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聞言蹙眉,心中百感交集,垂眸許久才道:“請她將字條帶回去吧。還有,任何人來就說我正在休養,病中不便見客。”
柳月道是,領命而去。
那婆子見六小姐果真不收她的字條,新做的點心也不收,嘆息一聲將字條仔細藏好。與柳月道別退下,急忙想法子去給沈奕昀回信兒。
劉清宇這會子正與劉嗪並肩而來。
纔剛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已經應準他到雲想容閨房探望。到底是已經訂了親,就是不同。老夫人對他喜愛,說起話來和顏悅色不說,那些實實在在的誇讚更讓他覺得受用熨帖,加之聽了恬王妃的話,劉清宇這會子也不急着驗證雲想容是不是與人有瓜葛,只想成婚得到該得到的再說。
果然人一想開,做事也就放得開了。此即看着雲侯府的天是藍的,花是豔的,就連空氣都是香的。身邊的二妹妹也順眼多了,一路上主動與劉嗪說笑。
劉嗪因將來還要依靠這位承襲爵位的兄長,若有個什麼不如意回了孃家也好說話,自然不會在意從前劉清宇對她的不好,只故意將所有事情拋開,專心迎合應對,越發讓劉清宇覺得身在雲端飄飄然。
到了靈均閣,但見夏花絢爛的園子裡那二層的閣樓鶴立雞羣,檐牙高啄風鈴叮叮,有一番女孩兒家的蕙質蘭心,別有意趣。劉清宇想到那尤物,其實她若識風月之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管怎麼說更知道情趣,想到這麼些年他對她的傾心,在有一年她就要到手了。劉清宇心情大好。
“世子爺,二小姐。”英姿鳳鳴在院門前等候多時,禮數週全的問候。
劉清宇就要往裡頭去,邊走邊問:“你們小姐好些了吧?”
“回世子爺,小姐身子越發不好,這會子才吃了藥睡下,吩咐奴婢等人在外頭守着。”
言下之意是雲想容睡着,他們可以走了。
可劉清宇和劉嗪是得了老夫人允准纔來的。
劉清宇笑道:“老夫人也說六小姐這些日倦怠的很,沒有那麼多精神見人,八成是睡着的,特意準了我陪着哥哥來看看,就算只看她睡顏一眼也好。”
英姿在心中大罵劉清宇不要臉,那日在什剎海明明罵的那麼難聽,今日見面有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因此事不能敗露,也只能裝作沒事,如往常那般抱歉的攔在劉清宇與劉嗪跟前,爲難的道:“請世子爺與小姐不要爲難奴婢。小姐的吩咐,奴婢是萬萬不敢從的。”
劉清宇停下腳步,不悅的看着英姿,道:“那我的話也不管用了?”
英姿自然知劉清宇的意思,他不就是頂着雲想容未來夫婿的名頭麼?只可惜,她自跟了雲想容第一日起就已經牢記雲想容的要求,她只有忠心於這一個主子,旁人她都不在乎。
“世子爺,您請前廳奉茶吧,小姐的確纔剛吃了藥睡下,不能見您。”
劉嗪驕縱慣了,平日裡甚少有人膽敢忤逆,她冷着臉斥責了一聲:“大膽!”她原本擡手要打,想了想卻還是放了下來。
雲想容的脾氣是出了名的酸,手腕也狠,現在趁着她病了打罰了她的下人,等她身子痊癒了,還不知要怎麼報復她。劉嗪倒不是覺得自己鬥不過雲想容,只是想雲想容將來成了她的嫂子,偶爾在兄長耳邊吹枕邊風,就能將她這麼些年討好劉清宇的努力一併抹去。左右也不關她的事,何苦那麼認真?劉嗪便沒在多言。
劉清宇陰沉着臉,道:“別叫我說出難聽的來,快快前頭帶路。”
英姿道:“世子恕罪,奴婢萬萬不能從命。”
“你!下作的賤蹄子,怎麼偏要爺們動了氣你才乖乖聽吩咐!你要麼乖乖帶路 再在這裡與爺支吾,仔細掀了你的皮!”
英姿垂眸道:“世子爺,這裡是琉瓔閣,是雲府。”
劉清宇一口悶氣憋在心裡,他突然想起年少時候似乎有過相似的畫面,當時雲想容入了匡和玉的門下,他卻不能,心裡不服氣就要讓她出來見他,她卻吩咐丫頭回他,言下之意就是他一外人,竟然在她的地盤上頤指氣使。
早先雲想容是他心目中的神女,回憶起那一段,只覺得雲想容從小就有個性。如今劉清宇卻已經認定了雲想容已對他不忠,心裡的感覺也變了,十分不滿的道:“是嗎?這天下都是劉家的,你卻敢在這裡大放厥詞,難道不想活命了?看來也等不到你們家小姐起身,我就要好生替她管教你!”
