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王妃心裡也十分惱怒,不過面上裝作大方罷了。若不是這門親事利大於弊,她纔不會來。不過恬王妃深信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如今雲家不鬆口,是因爲條件談的還不夠。她並不着急。
看着雲想容,恬王妃得意的笑着,等她做了劉家的媳婦,看她怎麼收拾她!
雲想容察覺到她的目光,坦然的與之對視。這女人愛子愛到偏執的地步,她想什麼雲想容心知肚明。
這時,一位年輕的婦人隨着鄭媽媽進了門。她如今不過三十出頭模樣,生的極爲清秀,樣子瞧着也是小鳥依人,少了世家小姐的貴氣,多了幾分清淡平和。
雲想容猜想這就是薛韶之的夫人,薛頌的母親。
出於禮貌,也因薛韶之與雲敖是故交,雲想容起身給薛夫人行禮:“薛夫人安好。”
“哎呦!好俊的姑娘。”薛夫人拉着雲想容的雙手,對老夫人道:“我纔回來,見東邊兒院牆裡探出幾枝紅梅,粉牆黑瓦白雪皚皚裡頭自有傲骨和嫵媚,進了門再見六小姐,白的襖,紅的裙,當即覺得是梅精臨凡了。”
老夫人聞言禁不住笑道:“薛夫人謬讚了。可別在誇她。”
段舒窕卻道:“卿卿的容姿才華自然是無人能及的。說起紅梅,我倒是想起當年太后娘娘慈恩,允准卿卿拜在匡大儒門下,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吧?”
此事因恬王妃攛掇而成,無人不知。段舒窕這樣說無非是給她臉上貼金。
恬王妃便對段舒窕微笑,道:“的確是有七八年了。我們家瑁哥兒同年也去參考了。奈何資質不如六小姐,雖沒多久也入了匡大儒門下,那孩子卻是不甘心,這些年一直跟六小姐比試呢。”話說的如此朦朧,倒讓人覺得雲想容與劉清宇私下交情甚篤。
聯想劉清宇曾與雲想容定親,其中或許有一段佳話。段舒窕對雲想容便更不喜歡了。若不是尉遲鳳鳴囑咐她千萬來探探口風,她必然不會來的。
陸安伯夫人和薛夫人卻不在意。二人都十分鄙夷恬王家在雲家遭難時退婚,如今又反悔的行爲。
看了眼放在牆角的落地自鳴鐘,陸安伯夫人覺得與兒子約定的時辰差不多了,就笑着對老夫人道:“薛夫人既說起紅梅,我們府上的紅梅今年竟一朵沒開,不知有沒有榮幸到貴府上花園子裡賞梅?”
客人開了口,老夫人自然不能拒絕,便笑道:“我也許久沒出去了,少不得今兒也陪着各位去看看。”
幾位夫人都笑着與老夫人客套,月皎和李媽媽手腳麻利的給老夫人戴上海獺臥兔兒,披上紫貂大氅,段舒窕也穿好了獾毛領子的寶石藍福壽滿堂的錦緞大氅。
雲想容這廂起身,原想告辭,老夫人卻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道:“卿卿多穿一些,也跟着去走一走吧。”
月皎又服侍雲想容披上大氅。
見她沒戴暖帽,老夫人吩咐李媽媽:“前兒不是新得了一頂白狐狸毛嵌藍寶的臥兔兒嗎,快拿來給卿卿戴上,免得受涼。”
李媽媽笑着應是退下,不多時就取來一頂臥兔兒,伺候雲想容戴上。那臥兔做的稍有些大,好在後頭的扣子可以調節。雲想容如畫的一張臉,在白狐毛臥兔兒與領口風毛的映襯下,顯得越加粉雕玉琢了。
老夫人看的喜歡,親自上前來拉着雲想容的手,與幾位夫人說笑着離開春暉堂,往對面西花園子去。
雲想容就住在西花園子深處的靈均閣,原本這西花園子裡是沒有梅花的,因着她喜歡,才從後花園移植來了些,有她喜愛的臺閣硃砂,也有些復瓣綠萼,不過復瓣綠萼今年卻沒開,只有臺閣硃砂開的紅豔豔的,尤其前兒大雪之後,紅梅白雪格外妖嬈姽嫿。
幾位夫人說笑着,雲想容懶得去理會劉嗪,就挽着老夫人的手臂在一旁攙扶着。西花園子原本不大,片刻就已到了頭。
望着典雅的靈均閣,老夫人笑着招呼道:“也走乏了,咱們就去小六兒屋裡討杯熱茶吃。”
此話正和幾人的心意,陸安伯夫人笑道:“就怕打擾了六小姐的清靜。”
雲想容道:“幾位夫人都是貴客,平日裡即便下帖子請都未必能請的齊全,能來我屋裡坐坐是我的榮幸。”
衆人便又讚歎起雲想容談吐大方百年難得,捧的雲想容哭笑不得。
劉嗪跟在後頭,看着雲想容如同被衆星捧月一般,心裡十分堵得慌,不過是最基本的禮儀,小孩子都懂的,她怎麼就談吐大方,怎麼就百年難得了?這些夫人們未免太過刻意了一些。
一行人往靈均閣走去。
直到婦人們的聲音遠了,一旁積雪的矮鬆牆後頭才走出幾個男子。爲首年長一些的,是身着黑色貂絨大氅身高馬大的劉清宇。他身旁有三位公子,年少一些的不過十二三歲,生的十分清瘦,瘦長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眼,到現在驚豔之色還未退去,他便是陸安伯的二公子趙子健。
另外兩位則是年齡相當,身材閤中,面目平凡,氣質溫和乾淨的是薛韶之之子薛頌。另一位略微高瘦一些,容長臉,柳葉杏眼,十分俊朗的是陸安伯世子趙子琪。
薛頌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是不是冷的。
趙子琪卻笑了一下,對劉清宇道:“世子爺,方纔那位穿水粉色大氅,高挑柔媚的便是六小姐吧?”
