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號的這一晚。
贛江區域待命的統伐兵團裡,衛鏗個體佔據多數的指揮部中,因‘真新正’的行爲,出現了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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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衛鏗集羣中,出現左右爲難的矛盾時,很多時候是少數服從於多數,當然也不排除多數服從少數。
例如:在滇地的前沿探索戰中,剛剛從空扭位面區域轉來的個體佔比比較多。這些個體工作節奏比較慢,結果討論方案的時候,常常出現少數勤快的衛鏗要比多數摸魚的衛鏗有理的情況。
但是今天,衛鏗集羣是頭一次集體計劃,被一個體行動給偏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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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真新正拿出的行動依據,是包括其個體在內,先前所有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事項:那就是去北方前的宣誓程序!
對衛鏗來說,宣誓儀式的嚴肅性,,取決於有沒有人願意遵守。
若所有人都只當這是一個‘混過去的儀式’,那麼宣誓的內容完全就是可以忽略的。可但凡有一個個體願意執行,衛鏗就會認真對待。
衛鏗的邏輯鏈,也是現在自我集羣內的法條:“我絕不會因所謂的‘口號’去見義勇爲!但是若有人主動承擔責任,也斷不可因爲我有怯懦的理由,就理所當然的以嬉皮笑臉去面對承擔責任者的嚴肅、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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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八點,當建鄴那邊正在進行天殛龍事變,贛江新區的天幕也已被星空籠罩。但隨着衛鏗的緊急徵召令下達。統伐軍在該地區的三個飛機場內燈火通明
半個小時內,運輸機被從機庫中拉出來,衛鏗集羣爲骨幹的地勤,對所有航空事宜檢查完畢,空降部隊集結,準備登機!
這次計劃空降建鄴的任務,由於起因是衛鏗自己個體的擅自行動,衛鏗便在機場上直接將其他成員給擋了下來。
在機場中,衛鏗正在確定每一個自我個體思維中擅長的技能,開始分配任務。
揹着空中跳傘包的曾家刊立刻找到了衛鏗:“到底是多麼大的事情?你準備投入七百個?”
在曾家刊這些前沿幹部眼裡,這些衛鏗個體原本在該地區都承擔着非常重要的任務。現在到底發生什麼,衛鏗意志要將這些自己都抽走?
曾家刊找到衛鏗的時候,手裡拿着另一份名單。
他希望這次空降任務中,能讓其他人替換出部分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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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機場內,閃爍的燈光下。
面對曾家刊,他曾經的調整對象,衛鏗有着心靈透視的渠道。因而他對曾家刊現在極爲矛盾的想法瞭解的一清二楚。
衛鏗看了看他給的名單,除了他之外,名單上是有很多調整者的。
可能是衛鏗太敏感了,這些被選中的人都是在調整後並不突出,沒有顯著才華的個體。
說的乾脆一些:這些要替自己執行任務的調整者,對社會的價值,沒有“衛鏗個體”的重要性大。
小小的名單,卻讓衛鏗集羣中,這幾日裡未曾中斷的矛盾辯論,在嘆息中結束了。
衛鏗看了看塔臺那邊預備起飛的飛機,默然承認道:“那(真新正)更是對的了。”
在社會中各個部分的人,本能地就會忽略看起來較爲普通的人。但是文明絕不該忽略普通人!
真新正看似與衛鏗集羣脫節,但是現在衛鏗集羣已經與真新正重新共鳴了,而共鳴~意味着生命頻段開始共振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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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一聲,名單被衛鏗撕毀了。
衛鏗對曾家刊說道:“這是我的規劃。我提出,我負責,我想要推進,那就我來承受代價。那些人——現在還在調整,還沒有加入我們。讓他們再多受受教育。”
曾家刊:“好吧,那這次算了,我們上飛機再說。”
衛鏗拽住了他:“你也別湊熱鬧了,組織給你安排的工作,是接下來的外交任務。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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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城
真新正通過共鳴,感覺到了南邊自我集羣正在乘坐飛機快速調動。
集羣現在突然冒着風險去營救自己的邏輯,是根據自己在軍事事務上的共識:必須不惜代價,抹除“絕望”。
當孤軍在外遭遇危險時,中心指揮部在有能力派出援助的時候,絕不會因爲評估“救援的性價比”過低,就放棄救援,而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哪怕救援會產生更多的損傷,都仍然要救援。
因爲作爲團隊就必須要有“不放棄,不拋棄”的態度,這樣每一個個體纔會頑強地堅守崗位。
這也是衛鏗集羣在潘多拉位面,在與粵地北方基因羣落遭遇後,體悟到的。
但是現在
在這裡,坐在二號殖裝座艙裡的真新正知道,現在的自己沒必要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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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海星狀天殛龍,頂住了雷霆的轟擊後,用背部攜帶的七十五毫米無後座力炮進行了反擊。
海星狀態的天殛龍,站在湖水中,給炮膛後部灌滿了水,所以無後座力炮在開火的時候,炮管會濺射出足足二十米的白色水霧環。
火炮連續三次命中了一號天殛龍的同一個部位,一度對一號天殛龍進行了有效的壓制。
看到這裡,在後方三公里外,觀戰的魏仁璐大爲讚歎:果然自己的方案,纔是最具戰鬥力的。
他對接的屏幕上可以看到,真新正的所有生命輻射指標都是正常的。哪怕現在的生命輻射已經是正常健康人類承受極限的四十倍,他仍然完美的駕馭着座艙!
