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將軍王

卷首語:兩心同,相思還相憶。對酒觀花燭影下,小玉窗前卻來時。夢長君不知。

康熙五十七年夏

“天申寶貝!藏好了嗎?額娘來了!”我一邊象徵性的喊話,一邊伸手向下拽着眼前的絲帕,偷眼觀瞧。

“額娘耍賴皮,不許偷看!”一個狡猾的聲音從花叢中探了出來。

“好!好!額娘不偷看就是了。”話音剛落,我就朝着那叢豔麗的牡丹花撲了過去,不過可惜,耳輪中只聽見花瓣噗噗墜落的聲音,而被我追逐的那個小目標卻在一串笑聲中跑開了。

又耐着性子翻了幾處花叢,卻依舊沒有收穫。直起腰喘了口氣,心中暗叫可惡!這個淘氣的孩子,大下午的被他拉出來玩什麼捉迷藏,還真是考驗我這比他老了二十年的身子骨。看着他在陽光下那燦爛的笑臉,再想想他老爹那一副畏暑如虎的樣子,真不曉得這孩子是隨誰?

忽然,身後幾聲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響起,頓了頓,又向前幾步,終於停在了我的身後。小鬼,竟然想繞到後面嚇我,看我怎麼收拾你!我故意擺出一副渾然不知道樣子,站在原地,四下裡隨意的摸索了幾下,然後猛地一回身,一把抱住了身後的人,嘴裡興奮得哂道:“寶貝,看你這下往哪逃?”

本以爲會有一張柔嫩的小臉貼上我的面頰,可耳邊怎麼會是紗質的朝服窣窣作響?扯掉眼前的帕子一看,老天啊!金黃色的貝子朝服,紅寶石的孔雀翎頂子,久未謀面十四貝子正如那耀目的日光一般瞬也不瞬地瞧着我…

心中一愣,身子卻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來,側身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十四爺今兒怎麼得空過來坐坐?”

十四咧嘴一笑,那曖昧的目光自然也隨着展開的笑意收回到眼底,“這麼久沒見,怎麼還是這麼冒冒失失老樣子?”

我臉一紅,有些氣惱的哂道:“咱們哪能和十四爺相比,到底是在豐臺大營、西山銳健營歷練過的,這樣貌、氣勢都不可同日而語呢。”

“你…”十四的眉毛一擰,轉瞬又鬆了開來,“你呀,就是嘴上不肯服輸。這幾年帶兵慣了,還真沒人敢這麼跟爺說話。”

看着他那認真的樣子,我禁不住取笑道:“那十四爺這淮揚菜見多了,偶爾換換口味,吃點川菜,也還受用吧?”

十四看了我一眼,然後一本正經的答道:“都說女人多了必成醋罈,醋缸,照我看這四哥的府上,倒是連買辣椒的銀子也省了呢。”

“哈哈哈…”我們一同笑了出來,彷彿時間退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時候,我們站在永和宮的迴廊上,無憂無慮的一起聊天、玩笑...

可心裡卻是同樣明白,消逝而去的時光,總會在不經意間留下各種各樣的痕跡。無論是額間淺淺的皺紋,還是嘴角新蓄的那抹髭鬚,彷彿都在時刻提醒着,沒有人會再是曾經天真的年紀。

“對了,四哥在嗎?”十四止住笑聲,終於言明瞭他的來意。

“啊!”我着意的愣了一下,“王爺這回子還沒到家呢。十四爺沒在朝上遇見嗎?”

“見,是見到了,不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就又從府裡過來了。”十四支吾着,眼光也不自覺地看向了別處。

“這樣吧,十四叔先去書齋坐坐,估摸着王爺也快回來了。”

“也好,我也順便看看四哥打理的園子。”十四的眼神有些閃爍,竟沒有注意到我話中稱呼的變化。

“小喬,帶十四爺去書齋,好生伺候着。”我輕瞄了他一眼,大約已經猜出了他的來意。

“那…”十四一愣,似乎終於留意到了自己待遇上的變化。

“噢,我還真是差點忘了,十四叔難得來一次,晚上就別走了,我去叫廚房炒幾個好菜,你們哥倆兒好好喝兩盅。”

“那,那可是給嫂子添麻煩了。”十四黑着臉,有些不大情願的答應着。

看着十四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赤霞燦燦的牡丹叢中,我竟有些無奈的笑了出來。剛纔不得以才騙了他,四爺在家,只不過是還抽不出時間見他。

自從五月丁巳,傳來策旺阿拉布坦率6000人馬攻陷拉薩城,拉藏汗被殺身亡,□□、□□被拘禁的消息,就開始有人陸續到府遊說四爺出征或是支持其他的皇子出征。平常那些個不相干,都被他的一幅冷麪孔倔了出去,可今天,他人還留在杏花春館裡勸慰一門心思想要出征的十三,王掞師傅就已經找上門來了,再加上個十四,真是哪一個都不好打發呀!

