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完了,”陳竹君接過肖軍的話,走到窗口,向人羣喊道,“喂,底下的人在鬧什麼鬼,還讓人睡不?要我打110麼?”
“是過年關了麼,”肖軍喊道,“誰欠了你們錢了,真正無理取鬧!”
然而窗底下的人依然吹的吹,打的打,全然沒把他們夫婦的話當回事。
陳竹君拿出手機,“看來不打110,那羣王八蛋是要粘在這裡了。”說完,撥起號來。
“慢,打110只會招來麻煩,讓我對付那羣王八蛋。”肖軍道,於是,他走了下去。
“鄉親們,有話好說,”肖軍蹬蹬蹬的跑到店門口,對着吵嚷的人羣道,“別這樣敲敲打打,這裡是土菜館,不是殯儀館,要鬧,換個地方去。”
“還咱們的錢!”一個屠戶丟下使勁敲打的臉盆,吼道。
“還什麼錢?”肖軍道。
“你們打牌擡竹槓贏了我們的錢。”另一個屠戶道。
“擡竹槓?”肖軍道,“什麼叫擡竹槓,舉例說明,我不懂。”
“你不懂?”另一個屠戶也扔下了使勁敲打的臉盆,譏笑道,“明知故問,就是打牌途中你們合夥贏我們的錢。”
“秦檜害岳飛,莫須有,”肖軍道,“你說,我們怎麼合夥贏你們的錢,拿出證據。”
“證據,”屠戶囁嚅道,“我若是拿得出證據,還用得着在這裡敲盆子喊冤嗎?”
“信口雌黃,小心犯法。”肖軍道。
幾個人吵吵鬧鬧,吵到半夜兩點,沒吵出個名堂,只好不歡而散。肖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歪在牀上嘆氣,“真是人心險惡,自己的堂妹都靠不住,還靠誰去?還是老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男女間,沒有那份特殊意義的情義,做事還真靠不住。若換做老二老三,我想絕不會在廣庭大衆之下揭我們的底,即便我們落到了這個地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後用人共事還得擦亮眼睛。”他氣嘟嘟的又把他的堂妹端出來罵了一頓,嘟嘟囔囔到天亮,方纔矇頭睡去。
第二天肖軍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老二老三的電話,邀請她們過來湊臺子,老二老三倒是很爽快的應允了。“這裡是呆不下去了,敵人看來已發現我們的行蹤,得換個地方打游擊。”肖軍把四鄰街坊稱爲敵人,對陳竹君宣稱。陳竹君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夫妻二人咬着耳朵商量了大半天,決定到另一個鎮上去紮營立寨。
幾天後,老二老三果然如期而至。肖軍一夥人轉移到臨鎮,在街上租賃了套房子住下,他們計劃把那個鎮上閒人的積儲一年內奪取過來。爲防重蹈覆轍,他們在房子裡又強化訓練了兩個月,餓了吃幾塊麪包充飢,困了就擠在房間一張臨時鋪墊的牀上。幾個月內,他們擂鼓出戰,果然又是收益斐然。
一個烈日炎炎的的夏日,陳竹君抱着孫子雄赳赳的來到肖軍他們的租房,推開門,只見肖軍老大老二老三正歪在牀上,袒胸露背的在押金花。肖軍那光禿禿的頭在晨光的映照下,如一個暈環,格外的閃亮。
“禿子,你給我起來!”陳竹君丟下手裡的孩子,雙手叉腰,“你們搞的什麼鬼?統統給我起來!打的什麼鬼牌,竟然打到牀上了!”說完,順手就對老大老二老三一記耳光掃去。三個女人也是眼尖手快,看見陳竹君揚起巴掌,當即披起衣服溜之大吉。陳竹君因爲用力過猛,自己跌倒在牀沿上差點撞掉了一顆門牙。
“真是引狼入室,老孃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會和你們這些白眼狼爲伍!”陳竹君捂着摔痛的下巴,狠狠的罵道,“肖禿子,我今天就和你沒完,我在你家做牛做馬,你在外花團錦簇。今兒個我也不活了,我這就死給你看!”說完,取下腳上一隻褲襪,套在脖子上嚷着要上吊去。
陳竹君套着那隻褲襪,在房間轉了一個圈,只是找不到一個掛襪子的地方。於是,只好扔了褲襪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聲淚俱下的哭訴:
“我嫁到你們肖家,做牛當馬般的使喚,原來你揹着我竟是這樣!都說女人最美是中年,可我的中年是牛是馬,一邊帶孩女一邊帶孫子,這日子不如死了清閒。”哭完,也顧不得在一邊哭喊的孫子,只顧一個人回了家。回到家後,一個人關在房間哭了三天,方纔罷休。虧得後來她家的親戚好言相勸,她纔去了尋死的決心,決定和肖軍分居。
“陳竹君,”一個雨打芭蕉的黃昏,肖軍站在陳竹君的睡房門口,負氣的說,”你決定和我分居,分居幾年,需要寫文書嗎?到時可別跪着來求我!天下三腳青蛙難得找,兩腳女人多的是。你要這樣,我隨你。咱倆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哪怕就是哭到最後,我也心甘情願。”陳竹君道。
自此,他們夫妻把兩歲的孫子送回兒媳婦那裡,各忙各的。兩人各過各的日子,一過又是兩年。那種分居不分家的生活,在親朋戚友中一時成爲衆所周知的新聞。
陳竹君天生一副倔強脾氣,說過了的話總是一定踐行到底。肖軍偏是個凡事不肯低頭屈就的人,因此,那對曾被看好爲天造地設的夫妻,一時被親朋戚友改稱作爲牛角和鑽子。兩年裡,他們夫婦都朝着自己認定的方向使勁鑽,從不顧及着對方。陳竹君打理着土菜館,每年給肖軍繳納三萬的股東金,剩下的留給自己。肖軍一度在外打牌度日,寂寞之餘,則去一些髮廊酒店打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