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並未立即回答,端起茶盞啜飲了一口,溫潤的茶湯入口,甜蜜甘醇,身心舒暢“是蜂蜜紅茶?‘
“是。”沈奕昀頷首,也吃了。茶,緩緩道:“我比較偏愛此茶,今日來了就沒有預備旁的。”其實更因爲他知雲想容的體質不宜寒涼,所以才讓她吃溫和的紅茶。
雲想容渾然不知,笑道:“紅茶很好,加了蜂蜜後味道更佳,不過我很好奇,你竟然喜歡甜食。”
“好奇?”沈奕昀咀嚼二字,鳳眼中漸漸有了笑意。
有好奇,就有探知了解他的**,這是個良好的開端。
“是啊,我印象中的你,是不會喜歡甜食的。”雲想容道。
沈奕昀問:“你印象中我是什麼樣的人?”
既然前來赴約,雲想容就是當沈奕昀是個朋友,況且自興易縣那次之後沈奕昀在沒有害過她,反倒三番兩次救她性命。
雲想容自己都不覺得,心裡對沈奕昀的恐懼在慢慢減少,反而單手撐着下巴眨着眼,認真的說道:“起先我覺得你是早慧熱心之人,小時候你不是常常對我說教麼。後來我開始覺得你沉穩隱忍,懂得厚積薄發。”
“是嗎?”
“嗯。”雲想容點頭,又道:“最要緊的是你夠狠。不光是對人,更是對己。”
沈奕昀想到在興易孟家小住刺殺東府二老爺的那一夜,他自己割傷了手臂。
他一直以爲雲想容不會知道內情,原來她竟都知道。
沈奕昀望着她如畫的俏臉,道“你卻是比我預想中的要聰慧睿智。”
雲想容莞爾,笑着打趣道:“沈伯爺,我們兩個這般互相恭維不覺得噁心嗎?”
沈奕昀一愣。也是噗嗤兒一笑,鳳眼都眯了起來“好了,你還沒有說你對我此番參加秋闈有何看法,那位對我的親疏,我又要如何判斷得出我大考的結果?”
雲想容刷的展開手中節節高升的摺扇搖了搖,鬢角長髮飄了起來,越加顯得她臉型秀雅。加之她特地描粗了些的濃眉和一雙燦然若星的美目,看起來當真賞心樂事。
她似在斟酌言辭。
沈奕昀樂得欣賞她的美態,也不急着催促。
雲想容卻是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與他實話實說。
她起先懼怕沈四。只想着不要得罪他,將來他做大之後不要來報復她就好了,但現在回想。前世她關於沈四的記憶都是民間流傳的,他做過的那些事情並非是她親眼所見。
今生他們接觸良多,沈四又救了她的性命,他本人的風度,與傳言中的大相徑庭。難道眼前活生生的沈四。還不夠說明他是個什麼人?
雖她沒有完全放下戒備。可這會子她感覺不到他對她有敵意。
對於救命恩人,有些事情她明明想得出,若是不講實話,她覺得心裡也過意不去,連幾句話都吝嗇,她都要瞧不起自己。
雲想容思及此。放下茶盞正色道:“沈伯爺覺得此番鄉試和會試,若憑你真才實學能否連中?”
沈奕昀挑眉,她如此直白的問話。到讓沈奕昀不好回答,他實話實說“我所說不抱希望,其實也是對自己沒有十分的自信。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雲想容卻是先主觀的將沈奕昀方纔說的“不抱希望”與皇帝聯繫起來纔會有此一問。
雲想容笑道:“我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你若是能得殿試的機會,你是否擔心上頭那位會故意壓制於你?”
沈奕昀想不到她竟在她面前開誠佈公說起此事。
自小到大。他只與身邊極爲信任之人會敞開心懷談論關於皇帝的事,這件事在他跟前也是個機會。從沒有人主動談及,不光是怕勾起他的傷心事,更是怕將來發生什麼事會帶累自己。
沈奕昀心下彷彿刷了蜜糖一般,她肯與他說這等事,算不算她對他的信任已經高於從前?
“我的確擔心那位心有芥蒂。”沈奕昀誠實的道:“畢竟當年之事,在他心裡必然有心結。”
雲想容頷首:“芥蒂與心結都是必然的。就算他要找你的麻煩,或許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說完了那一句,下頭自然有人爲他執行,至於他是否將你放在心上,那完全要看你的能力是否達到他有所顧忌的程度。據我所知,如今他的精力應該大部分在馬家上。”
沈奕昀沉思着:“你說的有理。”
雲想容笑道:“你也知我前些日子入宮小住了一段時日,那位的辦事方法我初步有了些瞭解。他現如今縱容馬家,其實心底裡怎麼想的你我都知,否則我們家也不會有這般的改變,我更不會被賜婚給恬王世子了。而馬家能夠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哪裡是一朝一夕而成的?馬家在朝中的黨羽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那位纔不能輕舉妄動。”
雲想容說到此處,沈奕昀已經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那位或許爲了不驚動馬家,對我不會太過打壓?”