魏仁璐並不曉得,這其實是因爲衛鏗救援集團正在北上,所造成的共鳴。
當然也正因爲真新正這麼強橫的輻射,甚至凌駕在二號天殛龍的內部輻射之上,讓一號天殛龍也是正式盯上了衛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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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9分,在五層的公寓宿舍樓頂上,觀戰的素凌霜,現在已經調整過來了。她看着遠方被炮火壓制的天殛龍,咬着嘴脣。
那個座艙她也坐過,但是武器系統操作相對而言非常生疏。儘管有輔助火炮射擊的瞄準紅星,但是由於她的大腦對心靈語言信息接受能力不夠,她駕駛時,那個準星是模糊狀態的。
她仔細記錄下這個殖裝裝甲現在的作戰情況,
心裡暗暗確定了這條技術路線的價值。
而原本一旁的陪着她的秋孟非則是得到了的建鄴訓練師協會的命令,與她暫別,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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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20:54時,情況急轉直下。
二號天殛龍攜帶的彈藥已經消耗殆盡了。
這在統伐區中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周邊部隊會不惜一切代價爲主戰裝備的攻擊爭取機會。
但是在建鄴城內?衛鏗得不到這樣的援助。
在建鄴城內,若是非建鄴城的人拿到了最強的武備站在了對手面前,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你一個人打贏了,證明自己是強者,成爲總覽全部功勞的英雄。建鄴城會接納你。
第二種,就是你只能一個人作戰,結果戰敗了,說明你不夠強!
建鄴這個城市一直是在等待強者出現,然後準備好歡呼。
但是在目視着挑戰者去時,不會去伸出援手,因爲不知道挑戰者有沒有贏得自己歡呼的資格。
真新正從未認爲自己是強者。
當一號天殛龍對着二號個體急速衝撞而來
真新正的三號觸臂上,三米長的電鋸直接砍入了天殛龍頭部盔甲的縫隙,四五個垃圾桶容量的血液順着機械電鋸飛濺到幾十米外。
這些血液在幾分鐘內凝固成一條條絲線,然後變成無數細小的觸手鑽入了二號天殛龍的體內。
坐在座艙中的衛鏗,感覺到了座艙內的天殛龍輻射的陡然增強。
兩個強大的軀體現在糾纏在一起。衛鏗的生命輻射也徹底被天殛龍的生命輻射壓制住了。
衛鏗能通過殖裝座艙控制二號殖裝的時間不多了。
二號機提着電鋸鋸掉了天殛龍的頭顱,但這已經是最後的一擊了。天殛龍的一號體已然和二號體融在一起,開始了讓人瞠目咋舌的變異。
一號變異體直接變出無數觸手開始抽取二號體的軀體組織,這形態的變化正如同其當年作爲棘皮動物的演化一樣。
衛鏗的座艙,由於二號體被抽取物質後身體結構的錯位,連帶着骨骼和神經系統,逐漸的從二號體中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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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0分
紫峰大廈上觀戰的訓練師們,默然不語的看着遠方扭動的龐然大物。現在失控的一號天殛龍已經在用無數肉質藤蔓線條,朝着殖裝插入艙內滲透,而大廈上,一臺臺攝像機的生命輻射監視儀器顯示,天殛龍已經在融合二號機了。
終於,宋恆打破了沉默:“必須早作決定,否則就不可收拾了。”
就在真新正和一號天殛龍纏鬥的時候,建鄴的快速反應部隊也終於將牽引火炮拉到附近做好了準備。
說起這些105毫米牽引火炮,那真的是爺爺輩了。不僅非常皮實的傳到了現在,還能作爲主火力收拾首尾。
江序則是喝着茶,查閱剛剛報上來的資料,其上是他老友魏仁璐近些年來的實驗室得到的額外收入。這些收入不是統伐區支援的,而時間點和北邊五色聯盟的商隊來的時期剛好對應上了。
江序皺着眉頭,這件事情他大致猜到了,但是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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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在座艙中,大量肉質觸手已經纏繞到了真新正的身軀上,孢子絲線開始和衛鏗身軀發生物理鏈接。
就在這危急的時刻,真新正感覺到了南邊自我集羣進一步生命支援,自己的生命輻射在一秒鐘內達到常態的百倍。同時皮膚下的脂肪在肉眼可見乾癟下去。
排異開始,大量的菌絲枯萎,從衛鏗身上斷裂。但身上鍊接菌絲的斷口剛剛快速結疤,卻很快又被更多的菌絲纏繞上。
真新正在最後一刻也爆發出了求生欲,硬生生撕掉了自己大塊被入侵的皮肉。劇痛在這個時候,被雄性搏命狀態的激素強行壓制下去。
真新正推開了艙門,腳步一陣搖晃。倒不全是因爲脫力,主要是腳下的天殛龍軀體正在搖擺。他看着下面的湖水,現在跳下去,應該可以生還。
