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這兩個郎君笑意盈盈的朝自己走過來,有一個甚至都軟綿綿的開始往她身上靠了,顧采薇趕緊後退,一臉防備的低叫:“你們站住!都別過來!”
兩個郎君一愣,後頭瞬時傳來了一陣狂放的大笑。
太平公主靠在榻上,她被眼前的情形給逗得前仰後合。
身後的郎君連忙小心的扶着她,生怕她笑得太歡從榻上摔了下去。
太平公主連笑了好一會,她才慢慢平靜下來。連忙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她纔看着顧采薇道:“你是嫌他們倆不好?那好,我這裡還有一個更好的,我用過許多次了,次次回味無窮,你要不要也試試?”
說着,她又招手。“六郎,你去好好伺候伺候長寧侯夫人,讓她知道什麼叫做魚水之歡,欲罷不能。”
話落,那個原本袒露着胸膛任由她躺在自己身上的俊俏郎君連忙起身下地,就衝顧采薇行個禮:“六郎見過長寧侯夫人。”
此人衣襟大開,上半身早無所遁形,他下面的褲子也只隨便系在腰上,這褲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成的,竟是半透明的。他才站起來,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就藏在寬大的料子裡若隱若現,甚至就連腰下那一片也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藏的東西不小。
雖然衣衫不整,可他的一舉一動卻無比的風流落拓。行完禮起身,他才脣角微勾,衝她微微一笑。狹長的鳳眼中情意流轉,簡直看得人骨頭都酥了。
這男人可真是個妖孽。
和他比起來,杜雋清那點姿色都放不上臺面了。
不過,顧采薇還是趕緊擺手。“公主,您就饒了我吧!我着實對男女之事沒多少興趣。”
“哦?”太平公主還懶洋洋的躺在那裡,“你是因爲長寧侯的冷落心裡對男歡女愛懼怕了,還是因爲陳家那個郎君的傷害開始恨上男人,現在把所有男人都恨上了?”
看來她的底細早已經被她給摸得一清二楚。
顧采薇苦笑。“公主您想多了。那兩個男人都傷不到我,我只是單純的對這種事情沒多少興趣。有這個時間,我寧願多鑽研點吃的——我更喜歡做這個。”
“世上竟然還有女人不喜歡俊俏小郎君的?這樣的人我倒是頭一回見。”太平公主涼涼說道。
顧采薇頷首。“那公主您看到了,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今天你是不是大開眼界了?”
“放肆!”
她話音才落,就見太平公主猛地沉下臉:“你竟敢對本公主這麼說話?”
又來了。伺候一個喜怒無常的公主真是個體力活。
顧採無奈撇脣。“那次我們在竹林裡相見,我什麼性子公主您不是就已經知道了嗎?那麼這次叫我過來,你就應該早有心理準備纔對。不然你把糕點還我,我現在就走。”
太平公主瞬時臉色更冷。“我還從沒遇到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人。都已經送出去的東西,你還能直接朝人要回去?”
“我是鄉下來的嘛!京城裡的規矩我不懂,反正我只知道在我們鄉下,誰拿了我的東西就該對我好聲好氣。白吃白拿,過後還對別人又打又罵的,這種人在我們老家叫白眼狼!我從來不慣着這種人。”顧采薇慢悠悠的說道。
這話出口,整個屋子裡的氣氛都變了。
太平公主周身也冒出一陣冷意。“你是說,本公主是白眼狼?”
顧采薇靜靜看着她。“你想否認?我們才遇到兩次,結果每次你都不停向我索取,稍有不和你心意的你就動輒發怒威脅。你這完全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太平公主的眼神都已經快凍成冰柱了。“你可知道,上一個如此大膽和本公主說話的人,他現在身在何處?”