可話又說回來,平藏建功,收復拉薩,如此誘人的功勞放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本就不同於以往,自然也難怪後人會把大將軍王那頂帽子看得如此之重。只要能等得凱歌奏響,無論是爲爭儲大業添磚加瓦,還是重拾昔日的輝煌,應該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冷不丁一個胖胖的小臉從旁邊竄了出來,抱住我的大腿笑嘻嘻的說:“大灰狼終究還是沒抓住聰明的小豬。”

我放下煩亂的思緒,沒好氣的道:“小豬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所以纔沒被大灰狼抓到?”

他咬着手指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然後很馬屁地說:“不對,是大灰狼很仁慈的放過了小豬。”

這小子,倒還識相。我很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一把抱起他,一邊走一邊說:“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準備和狼爸爸好好商量一下,到底晚餐是紅燒小豬還是清蒸小豬。”

過了石橋便是梧桐院,未及走近,就遠遠瞧見門口的一個小太監飛快地進了院子。不覺一笑,原來今天是又有人來“探子”了。自從弘曆兩歲的時候,四爺就叫奶媽子帶着他搬到我的院子裡,與弘晝一同撫養。也自打那一天起,每當我帶着弘晝出去的時候,就會有人悄悄走進元壽阿哥的小跨院…

記得當初想過很久,想過製造一個出其不意的機會“碰到”她,奚落她;想過吩咐所有的下人,不允許她再踏入院子一步;或者,我應該故作大方的去說服四爺,擺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講幾句阿哥還小,親孃又是多麼的不可替代...等等諸如此類的道理。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什麼都沒有做。

也許總會有一些事情,是每個人一直在想,在思索,卻從來也沒有付諸行動的。

其實,我也是個很懶惰的人。

八歲的弘曆身量還未長足,相貌卻很清秀,書房的師傅們總是誇他天資聰穎,他卻從不張揚,待人接物也是徇徇儒雅,只是與弘晝相比,少了幾分男孩子的任性和淘氣。見他頎身玉立在窗前,正望着院子一側的角門,癡癡的發愣。

“弘曆想什麼呢,這麼用心?”我放下懷裡的寶貝,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玉姨回來了。”他有些不捨的轉過頭,卻已收了方纔臉上的神色,“沒什麼,我不過是在琢磨師傅今天講的功課。”

“師傅講到論語哪一篇了,說出來聽聽。” 我有些驚訝於他的心思竟轉換得如此之快,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不禁饒有興味的問道。

“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原來是爲政篇中的一段,看來這小子真不愧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額娘,孔子的意思是說提拔正直的人放在邪曲的人之上,人民纔會臣服,反之則人民是不會服從的。”一旁的弘晝突然開了口,滿臉的自得之色。

“答案正確,獎勵一下。”我順手在碟子裡撿了一塊馬蹄酥,放在兒子嘴裡,擡頭望向另一個孩子道,“弘曆是否想問,既知是邪曲之人,不若棄之,爲何還要任用呢?”

弘曆的眼神中泄出一絲詫異,卻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能換個角度想問題,弘曆不簡單。”我衝着他讚許的笑了笑,照樣拿了一塊點心放在他的手裡,“好直而惡枉,天下之至情也。然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帥土之濱,莫非王臣。試問帝王治理天下,能否只留正直之士,而驅逐所有邪曲之人呢?”

