霍天才匆匆過來。歐陽箬細心,把溫在鍋裡的菜餚再拿出來,端給楚霍天用。
楚霍天似放下心中大石,又似再次負上千斤重擔,一頓飯下來吃得味同嚼蠟。歐陽箬看得也是神思不屬。待下人收拾了碗筷。
歐陽箬遞上香茗才低聲問道:“侯爺似乎有心事呢。”
楚霍天凝視着上好的青瓷茶盞裡的茶葉上下翻滾,霧氣嫋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就是想了許久的事,怎麼臨陣了,卻是猶豫了。“
歐陽箬握了他的手,他的手上薄繭刺着她柔嫩如青蔥的柔夷,有種微微的癢,她輕聲道:“侯爺做之前還是先想好了,想通透了再做。不然這事成不了。”
楚霍天反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細細摩挲:“剛纔林老將軍過來了,你許不知道他是誰。他可是羽林郎的將軍。是皇上最最信任的人。可以說一句吧,林老將軍家是世代爲羽林郎的將軍,他的忠心可不是用錢用命就可以買得到的。他託病謝朝,喬裝打扮,一路日夜不休趕到了廣郡,帶來了密旨。”
歐陽箬“啊”地一聲,心不由地撲通撲通地跳着。她曾經千算萬算,種種猜測都想過了,就沒想到楚帝竟然能給楚霍天下密旨。難道他病得糊塗了,竟然叫手握兵馬大權的楚霍天回京?
楚霍天似能看透她所想,笑道:“本侯也曾這般想過,什麼都準備好了,連最壞的打算都有過,可如今皇上這一道聖旨可真是及時雨,本侯回京就名正言順,可是就是太順了,本侯倒疑惑了,不知道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難道竟爲本侯鋪平了道路?”
歐陽箬聽了也猶豫不決,這一去,不知是福還是禍,萬一是個大大的圈套,就等着楚霍天往裡鑽呢。
她想着手心微微滲出冷汗來,她說過,她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昏黃搖曳的燭光下,二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北風在外邊呼呼的颳着,今夜又起風了。
楚霍天把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吻,忽然笑道:“你莫擔心了,我楚霍天縱橫沙場十幾年,什麼難的事都過去了,如今這局勢卻也令人不得不發。你放心吧,在楚京裡本侯還有一支勁旅未發呢。你在此地好好待着,子玄也在這裡,若萬一……”
歐陽箬大驚,趕緊封住他的嘴,急道:“侯爺萬萬不能出此言。”
楚霍天微微一嘆,將她的手拿下,燈光下,他的眼角有細碎的細紋,更添滄桑:“過了今夜本侯便悄悄去楚京了,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纔是。帝王家最是無情……本侯也不得不硬起心腸來博上一搏……”
歐陽箬聽得淚水滿眶,只盈盈含在眼中未滴下來:“那侯爺可得一路保重纔是……”
楚霍天執了她的手笑道:“是,站在高處,看的風景才越是迷人,到時候本侯將與你執手笑看天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俊目微挑,神采飛揚,一掃之前的凝重,笑睨天下的凜然氣勢又回到他的身上。。
這樣的男子啊……歐陽箬嘆道,這樣的男子纔是值得她歐陽箬掛在心頭的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