英姿仍舊擋在劉清宇和劉嗪身前紋絲不動。琉瓔閣的下人們卻已被引來了許多,各個噤若寒蟬在一旁悄聲探看。
劉清宇見竟唬不走他,惱羞成怒,怒道:“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劉清宇和劉嗪隨行的丫鬟婆子猶豫之下就要動手。
屋裡卻傳來一聲呵斥:“住手!” wWW¤ Tтkд n¤ ¢O
隨即一層格扇被推開,柳媽媽面帶慍色道:“六小姐病成這個樣兒,是那個沒顏色的兔崽子在這裡鬧事!來人,都給我叉出去!”
劉清宇見說話的人是柳媽媽,壓着火道:“這就是雲侯府的待客之道?!”
柳媽媽瞪着眼,只當不認得劉清宇和劉嗪,罵道:“我也沒見過這樣探望病人的,難道公子羽小姐是與我家六小姐有仇,非要吵她清靜來的嗎!”
“你!”劉清宇語塞。
正當兩廂僵持之時,後頭卻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我當是誰,原來是恬王世子再次,幸會,幸會。”
那男聲 帶着笑意,彷彿街上偶遇親朋一般和善。
劉清宇回過頭,就見一青年男子身材高碩,面容俊朗,濃眉星目,一笑起來牙齒皓白,臉頰上酒窩深深,顯得十分鶴山討喜。仔細想想,卻覺得眼熟見過。
尉遲鳳鳴這廂已經拱手行禮:“在下尉遲鳳鳴,見過世子。”
劉清宇一拍額頭,面帶笑容道:“原來是鳳鳴兄,失敬失敬。”
“世子客氣,您這是?”
劉清宇在尉遲鳳鳴面前,也不好說太多,那樣反而顯得自己小氣,更不能在外人面前詆譭自己未來岳丈家,一時間有口難言十分尷尬。
劉嗪卻是第一次見到尉遲鳳鳴這般高大偉岸的英挺男子,羞澀的躲在了劉清宇身後,輕輕地掩口咳嗽了一聲。
劉清宇這纔想起妹子就在身旁,爲她引薦道:“這位是舍妹。”
尉遲鳳鳴笑容滿面的行禮:“劉二小姐。”
“尉遲公子。”劉嗪福身還禮:“早聽聞尉遲公子菜名在外,當真絕世奇男子,如今得見,果真不俗。”
尉遲鳳鳴心下嘲諷,這就是恬王妃教導出的兄妹倆?分明是倆花癡。
面上卻堆着誠惶誠恐的笑,道:“在下惶恐。”又道:“二位是探望過六小姐要回去了吧?不如我送而爲一程?”笑着看向劉清宇:“我與世子爺一見之下頗覺得投緣,世子爺果真如傳言當中儀表堂堂性情灑脫,是我輩中人,不知我可否有幸,請世子爺吃酒去?”
尉遲鳳鳴是尉遲宏的長孫,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又是錦衣衛中的棟樑之才,是本朝最年輕的兩榜進士,也素來有才名,劉清宇最喜歡結交這類人,二人又年齡相當,觀之便覺得有共同語言,也就忘了要去探望雲想容之事,帶着劉嗪與尉遲鳳鳴出府去了。
英姿和柳媽媽這廂鬆了口氣。
若不是鳳鳴少爺解圍,劉清宇還不知要將事情鬧的多大。
再回屋去回雲想容的話,卻見她已經睡着了,外頭的吵鬧竟然一點都沒聽到。
柳媽媽爲雲想容蓋好紗被,拉着英姿和柳月來到外頭低聲道:“小姐這一病,多日未曾痊癒,這可怎麼好?不然在去求一求侯爺?”
柳月搖頭,道:“我怕小姐是得的心病,自從上一次衛媽媽來過咱們府上,小姐就病倒了。是不是小姐與沈伯爺有了什麼誤會?”
“渾說,打嘴!”柳媽媽掐了女兒手臂一把,“小姐是正經人,叫你這樣一說成了什麼了。在幹亂講,我第一個撕了你的嘴。”
柳月也知道自己這樣說不對,變委屈的住了口。
柳媽媽其實也覺得柳月說的不無道理,道:“不如,就想法子去問問沈伯爺?”
“可小姐臉廚下婆子送來的字條都不肯看。”柳月十分焦急:“這樣病下去,好人也會拖垮了。小姐這樣拖延時間想給自己個清靜,卻不是萬全之策啊。”
二人同時看向英姿。
英姿抿脣道:“或許,或許是該給沈伯爺一個解釋的機會,上一次我去伯爵府時,看沈伯爺好似十分在意。這些日子又想法子給小姐送字條。只是小姐將琉瓔閣的防備佈置的十分嚴密,外人進不來。”
柳媽媽揉着額頭沉思,半晌道:“那佈置在嚴密,是否也有漏洞可循?”
英姿眼前一亮:“你是說……不,這樣不好。小姐的吩咐我哪裡能違背。”
“你這是在幫小姐,哪裡算是違背?就這樣定了,你將佈防稍微放鬆一些,打一聲招呼。”
柳月道:“那要不要去告知沈伯爺一聲?”
英姿和柳媽媽一起搖頭:“不用,他來不來,就是他的問題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