“至少表面是如此。”雲想容毫不避諱的誠懇道:“你們家當年那般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敢怒不敢言的勳貴之臣大有人在,況且藩王們也都不是傻子。現如今他們都沉默着在等上頭那位的動作。若是稍有什麼不慎讓這些人察覺到,你說那些受封的開國功臣、藩王以及勳貴們會不會自危?一旦自危,他們聯合起來,上頭那位可當真夠喝一壺了。”
前世的沈奕昀就是這樣做法,聯合了藩王和勳貴,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在她臨死之前,他的兵馬已糾集在京都城外。
沈奕昀與雲想容想的是同樣的事,不過那對他來說,卻是個極爲慘痛的經歷,他面色平靜,嘴角甚至彎起個優雅的弧度,只是鳳眸中有濃到化不開的悲傷和挫敗。
雲想容只當他是在爲了沈家滿門哀傷,也嘆了口氣,安慰道:“往事已矣,人還是要往前看,往前走。只活着爲了這一口氣兒罷了,什麼時候沒了氣,也就不用在謀劃。”
想不到她會開解自己。
雖然道理他都懂得,可雲想容說的話仍舊讓沈奕昀心裡覺得熨帖的很。
他微笑頷首,已經能夠明白雲想容的意思,道:“你是說,那位爲安撫天下權貴藩王,也不會太打壓我。”
“正是。那位也怕打草驚蛇,驚動了馬家。”雲想容笑着頷首。
沈奕昀略微沉思,也覺得雲想容如此說法極有道理。他當局者迷,先前卻是沒有想到此處。
心念一轉,沈奕昀卻不鬆口,絕不承認自己贊同她的分析“六小姐如此說也不無道理,可我對那位瞭解更深,他做了虧心事,哪裡能全無芥蒂,將我除了他才能永絕後患。如今除不掉我,壓着我的前程也是正常的。”
“你說的有禮。不過那人絕不是個想法如此簡單的人。”言下之意竟然是沈奕昀的思想簡單了。
沈奕昀佯作不服氣,道:“既如此,不如你我打個賭如何?”
“打賭?賭什麼?”雲想容很是新奇,她還從未與人打賭過。
沈奕昀摸着鼻子想了想,道:“就賭殿試時那位會不會點我當同進士。若是我只能混得個同進士,就算我贏。若是我能進三鼎甲,或者是個進士,就算你贏了。”
雲想容不回答,轉而問:“這麼說,鄉試與會試你都已有了把握?”
沈奕昀只是笑着,並不言語。
這會子包間的們被推開。店小二端着菜進屋裡來,低頭擺放好了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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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昀不動筷,問:“如何,賭不賭?”
“既然伯爺有如此雅興,我若掃興豈不是對不住你?只不知賭注爲何?”
沈奕昀笑道:“輸了的人,要答應贏得人一個條件。”
這倒是有趣。想不到沈四這樣的人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雲想容笑而不語,英姿和小猴也都笑着,伺候沈奕昀和雲想容佈菜。
沈奕昀滿目期待的追問雲想容:“你答應了?你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
雲想容莞爾:“好吧,那就與你賭一場。”
“好。”沈奕昀滿意的點頭,這纔開始用飯。
兩人此時心情都十分愉悅,沈奕昀是因爲她肯不怕惹麻煩上身的與他說了這麼多話。雲想容則是因爲說出了心裡話幫他分析,問心無愧的放鬆感。
正當這時,包間的格扇被輕輕釦了三聲,又叩了兩聲。
小猴跑去開了門,就見衛崑崙快步走了進來,先給雲想容和沈奕昀行過禮,隨後來到沈奕昀身邊俯身耳語了幾句。
沈奕昀聞言,緩緩放下了筷子,臉上的表情也變的凝重起來。
“六小姐。你還是先走吧。”
走?
雲想容差異的擡頭,嚥下口中的飯菜,又吃了。茶,這才道:“我爲何要走?”
沈奕昀卻不回答,只吩咐衛崑崙:“你送六小姐回府去。”
衛崑崙行禮倒是,就來請雲想容出去。
雲想容哪裡是讓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沈奕昀不說明緣由就讓她走,他做什麼要聽他的話?
“走是可以,你倒是說說到底爲何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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