“亂葬崗?還是公主府的花壇下頭?”顧采薇不以爲意,“反正我覺得公主您暫時不會殺了我,畢竟一時間你還找不到能做出像我這樣讓您滿意的杏仁糕的人。”
太平公主聞言眉頭一皺,她沒有再說話,只又盯着顧采薇看了好一會,才慢慢移開目光。
“你這個人倒是聰明,知道可以用什麼把柄捏住我。”
迎面而來的壓迫感瞬息減掉大半,顧采薇連忙低出口氣。“公主明鑑,其實我是真對男人沒多少興趣。您如果真想賞賜我的話,那不如贈我一所宅子。”
太平公主又雙眼微眯。“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就這麼幾塊糕點,就想要換本公主一所宅子?”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能完全合你胃口的吃食也一樣一聲難求。不然,公主您何至於在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又把我給叫了過來?這不正是說明您找了一圈之後,依然找不到能做出完全讓您滿意的,所以您就只能回頭來找我了?”顧采薇淡聲說道。
太平公主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麼?這話說得倒是不錯,你從哪裡聽來的?”
“忘了,應該是鄉下誰家隨口說了句,我就聽在了耳朵裡吧!”顧采薇淡聲說道。
其實這話是琉璃那小丫頭說的。她也不知道這丫頭嘴裡怎麼那麼多話,還動不動就爆出一兩句金句,有些她聽着有趣也就記住了。
太平公主見狀也不再追問,她當即頷首:“要是這麼說的話,這個道理也不錯。罷了,看在你的糕點的確讓我喜歡的份上,我就賜你一所宅子!只不過你得告訴我,你要宅子做什麼?是給你孃家人換個住所麼?”
“他們住在那個地方挺好的。”顧采薇毫不猶豫的搖頭,“我要宅子,是打算等和長寧侯和離之後搬出去。”
“你要和離?”太平公主聞言又是一驚。
顧采薇點頭。“我早說過,我對男女之事沒多少興趣。長寧侯和我感情又不和睦,那這份婚姻維持下去又有什麼意思?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那個地方,不過那時候我至少得有個容身之所吧?”
聽她這麼說,太平公主臉上就蒙上了一層灰敗的色彩。
“原來夫妻相處不下去,還能和離麼?”她低聲自言自語。
顧采薇低頭。“公主您和我當然不一樣了。駙馬他對你挺好的,而我家那一位……您是知道的。”
“男人不都那麼一副德行?”太平公主卻只淡然搖頭,“罷了,我知道了。宅子我會給你的,你現在可以走了。”
顧采薇求之不得!
她連忙屈身行個禮,就連忙提着裙子出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她匆忙往外走,還有一個人也跟了出來。
那就是剛纔太平公主叫來打算伺候她的六郎。
這個男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跟着她出了房間,身上的衣裳只隨便攏了攏,就追上了顧采薇。“長寧侯夫人請留步!”
顧采薇回頭看他。“可是公主還有什麼事?”
“公主的事情沒有,是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這個名喚六郎的男人施施然來到她跟前,秋波盪漾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就這麼看上一眼,顧采薇都差點被勾得神魂出竅。
她趕緊深吸口氣,才道:“你說。”
“在夫人眼裡,六郎果真就一點吸引力都無麼?”這個男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她這邊靠攏過來,那修長白皙的身體輕輕在她身上磨蹭着,脣縫中吐出來的氣息噴灑在顧采薇的耳垂上,帶來一陣熱熱癢癢的感覺。
這傢伙是個調情的高手。
而且,纔剛見面他就如此勾搭她,卻並不讓她覺得厭煩,反而有點享受。
見她已經被自己勾得暈頭轉向,這個人的雙手就慢慢撫摸上她的肩膀,雙脣繼續對着她的耳朵、脖子吐着氣。“夫人您應當是被別的男人給傷透了心吧?不過那是他們不懂得女人的好,不知道怎麼侍奉你。我就不一樣了,你只要把自己交給我,我一定能帶你體嚐到男女之事的妙處,以後你必定會沉迷其中,一輩子都不捨得離開。”
說話間,他的一隻手都已經移到了顧采薇的胸口,眼看就要剝開她的第一重束縛直抵她的身體。
但就在這個時候,顧采薇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想要作祟的手推開。
“我說了,我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六郎君你如果真有滿肚子的情意發泄不完的話,大可以去侍奉公主。公主現在身懷六甲,不管身體還是心裡應當都很不舒服,正是需要人溫柔呵護的時候。這個機會十分難得,你要是抓住了,可比拿下我這麼一個小小的侯夫人有成就感多了!”
