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回憶中抽離出來,斯拉木看着眼前那個和穆妮爾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他佝着背,眼神一陣恍惚。
一模一樣勾人的櫻桃小嘴,一模一樣黑葡萄般的大眼鏡,看上去那麼的純淨……事實上卻又那麼的善於欺騙和迷惑人心。
幾乎是收起了無意被央拉撞見的驚慌與不安,乾涸的嘴角朝兩側咧開了一個弧度,他冷冷道:“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面對這麼理直氣壯的回答,央拉臉色駭白連連後退,易喬喬想上去接住她,身邊早有一個人影衝了上去反手扼住了央拉的脖子。
封一元的眼瞼低垂着,眼睫密密濃濃的在在眼窩處投下了一片陰翳,易喬喬根本看不清此時此刻眼底的情緒,只覺得他周身順刻散發出一種冰寒三尺的氣度,那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陌生。
陌生的她來不及思考下意識的聲音都變得戰慄:“封一元……你這是幹什麼?”
央拉顯然也沒意識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節奏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被脖子上的力度剋制着,她只能張開嘴拼命的想要呼吸,眼睛裡滿是一片驚慌。
而同樣驚慌的還有對面那瞬間臉色大變的啞巴。
他壓低了聲音,滿臉的緊張:“你想怎麼樣?”
聽了他的話,封一元嘴角募的噙起了一抹笑意,這才擡起了頭看着他,眼裡滿是冷冽的瞭然。
“看來你也不是像你剛剛表現的那樣不在乎她嘛。”
啞巴臉上一怔,臉色驟然陰暗:“你到底是什麼人,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本來我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也只是根據你殺庫爾班的手法猜測她在你心裡的地位肯定與衆不同,而現在,我想我可以肯定這種猜測了……”
“央拉是你的女兒,對不對?”
聞言,被挾持在他懷裡的央拉和易喬喬具是一震。
而知道自己被圈套了的啞巴更是臉上紫青一片,他怒目圓睜,用力咬着牙隱隱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其實封一元也並不是憑空猜測,他看待央拉的眼神不像男女之情,卻又遠勝於男女之情,是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一根男人親手爲一個女人殺掉一個對她圖謀不軌的男人呢?有,當然有,血濃於水的親情,而按他們倆的年紀推斷,不難猜出是父女關係。
央拉怔忽了半天完全沒有在意她脖子上的轄制脫了力,滿臉不可思議的驚呼:“不,這不可能!”
面對着央拉一瞬間錯綜複雜的目光,啞巴低下了頭不去看她,垂在兩側的手卻緊緊的握成了拳不斷顫抖。
封一元餘光看了易喬喬一眼,後者聽到了這裡自然明白了他眼前的做法雖然心裡對他剛剛陌生的氣息仍心有餘悸卻還是暫且在心裡壓了下去,對着他點了點頭。
易喬喬:“只要你撤開結界,乖乖的跟我們回道門接受你應得的制裁,我們保證不會動她半根汗毛。”
他突然就暴怒了起來,憤怒到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啞巴:“原來是羣臭道士……”
直勾勾的盯着易喬喬二人片刻後,卻突然大笑出聲,神情傲慢而猙獰。
“你們以爲這樣就可以威脅到我嗎?你們簡直是太天真了……”
突然之間,大地好似都振動了起來,易喬喬敏銳的感覺到周遭的一切幾乎都在搖搖欲墜。
“不好……”
屋頂掉落的灰燼迷了她的眼睛,她剛剛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幾欲頃倒,
迷濛的視野內,她依稀看見啞巴的周身圍繞了一層濃濃的黑氣,他喉嚨的部位一個龍形的印記一瞬間射出了刺目的光芒。
“你們太小看睚眥的力量了,既然如此……就都給我死在這裡吧!”
世界好像立在平衡板的積木大廈,轟然斷裂,一瞬間一切都幾乎坍塌碎裂,滿天的飛沙走粒撲面砸了過來。
最後一刻,她依稀可見有一道身影朝自己撲了過來,頭砸到了堅硬的地面,視線驟然一黑……
……
似乎有灼熱的光線落在了眼皮上,啞巴睜開眼,滿眼荒蕪的廢墟,空氣裡彷彿還彌散着擁擠的塵埃,腦子空了好大一會兒,待理智回神,他纔想起來要找人。
身體被埋在了廢墟里,可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力氣去挪動,要知道那麼複雜的結界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體力,所以他才懶得逃走,索性也就讓自己也一併被埋了算了,現在不用想也知道身體已經被砸的稀爛了,他還記得到最後一刻,自己一把扯過了央拉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
那現在,哦,對了,她正在自己的懷裡呢。
稍稍動了動食指,他感受到了懷裡的姑娘還有正常的體溫,心一下就安穩了,良久,他慢慢的扯了扯乾巴巴的嘴角,笑了出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有什麼好開心的呢,這丫頭都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那他以後又該怎樣去面對她呢。
得到龍印重生後,他第一件想到要做的事就是報仇,那被滅門的噩夢,那刻進骨子裡的仇恨,他怎能不報!
可他不會那麼輕易動手,一個龍印的力量尚且如此強大,更何況那個日本男人的手上還有另外八個龍印和一塊玉佩。
所以他一直在等,而後機會終於來了。
有另一個不知名的日本女人入住了被那個男人佔領的熱合曼別墅區。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死了,他找到那個男人屍體的時候,他的全身都已經沒有了一塊完整的皮,看上去就像被人活生生的剝下來的一樣。
而後他找到了穆妮爾,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像一個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飄零。
他還記得自己親手掐死了她的那刻,最後一滴眼淚從她微笑的眼角流落。
他崩潰抱着頭大叫,因爲那感覺就彷彿是殺了以前那個無知而愚蠢的自己。
他開始變得渾渾噩噩,直到遇見央拉的那一刻,他才感覺自己還是個活着的人,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人,所以他默不作聲的甘願做一個不會說話“啞巴”留在她身邊,是因爲想留在她身邊守護她,卻又因爲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後來,待在央拉身邊的這麼多年,他開始慢慢的回想起了一些他以前從來不願再想起的過去。
就比如說,他記得自己被誤當做屍體拋棄之前,穆妮爾來見過他最後一面,給他端了一碗飯。
那個時候他已經很餓很餓了,所以那怕她給他的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因爲他想活着,活到親手報仇的那天,所以他根本什麼都沒想,只是很快就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