“而且,世上的人,也不能只用善惡兩個極端的標準區分。。”我抿了一口茶,繼續道,“人皆有私慾、貪念,即使最正直無私的人也會有其自身的缺點。所以,帝王之道,貴在包容之心,知人善任,使臣子的優點能夠與他擔任的工作相符合,並以制度爲手段有效的抑制惡的一面的滋生,這樣才能使國家的各個部門正常而有序的運轉。”

“所以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玉姨這番道理,倒是比師傅說的還透徹呢。”弘曆想了一下,一副信服的口吻。

“不過要我說,額娘似乎有些文不對題呢!”弘晝在一邊舔着手指,突然很狡猾地笑了出來。

這小子,專會來拆我的臺,我白了他一眼道:“兒子,這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道理,就不用人再教了吧?”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了屋頂,和着夏夜晴朗的星空,皎潔而透亮。回頭看看已經睡熟的兩個小子,似乎也生出幾分睏意。亥正時分,不過才21:00點罷了,若是還在現代,不是正躲在哪個自習室的角落裡狂背GRE,就是和阿真在北門外的砂鍋攤前快樂的夜宵。想到阿真,腦海裡的印象似乎有些熟悉的模糊,或許,我已經太久沒有想起他,還是早已把那兩個亦真亦幻的人影重疊在一起了。

輕輕的帶上門,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纔剛邁上臺階,就看見四爺斜靠在院子當中的長椅上,彷彿是睡着了。躡足走到他跟前,靠着椅子的扶手蹲了下來。

他微閉着雙眼,輕蹙着眉頭,彷彿睡夢中也在謹慎的思考。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仔細地端詳過他的樣子,自從有了弘晝,再加上弘曆也搬了過來,整個人的生活都被孩子佔得滿滿的。直到不知不覺中,那曾經瘦削的面龐已漸漸變得豐潤,棱骨突出的額角也被幾條淺淺的皺紋覆蓋在下面…手指不自覺地從他的眉間劃過,再向下掠過那挺直的鼻樑,細薄的嘴脣,記得聽人說過,擁有這樣外貌的男人,都是隱忍而堅毅的。

眼底忽而有些酸澀,仰首望天,玉盤徒轉,銀漢無聲,一條橫亙在天幕上的狹長故道,隱隱閃着神秘的光亮。放眼之處,紫禁之巔,萬人仰首,即使再多的坎坷,再多的疲累,也只會把他的光彩磨礪得更加成熟而純粹。

我似乎一下子有所領悟,那份徘徊於眉間心上的渴望,拋開權力,拋開財富,或許僅僅只是一種單純而近乎直白的本能。

探出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緩緩地從脣間移到胸口,感受着那顆心強力而有節奏的跳動。睿智而深邃的眼波,如同夜色下寧靜的海面,溫柔的把我溺在中央。

“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低下頭,說得有些含糊。

“爲什麼?”他扳過我的下巴,問得異常認真。

“因爲,會讓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你。”我推開他的手,笑着轉開了臉。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丙辰,命皇十四子貝子胤禵爲撫遠大將軍,討策妄阿喇布坦,上御太和殿授印,命用正黃旗纛。諸王、貝勒、貝子、公等並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處。

梧桐院內,片片黃葉很唯美的落下,在半空中揮灑着生命盡頭的最後一抹燦爛。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東廂書齋裡傳來的聲音有些刻板,並不悲憫於這秋日的滄桑蕭瑟,同樣也不爲那斑斕的色彩而怦然心動。這些日子,我時常會回想起那個寧靜的夜晚,我坐在他的身上,他把臉埋在我的頸間,溫熱的呼吸掠過我的耳垂…

“十三弟是沒有機會的,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而且,我不想讓他攪進來,真的,不想。”

“你知道嗎,今兒個是額娘讓十四來找我的。其實,如果皇上一定要從我們兄弟中選一個出征的話,我倒寧願是他。一母同胞,親兄熱弟。萬一,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但願他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他的聲音淡淡的,彷彿是在述說很遙遠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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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以前好像在哪本書裡看過,弘曆和弘晝好像是易母而養的,所以弘曆和耿氏的感情很好。現在把兩個孩子都交給女主,虐一下鈕鈷祿氏,順便跟未來的小乾培養一下感情,也算是一舉兩得了。哈哈哈!

關於平藏之事,我覺得四四當時的心情一定是很複雜的。當時盛傳八、九、十四三人中會有一人被立爲太子,而且戴鐸也寫信謀求臺灣道的職位,想留一條退路。所以我想,十四被立爲大將軍王出征的時候,四四應該會比較鬱悶,但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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