說完,趁着這個男人還在怔愣的時候,她已經邁開腿徑自走遠了。
六郎聽了她的話,還原地站了好一會,然後他纔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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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他眉梢一挑,脣角也翹起一抹興味的笑:“這個小娘子似乎和他們所說不大一樣啊!這暴脾氣,我喜歡!”
既然顧采薇走了,他也就回轉身,又慢悠悠的回了房間裡。
此時太平公主又已經躺了回去,正任由人伺候着吃着瓜果。他走過去,一手輕撫上她的腿。
太平公主立馬一腳將他踹開。“我不是說了麼?在腹中的孩子生下之前我不會再亂來,你也給我忍着些,別一天到晚就知道拿這些手段來引誘我。”
六郎連忙低頭。“公主教訓得是,我知道了。”
太平公主才閒閒擡起眼簾。“怎麼?看你這麼垂頭喪氣的樣子,是施展出你的魅力勾搭長寧侯夫人也沒有成功?”
“是啊!”六郎點頭,“這個小娘子似乎真對男人沒多少興趣。而且,她的眼睛可真厲害,彷彿能看透人心。我因爲她的拒絕心裡不爽快,想在她身上找回場子,她竟然一眼就發現了,還直接就戳穿了我!”
“我早和你說過,這個小娘子脾氣之所以大,那是因爲她有本事。我的心思她都能一眼看出來,更何況你的?”太平公主輕笑,“這下你知道了吧?這世上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被你所傾倒的。碰壁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很不好受?”
“的確不好受。”六郎點頭道,“不過,我相信這只是她被男人傷的太深,心裡太過防備的緣故。等再接觸幾次,她知道了我的好,她自然就不會排斥我了。”
“那好,我就等着看,到底是她能抵抗你到底,還是你最終能把她給俘獲?”太平公主笑道,就吩咐身邊的人,“把糕點拿來我吃兩塊。”
一個俊俏的小郎君趕緊打開食盒,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呀,竟然有好幾樣呢!”
太平公主頓時目光一閃,她看着擺在眼前的四樣糕點,又脣角一掀。“她還在話裡話外的怪我鬧突襲,什麼都不說的就把她給拉來了。可現在看看,她分明是早知道我會找她,所以早就把一切都給準備好了!這個人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罷,她自己拿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唔,香香甜甜的,有一點梅花的清香,滋味還算不錯。”
再拿上另一塊。“這個味道淡了許多,但也挺好吃的。”
一會的功夫,她就把四樣糕點都各吃了好幾塊。
六郎見狀,他滿臉驚訝。“公主您都許久沒有這麼好的胃口了!這位長寧侯夫人到底是有多好的手藝,竟能讓您胃口大開?”
說着,他也拈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頓時雙眼圓睜。“果真好吃!又香又甜,甚至甜中隱隱發膩,卻並不招人討厭。就彷彿三月的桃林下,和青梅竹馬的夥伴縱情嬉戲一般,再怎麼歡樂甜蜜都不過分。”
而後他再將餘下的三種都各吃了一塊。“這一碟裡頭應當添了艾草吧?香甜中帶着一絲淡淡的苦澀,莫名讓人追憶起少年時候慕少艾的青澀甜蜜。這一碟應當就是公主您念念不忘的杏仁糕了,這苦澀的滋味更重了一些,吃在嘴裡,苦在心裡,果真和每次我思念起公主您卻不得見時候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還有這一個……”
指向最後一碟,他眼中泛起一抹訝異。“前面三份糕點都如此令人驚豔,可爲什麼最後一碟卻這麼普通,吃起來沒有任何特別的,讓人根本什麼都記不住?”