幾人目的相同,劉清宇自十分不喜歡,只鼻子裡“嗯”了一聲。
薛頌語意興奮的道:“面目最出挑的那個一定就是她了。上一次我與恬世子、承平伯沈兄一同去鷲峰寺遊玩,就遇上了六小姐,她不光是生的美貌,談吐也十分不俗。”
“是嗎。”趙子琪俊朗的臉上有了興味之光,眼睛明亮的似是點了兩簇火苗。
趙子健則是拉着趙子琪的袖子道:“哥哥,我瞧那六小姐與你十分般配呢。”
趙子琪莞爾不語。
薛頌心下也不喜歡,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生的的確不如趙子琪俊朗,想要反駁,又想起父親的教導“不得與人結怨”,便抿了脣不言語。
劉清宇愈發不快,他自認此事自己最有發言權,畢竟誰都沒有他距離雲想容那樣近過。然而父親卻壞了事,猴急的當殿就將他與雲想容的親事退了,如今又讓他來討好她,原本好端端的親事,竟被攪合的一波三折。他現在對雲想容是又愛又恨,只想着什麼時候能將她娶進門,屆時要如何懲罰都使得。
他有些好奇,雲老夫人到底中意他們中的哪一位呢?若是老夫人喜歡,在去找雲想容談,雲想容自然會鬆口吧?
趙子琪笑道:“時候不早,人咱們也見過了,不如趁次機會去醉仙樓聚一聚,我來做東。恬世子,薛少,二位可否賞光?”
薛頌道:“家父佈置的功課還沒完成,我怕是不能去了。多謝陸安伯世子的美意。”
趙子琪不以爲意,笑着問劉清宇:“恬世子呢?”
那眼神挑釁的,彷彿他會怕了他似的。
劉清宇心裡火苗蹭蹭往上冒,就不明白不過十四歲的少年人,他憑什麼這樣傲氣。
“怎能讓你做東?我年長些,還是我來吧。請。”
“恬世子果真好爽,請。”
趙子琪和趙子健一人一邊,與劉清宇離開了。
薛頌站在原地,望着那幢他去不得的閣樓半晌,才帶人離開。
幾位夫人稍坐片刻就與老夫人一同回春暉堂去了,送走了幾人,雲想容面上才露出忍痛之色,讓英姿給她倒了杯薑茶來喝了,就抱着暖手爐鑽進被窩裡捂着。
期間不時有小丫頭來她這裡傳話,稟告春暉堂的消息,聽得雲明珠帶了自己做的點心去看老夫人,卻遇上了幾位貴客時,雲想容禁不住笑了。雲明珠還知道把握機會,也並非笨的無可救藥。這幾家的婚事,在外人看來她撈到哪一個都是賺的。
晚膳十分,春暉堂裡來人請雲想容去陪同客人們用餐。
她這會子正是小腹墜痛難忍,腰痠的要直不起來,不去又不好,只得硬着頭皮走了一趟。等各位夫人散去,她冒着雪回了臥房時,已是疼的臉色發白,早早的服了藥盥洗過,就上牀睡了。
今晚輪到柳月上夜,她將帳子放下,拿了針線簸箕在外間做活。誰知才縫了兩針,就覺得脖頸一陣,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雲想容淺眠,聽見外間撲通一聲,心下就是一緊,剛要喚人,就只覺眼前一花,帳幔被撩起,一黑影在她尖叫即將出口時捂住了她的口。
“六兒,是我。”夾着涼氣的清凜氣息近在咫尺。
雲想容眼睛適應了燈光,看清來人是沈奕昀,驟然鬆了口氣。
沈奕昀放開手,半蹲在她拔步牀邊的腳踏上,見她臉色十分難看,擔憂的道:“你沒事吧?我嚇到你了?”
雲想容扶着胸口,掌心感覺得到心臟加速跳動,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不是說過不要隨便闖我的閨房嗎?這一次又鬧什麼?”雖是嗔怪,可心裡卻是莫名開心的,遇到了這麼多事,她正不知和誰商議的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