然而這一切,最終由這個城市的漠視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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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孟非騎着戰鷹盤旋在空中,凝視着這個宛如蛇類繁殖時候糾纏起的巨大肉山。而恰好這時候衛鏗將座艙的門被推開,艙門,啪的一下掉進了湖水中。激盪起的水花和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秋孟非看到了衛鏗。
此時衛鏗和重度基因污染者沒有區別,面龐已經扭曲,身上出現了大量的瘤塊。
秋孟非憐憫的看着真新正,擡起了手中的槍械,低語道:“很抱歉,我救不了你。這場災難也必須這樣終結。”
真新正清晰看着這貨緩緩扣動扳機,喉嚨因爲韌帶破碎沒法說出任何話語。
在被子彈撕碎的剎那,真新正彷彿看到了整個建鄴城!(實則是記憶中浮現):
這個城市,在某些人的目光中,穩定的運轉是第一要務。這被冠上了“正義”,
而在這次危機前,自己也沒看出什麼不對。但是危機中,這種“正義”可以大於自己這個邊緣者的性命,這顯然就不對了。
真新正被撕碎前的一剎那,給自我集羣傳達了最後的信息:“人類社會的正義,只能是普羅大衆共同生存發展的方向,而不是不願意向下看的傲慢者自覺正常秩序的運轉。”
真新正被機械獸用火焰徹底處決後,後方也收到秋孟非的訊號。炮火落在了天殛龍龐大的身軀上,正在試圖融合的天殛龍被成噸的彈藥將一塊塊血肉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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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方,通過偵查機械獸視角觀察前線的江序,看到了秋孟非行動的全過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什麼都沒說。
江序拿起魏仁璐那邊的電話,道:“天殛龍二號可操控性要優於一號,只是先前的確有所顧慮。現在這個顧慮解除了。”——這看似是深思熟慮的結論,其實是他臨時確定的決策。
在另一邊,魏仁璐聽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隨後確定了“天殛龍的二號艙的駕駛者死亡”的他表情凝滯,數秒後重新恢復了平常,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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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百公里外,正在向建鄴逼近的飛機羣上,原本準備空降的衛鏗們與北方個體的聯繫也突然中斷了。在剛剛,衛鏗一度還在考慮如何讓北方的自己朝着“他們”的概念上靠攏。但是在現在,衛鏗集羣確定了,真新正依舊是自己,那個自己曾企圖忘掉的,“受到壓迫”的自己。
在得到系統的確定後,飛機就近在贛江匯入長江區域的某臨時機場降落了。
現在該救的人已經消失了,那也就沒必要再去了。當然,與建鄴城更深一步的合作,也沒必要了。
衛鏗已經以足夠的代價,瞭解了這些個北方的人類城邦與聯盟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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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監察者團隊中,現在徹底炸裂了。
衛鏗對北方進行了足夠的瞭解,又何嘗不是讓監察者們從一個深刻意義的視角上重新認識了建鄴城和五色聯盟。
監察者們通過足夠多的對比證據,可以確定就是素凌霜將衛鏗坑死的。
因爲在其他時間線上,素凌霜就是這樣幫助秋孟非坑死宋恆這個反派敵人的。
沒錯,宋恆是反派。而在諸多的時間線上,素凌霜和秋孟非是絕對的正派。
因爲他們兩個有愛情,年輕,且挑戰了老朽的上層。並且呢,大多數穿越者在時間線上,也都是順着他們的。
唯獨,衛鏗這一次!讓曾經欣賞素凌霜智珠在握鋒芒內斂的監察者們,看到了她的殘忍!以及這場看似穩健的位面開拓中,所觸發的嚴肅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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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越的條例中
監察者對時間線上的價值觀是一定要和穿越者保持一致的。
那些曾經看好素凌霜的監察者們,這次被巨大的反差弄得宕機了。而木偶一樣的宕機後,則是感覺到了巨大的羞辱。
這絕不是被衛鏗打臉羞辱。自己的穿越者絕對實在是棒棒噠,更何況衛鏗真的是在這條時間線很棒!
正如白靈鹿先前“信口開河”——嗯,現在看來,是“準確預見”——的那樣,衛鏗是開闢潘多拉位面的最優解法。
那麼羞辱的來源,就是素凌霜。是,過去那些時間線上,對劇情錯誤的描繪方式。更是,過去時空管理局,對該位面錯誤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