“因爲,不管你之前多麼轟轟烈烈,最終總是要走向平淡的。這最後一碟,就是所有人最後的歸宿——安安穩穩、波瀾不驚的度過餘生。”太平公主淡聲說道,“這是人一輩子要走的最長的路,卻也是沒有多少記憶可以留存的一條路。等到臨終之時,你回想起來也挑不出什麼讓你記憶猶新的事情來。那自然吃起來也沒多少味道了。”
六郎聽完,他臉上的驚訝更甚。
“長寧侯夫人竟有這等好本事?不過是四分糕點,給人吃在嘴裡,卻主動聯想到了人生的四個階段。以前我也吃過長安城裡許多頗負盛名的點心,但除了美味之外,極少有其他感觸。可現在這些……”居然每一樣都讓他感觸極深,甚至連最後一種他覺得滋味平平的,這味道也早已經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舌尖上,根本揮之不去。
太平公主也眼神一暗。“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會對她的東西念念不忘了吧?”
“我明白了!”六郎當即點頭,“如此看來,這位長寧侯夫人的確是位妙人。不管是她的人,還是那雙手,都妙不可言,我都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公主,要不咱們把她給弄過來吧!讓她一直陪在您身邊,這樣您就一直都有美食吃了,多好!”
太平公主卻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心裡怕不是這麼想的吧?難得出現一個沒有被你征服的女人,你心裡難受得很,就巴不得趕緊把她抓過來,使盡渾身解數讓她對你神魂顛倒,是也不是?”
六郎忙笑了。“公主目光如炬,我的這點小心思都被您給看透了。不過除此之外,我也的確是在爲您考慮。您看,這些天您一直悶悶不樂的,可現在吃了這幾樣糕點之後,您的心情轉變得好多了!”
“是嗎?”太平公主摸摸胸口,她才低嘆口氣,“似乎是這樣。我困了。”
“那我服侍公主您休息!”六郎趕緊主動又過來摟住她,再拉過被子給她蓋好。他自己則是充當了枕頭的功效,穩穩的讓她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再說顧采薇。
等到馬車開出了公主別院,她才終於長出了口氣。
“太可怕了!”連忙拍拍胸口,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那個叫六郎的簡直可怕,年紀輕輕的就一副勾魂攝魄的模樣,以後還不知道多少小娘子要被他給禍害了!”
“六郎?”琉璃聞言,她忽的發出一聲驚叫,“娘子,你說,剛纔你遇到六郎了?就是剛纔主動跑出來勾引你的那一個嗎?”
顧采薇點頭。“是啊!”
“原來就是他!”琉璃連忙捧起臉,“他長得真好看。難怪看到他出來的時候,我的心都怦怦的跳個不停。他都沒勾搭我呢,我都差點被他給迷住了!”
顧采薇眉頭一皺。“你最好離他遠點。這個人太危險了。”
“我知道。”琉璃趕緊點頭,“我也就說說。他這種人眼高於頂,怕是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我這個小丫頭一眼吧?那就更別指望他跟引逗娘子你一般來引逗我了。不過,能親眼見到他一面,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着,她已經臉頰紅通通的,眼睛裡滿是迷醉的笑。
顧采薇簡直無可奈何。“也不知道你這丫頭什麼毛病,對京城裡這些人的名號比我還如數家珍。不過好在你知道分寸,不會亂來,我還不至於太過擔心。”
琉璃連忙揚起滿臉的笑。“娘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會拖你的後腿的!”
“這個我當然相信。”顧采薇含笑點頭。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侯府,然後第二天,太平公主就說話算話,讓人把賜給她的府邸地契送來了。
和地契一起送來的,還有兩個小娘子和兩個小郎君。
送人過來的依然是上次那位管事,他的態度也比上次更加的殷勤:“夫人,公主自從得知您在侯府上的陪嫁丫鬟得急病去了,身邊一時都沒有可用的人,就讓在下挑了兩個給您送來。這兩個丫頭的底細在下都已經查清楚了,保證乾淨,您就只管放心的拿在手裡用吧!還有這兩個小郎君,他們也都是剛買來的貧苦家庭的小郎君,都還沒調教過呢,就都交給您了,隨便您想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
顧采薇嘴角抽抽,但也只能接了地契和這四個人的賣身契道謝。
好容易送走駙馬府上的管事,聽說消息趕來的杜逸就拉下臉。
“這兩個男的,送走!”他大聲說道。
“爲什麼?”顧采薇不解。
“因爲我不喜歡他們!”杜逸說着,還不爽的斜了她一眼,“而且你一個小娘子,身邊留什麼男人用?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這麼一點的小屁孩,卻在一本正經的教導她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也是好笑。
顧采薇忍俊不禁,連忙揉揉他的頭。“這兩個人我倒是不想收,可他們是公主送來的,我又能如何?”
“那你也不能把他們給留在身邊伺候,不然成何體統?”杜逸大聲說着,還回頭大叫,“阿爹,你說是吧?”
顧采薇才發現杜雋清也已經過來了。
這個男人目光一掃,就看到了那兩個雖然才十歲出頭、卻生得眉清目秀,姿容不俗的小郎君,他頓時眼神也變得幽深一片。
“正好我書房裡缺兩個伺候的,就讓他們去我書房裡做事吧!”他淡聲說道。
不帶他這麼搶人的!
顧采薇冷笑。“侯爺您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這兩個人是公主賜給我的。”
而太平公主爲什麼會賜給她兩個小郎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就是太平公主送給她的兩個男寵。而且,還是剛剛採買來的,純天然無污染,隨便她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調教。
雖說對於太平公主的這份美意,顧采薇也自覺難以承受。但杜雋清就這麼堂而皇之的來搶人,這也很讓她不爽。
“你的就是本侯的。”杜雋清立馬說道,“所以,本侯如何安排自己的人都是理所應當。而且你有時間的話,最好還是再回顧家去看看,那邊已經鬧翻天了。”
他這話什麼意思?
顧采薇心一沉,就見杜逸又悄悄的拉拉她的衣袖。“阿爹說的是真的。就剛纔,顧府那邊就派人來求救了。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你阿爹阿孃又打起來了,而且你阿孃還落了下風!”
顧采薇頓時腦仁一陣生疼。
田氏和顧程遠夫妻不和睦,上次她回去就引導着這兩個人鬥了一場,最終結果是田氏獲勝。但這個結局是在她和杜雋清在場施壓的情況下才得到的,顧程遠心裡肯定是不服氣的。所以,回頭這對夫妻倆肯定還有的鬥。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田氏的戰鬥力居然這麼弱,這麼快就又被顧程遠給壓倒了!
那她是得回去看看才行。
不過……
她再轉向杜雋清:“侯爺您准許我回顧家了?”
“本侯和你一起去。”杜雋清立馬說道,“我貼身看着你。”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才不會就這麼放過她。
“阿爹你也去啊?那我也去一趟好了!”杜逸見狀,他趕緊也大叫。
顧采薇忍不住翻個白眼。
“你們當時出城踏青呢?還爭着搶着都要去?”
“出城踏青都沒有去顧家看熱鬧有意思。”杜雋清涼涼道。
杜逸也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你阿爹阿孃真是我見過的鬧得最厲害的一對怨偶。還有你阿爹的那個小妾,她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那個兒子也一樣,賤得很,我看他一次就想打一次。難得那一家裡頭就沒一個好的,這樣的人家千載難逢,我都想過去看他們打架。”
好吧,這對父子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想當初她是貨真價實的顧采薇的時候,也很喜歡看這一家人互相撕扯,簡直是打發無聊時間的利器!
只可惜,現在她變成了顧采芹,她就一點都不覺得這事有意思了。
顧采薇無奈點頭。“既然想去,那你們就跟着去好了。不過……”
“來人,把他們帶去本侯書房。”一看到她的目光朝那太平公主送來的四個人身上掃視過去,杜雋清就沉沉開口。
顧采薇又咬咬牙,她直接把目光落在那兩個丫鬟身上。“你們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的話,奴婢曉芳兒。”
“奴婢曉菲兒。”
兩個小丫頭分別回答。
看看她們倆的模樣,高鼻深目,是胡姬。而且兩個人面部輪廓十分相似,應該是親姐妹。
顧采薇頷首。“四月芳菲,你們的名字取得不錯。”
說着,她隨手點了一個。“曉菲兒是吧?你跟我走。”
“是。”叫曉菲兒的丫鬟趕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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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曉芳兒,顧采薇則是將她教給紅鸞帶回去安置了。
簡單把這四個人給安置好了,顧采薇就連忙讓人準備車馬,她和杜雋清、杜逸還有曉菲兒琉璃大黑幾個一道往顧府去了。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顧府後院早一片混亂。
本來這府邸就不大——在長寧侯府住了幾個月、習慣了那邊的寬敞舒適後,現在再回來顧府,顧采薇真覺得這裡逼仄得可怕。
而就在這一片小小的地界上,田氏和顧程遠夫妻倆早已經拋開了臉面撕扯在一起。明明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他們還跟小孩子打架似的,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不顧顏面的在地上滾來滾去。
一旁,顧程遠的愛妾恬娘還有他們的兒子顧天賜都跪在一旁。恬娘哭得雙眼通紅,嘴裡還不停叫着:“郎君,娘子,你們別打了!求求你們了,你們要是誰有個三長兩短,這可都是婢妾的錯!”
嘴上叫得悽慘,可她根本連出面阻攔一下對田氏施暴的顧程遠的意思都沒有。
見顧采薇他們出現,顧程遠和田氏正戰得酣暢,眼睛裡只有對方,根本聽到外頭的話。恬娘則是連忙拉着兒子爬過來:“侯夫人,您趕緊叫住郎君他們吧!婢妾無能,攔不住他們,這一切就只能靠你們了!”
“你這話就說得太謙虛了吧?你要真想阻止他們,必定有的是辦法——比如,你可以去死啊!”顧采薇冷聲說道。
恬娘一臉迷茫。“侯夫人您什麼意思,婢妾聽不懂。”
“你就繼續裝傻吧!”顧采薇冷笑一聲,忽的加重音調,“來人,把恬娘母子按住,重重的打,直到打死爲止!”
“你敢!”
馬上,剛纔還一心一意和田氏打架的顧程遠立馬就跳起來。“顧采芹,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竟敢對你父親的侍妾動手?你無法無天了你?”
“打!”
顧采薇根本不理他,徑自沉聲吩咐。
“聽夫人的,打吧!”杜雋清也低聲應和了一句。
馬上,杜雋清帶過來的人就過來,把恬娘和顧天賜母子倆按在地上,就開始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
顧程遠見狀,他頓時無心戀戰,趕緊丟下田氏跑過來。
“你們停手!快停手啊!他們倆都嬌弱得很,而且上次被打了還沒好呢!你們要再打下去,他們就沒命了!”
他也只敢叫喚着,不敢上前來阻攔。畢竟杜雋清父子倆都在呢!
真是見了鬼了!顧程遠心裡暗叫:他這個沒用的大女兒,之前不是很不得長寧侯的喜歡的嗎?可怎麼這兩次,她每次回孃家長寧侯都在身邊陪伴着?尤其這一次,她說什麼長寧侯就附和什麼,簡直都有點婦唱夫隨的架勢了!
怎麼以前他們沒這樣呢?偏偏在這個時候……哎!
“打,打死他們!”此時田氏也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看眼前的狀況,她連衣衫都來不及整理,就扯着嗓子大喊,“這對母子倆不就是仗着你的寵愛,一直挑撥離間嗎?那現在,我也仗着我女兒的勢,好好的治治他們!”
“你給我閉嘴!”顧程遠對付不了杜雋清幾個人,但打壓田氏卻是信手拈來,“恬娘這些年在你身邊侍奉,她哪裡做得不好了,就要被你給打死?還有五郎,他可是你的兒子,管你叫阿孃的!我膝下也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死了,我可就後繼無人,你死後也沒有子孫捧靈摔盆,那就只能做一個孤魂野鬼,這是你希望的結局?你要不想害得我顧家斷子絕孫,你就趕緊讓二娘子叫人住手!”
她這個阿爹倒是也有幾分小聰明。他立馬就理清楚了眼下的關鍵所在——他說話沒用,要想保住恬娘母子的命,只能顧采薇下令。而顧采薇又只聽田氏的話,田氏呢?如果不拿出點利害攸關的事情來震住她,她又怎麼可能同意去說服顧采薇?
所以他心念一轉,就已經連忙拎出他和田氏最在意的事情來扣在了她頭上。
田氏果真動搖了。
她沒給顧程遠養住一個兒子,這一直是她心裡的痛,也是顧程遠一直以來拿捏住她的一大把柄。所以現在聽到顧程遠這麼說,她也就訕訕的轉頭看向顧采薇:“阿芹,不然你就放了他們吧!我看他們今天吃的苦頭也夠多了。”
顧采薇眼神一冷。“先停下吧!”她沉聲說道。
正打得恬娘母子倆鬼哭狼嚎的人立馬停手。
顧采薇纔看着田氏說道:“阿孃,其實想要兒子很簡單。你年歲也不算大,只要把身體好生調養一下,再和阿爹生個孩子不算難事。再不然,回去顧家宗族抱養、或者再給阿爹納一個年輕老實的妾,這些都是解決辦法,你何苦就死活要保住顧天賜這一個?就五郎這性子,您確定您百年之後他會樂意給上香祭奠?”
田氏又臉一白。
顧程遠聽到這話就急了。“顧采芹,你可別胡說八道!恬娘最懂事了,她嫁進我家這麼多年,何曾鬧過事?還有你阿弟,他也乖巧聽話,聰明得不得了。真要怪,那也該怪你阿孃她太張揚跋扈,家裡的事情都是她生出來的!”
“是嗎?”顧采薇頷首,“我才知道,原來阿爹你這麼嫌棄阿孃。既然如此,阿孃你乾脆別在這個地方待了,跟我走吧!正好上次我去武駙馬府上赴宴,結交了太平公主。我看公主還挺喜歡我的,這不,今天她才贈給我兩個丫鬟,我還說要分一個給你呢!不過現在看來,人我都不用分了,你就跟我去侯府住吧!說不定以後我還有機會帶你出去結交公主呢!”
“你說什麼?”顧程遠聽到這話,他頓時就顧不上管恬娘母子了,而是一頭撞到她們跟前來,“二娘子,你再說一遍,你結交上誰了?是哪位公主?”
“哪位公主,與程員外郎你有什麼關係?”顧采薇冷笑,她只管抓住田氏的手,“你都不打算要我阿孃了,那我也要和你斷絕關係。以後你就和你心愛的恬娘還有五郎過日子吧!”
“不不不,恬娘她就一個小妾,哪能和你阿孃比?剛纔我也只是看到五郎被打了心裡着急,纔會口不擇言。其實在我心裡,你阿孃纔是最重要的。畢竟我能有今天,可全都是靠着她的扶持呢!以後我也一定會和她互敬互愛,把她對我的好十倍百倍的還回去,這樣纔不辜負了她對我的一片深情啊!”顧程遠忙不迭改口。
甚至當着他們的面,他就拉上田氏的手,深情款款的對她說道:“夫人,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你要打我罵我儘管來,可你千萬不要因爲這個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田氏也是個沒有立場的。一看顧程遠服軟了,還當衆哄起她來,她噗的一下就軟了下來。
“阿芹,既然這樣的話,那咱們就先放過恬娘母子吧!”她又小聲對顧采薇說道。
所以,田氏能有今天,全都是她自找的!顧采薇狠狠翻了個白眼。 而只要這次放過了這對母子,下次他們肯定還會招惹事端。以前的顧采芹不嫌棄她阿孃脾性太軟,可顧采薇嫌棄!她也沒打算一直過來幫他們調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於是她臉一沉:“顧天賜可以放過,可是恬娘絕對不行。”
“沒錯。”杜雋清此時又開口,“不安於室的婢妾是亂家的根源,這個女人不能留。岳父大人,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發賣了恬娘;第二,當衆打死她。”
顧程遠聽到這話臉一白,恬娘則是嚇得趕緊爬過來抱住他的小腿。“郎君,婢妾知錯了!以前的事情都是婢妾的錯,婢妾不該挑唆您和夫人打架。既然侯夫人寬宏大量,願意留下五郎,那婢妾也心滿意足。現在就請您給婢妾找一所廟,讓婢妾剃了頭髮去做姑子去吧!從今往後,婢妾常伴青燈古佛,給您和娘子還有五郎君祈福。”
她是真被嚇到了,所以哭得無比悽慘,眼淚鼻涕傾瀉而下,把臉上的妝都給哭花了。
顧程遠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捨。
田氏也不忍的別開頭。“不然就讓她出家去吧!這好歹也是一條命呢,不管賣了還是弄死了,我都覺得心裡難受得不行。”
“阿孃,現在這件事您做不了主,一切得看阿爹。”顧采薇輕笑。
那邊的恬娘還不停拉扯着顧程遠的褲腳,楚楚可憐的哀求他放她出家。顧程遠也低頭看着這個他花了二百貫錢贖回家的女人,他眼中的不捨漸漸化爲憐憫,最終卻被一抹冷意代替了。
“恬娘,不是我不給你出路,而是侯爺剛纔已經明說了,或把你發賣,或打死你,他根本沒有說可以放你去做姑子,現在我們只能二選一。而你不是一直和我說,既然離開了煙花地,你就再也不想回去那個髒地方了嗎?咱們又還有五郎,以後他肯定是要讀書出仕的,你難道想讓他以後的同窗同僚都知道他有一個出身低賤的生身母親?”
聽到這話,恬孃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
“郎君你的意思,婢妾聽明白了。”她點點頭,竟是不顧被打得鮮血淋漓的雙腿,就這麼站了起來。
一步一步走到前頭一堵矮牆前頭,她閉上眼,就狠狠撞了過去。
咚的一聲悶響,所有人都不禁一陣心驚肉跳,顧采薇閉上眼,田氏也驚叫一聲抱住了女兒。
“阿孃!”
只有顧天賜不顧一切的大喊一聲跑了過去,然後顧程遠才裝模作樣的追過去叫了幾聲。但恬娘額頭上早已經撞出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如今窟窿裡血流如注,她也面如金紙,早已經進氣少出氣多。
不多大會,她就沒了氣息。
顧天賜撲在她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顧程遠也一聲聲的叫着恬娘,眼淚不停的往下淌。
但顧采薇卻察覺到田氏的身體在微微發顫。
但她也沒有憐惜她,而是直接對她耳語:“阿孃你看到了吧?其實阿爹他真是個狠心的人呢!爲了仕途,就算是他喜歡的恬娘又怎麼樣?他一樣眼睛都不眨的就能把她給殺了。恬娘如此,那一直和他吵架的你,你覺得又到了抉擇的時候,他會怎麼選?”
田氏身體又狠狠一抖。
顧采薇就把她拉起來。“所以,你以後就別指望依靠這個人了。就算是女人也得自立,一切靠自己,你懂嗎?”
“我……懂了。”田氏暈暈乎乎的點頭,其實她心裡還亂的很。
剎那間,她突然覺得自己丈夫彷彿變了個人,女兒也變了一個人,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她好像什麼都不認識了!
顧采薇也沒指望她這麼快就轉變過來。不過能讓她認識到顧程遠的兇惡的一面,她今天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她再招手把曉菲兒給叫過來。“既然阿爹除掉了恬娘,那以後你還是留在這裡和他過吧!這個丫頭是太平公主送給我的兩個丫鬟中的一個,我就把她轉送給阿孃你了。以後在這個府上,你有什麼事就和她商量吧!”
“哦,我知道了。”田氏趕緊點頭。
辦完了這事,顧采薇根本都懶得在這個地方多待,想來顧家現在也沒空招待他們了,她就趕緊告辭離開。
等到了車馬廳,顧采薇纔看向杜雋清。“今天這件事,多謝侯爺幫忙了。”
“就當做是本侯要了你的人的回贈。”杜雋清淡聲說道。
顧采薇就撇撇脣,她突然又不想和他說話了。
等杜雋清騎上馬背,她也和杜逸上了車,他們的車駕慢慢的開到侯府附近的時候,正趴在車窗邊上往外看熱鬧的杜逸突然拉住了顧采薇。“你看,有人在偷窺我們!”
顧采薇也雙眼一眯,她連忙吩咐:“琉璃,帶大黑去捉人!”
“好嘞!”
琉璃立馬應聲,她就和大黑一起跳下車。大黑嗷嗚一聲,一陣風似的朝那邊席捲過去,一把就將那個在侯府門口不遠處探頭探腦的人給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