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一手牽着小的,一手拖着大的,氣勢洶洶的殺到了杜家大房的院子門口。
此時大房這邊都已經睡下了,看門的婆子正打算把門關上,就見顧采薇大步走過來,一腳將門給踢開了。
“你們這裡的人都給我出來!”
一聲大叫,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的響亮,正昏昏欲睡的人也被驚得一個激靈,紛紛睜開眼。
“誰呀?大晚上的在外頭大吵大鬧的,趕緊把她給我趕出去!”杜家大郎君、也就是當今榮益侯杜雋澤沒好氣的呵斥。
門口伺候的丫鬟連忙跑進來。“啓稟郎君,外頭是七郎君和他的娘子,他們一家人找過來了!”
“七弟?他們這時候來幹什麼的?”杜雋澤聞言一愣,他自然也說不出把他們給隨便趕走的話,就趕緊起身穿衣。
杜雋澤的夫人裴氏見狀也忍不住低哼了幾聲。“一看就知道是七郎娶回來的這個顧氏在作怪。以前她就動不動惹是生非,現在七郎回來後她好容易老實了幾天,結果現在又原形畢露了。”
杜雋澤聞言眼神微暗,還是穿好衣服出去了。
夫妻倆走出去,就見院子的丫鬟們都已經出來了。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們,顧采薇也分毫不減威力,反而更加氣勢凜然的看過來:“怎麼就你們出來了?你們家的八郎君十郎君呢?”
“弟妹,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幹什麼?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不行嗎?”裴氏耐着性子說道。
“不行!”顧采薇立刻搖頭,“這種事情不能等,必須儘快解決。”
裴氏就臉一沉。
顧采薇一把握緊了杜逸的小手。“反正被欺負的不是你們家的孩子,你們當然無所謂。可是,我家孩子被欺負了,而且還是被好幾個一起欺負,他現在心裡指不定有多不好受呢!我要是不過來幫他討還一個公道,難道還任由他心裡難受着一直到明天?那我們這兩個做阿爹阿孃的算什麼?”
說完,她回頭瞪了杜雋清一眼,杜雋清就也緩緩開口:“阿兄,這次的確是八郎他們做得太過分了。你們必須讓他們給阿逸一個交代。”
聽到這話,裴氏臉就陰沉得更厲害了,杜雋澤則是眉頭一皺。“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一點打鬧,這不是常有的事嗎?以前八郎他們和十八郎也玩過,到現在大家不也都好好的?七弟七弟妹你們是不是想太多了?”
顧采薇輕笑。“我家阿逸都已經被欺負成這樣了,你還說我們想太多?那好,你現在把你家孩子給叫出來,我把他們對阿逸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的說給他們聽,只要他們你們都能耐心聽完,那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杜雋澤此時一張臉也十分難看。他轉頭看看裴氏,還是說了句:“你把八郎他們叫出來。”
裴氏點頭,趕緊讓人去叫人。
很快,杜家大房的兩個小郎君就出來了。
當看到站在杜逸身邊的杜雋清和顧采薇兩個人,這兩個小傢伙都目光微閃。上前來行禮時,他們就連眼睛都不敢擡一下,生怕和他們有目光交接。
顧采薇見狀,她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見禮完畢,裴氏就開口道:“八郎,十二郎,你們老實交代,今晚上你們都對十八郎說了什麼?”
“沒什麼啊!就是阿翁交代說,以後十八郎就要來和我們一起讀書了,我們身爲兄長,必須好生照料他。我們都答應了。”杜八郎連忙說道。
杜十二郎趕緊點頭。
“那是在阿舅跟前。可是離了阿舅跟前呢?你們又私底下說了什麼?”顧采薇冷聲問。
兩個孩子頓時把頭垂得更低。
見他們不說,顧采薇就對杜逸說道:“阿逸,你來說。”
杜逸點點頭。“他們都和我說,我阿爹是被國公府趕出去的,本來現在每個月回來府上蹭上一頓飯,就已經是你們法外開恩,夠給我們臉了。結果現在我們還得寸進尺,居然還想送我回來讀書,這簡直就是貪得無厭,完全就是那些市井小民的所作所爲,一看就知道是後孃教的!”
“我和他們爭執了幾句,他們就笑話我,說我有爹生沒娘教,好容易來了個後孃,卻是個沒教養的鄉野村婦。這村婦一直拿鄉下那套來討好我,就把我也給教壞了,甚至好好的萊國公府的名聲都被她給帶壞了!我和他們說我阿孃不是這樣的,他們還不信,哈哈笑着打斷我的話,更說什麼我那個沒教養的後孃以後會給我生一堆沒教養的阿弟阿妹,那我們就更和國公府離得遠了。他們現在就已經羞於承認和我們是一家的。等有了阿弟阿妹後,他們根本都不會再認我們!”
說到這裡,他的眼圈又紅了。
杜雋澤夫妻倆聽到這話,他們當即眼神一冷。
“八郎,你們是否說過這樣的話?”
“沒有!”杜八郎和杜十二郎趕緊雙雙搖頭。
顧采薇冷笑。“人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想法,小孩子也一樣。你們這樣問根本不管用。真想問的話,你們就讓他們擡起頭,看着你們的眼睛,然後再問。他們要是再搖頭說不,我就信是我家阿逸撒謊了。”
杜雋澤聞言深以爲然,就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們擡起頭來,看着我的眼睛,老實回答到底有沒有?”
兩個孩子頓時肩膀一縮,半天都擡不起頭。
好容易將頭擡起來了,杜八郎咬緊下脣半天說不出話,杜十二郎卻被父親威嚴的模樣嚇得雙腿一軟,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阿爹,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那麼說的,只是當時聽到十八郎一口一個他阿孃他阿孃的,把他阿孃給誇上天去了。我們實在看不下去,就譏諷了他幾句,我們真不是有意的!”
這個孩子一旦承認,杜八郎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徹底崩潰,他低下頭也輕輕說了句:“以後孩兒不敢了。”
顧采薇聽了,她臉上的笑容瞬時更冷。“你們聽到了,他們承認了。”
“你們可真是放肆!”杜雋澤霎時大怒,“從小我就教導你們兄友弟恭,結果你們就是這麼學的?以大欺小、排擠幼弟,這等事情你們也幹得出來!要不是你們七嬸今天找上門來,我都不知道你們幹了這種事!現在你們趕緊去向十八郎賠禮認錯,不得到十八郎的原諒,你們也不用回房休息了,直接在外頭跪着,什麼時候十八郎原諒你們,什麼時候你們再回去!”
兩個孩子嚇得一個哆嗦,趕緊就來向杜逸賠禮。
杜逸紅着眼睛點頭。“好吧,我原諒你們了。”
杜雋澤才鬆了口氣,裴氏也趕緊揚起笑臉:“七弟七妹,今天這事果真是我們的不是。不過既然現在孩子們都已經認錯了,十八郎也原諒了他們,那這事就這麼過去吧!以後我們一定會嚴加看管這幾個孩子,一定不讓他們再做出這種事情來。”
顧采薇撇脣。“幾個孩子是道歉了,可你們呢?”
杜雋澤和裴氏又臉色一變。
“七弟妹,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們心裡不都很清楚麼?”顧采薇輕笑,“要是一個孩子有這樣的想法,那可以說是他自己琢磨的。可兩個孩子有致一同的都有這樣的想法,那可就不能說是他自己琢磨,而應該是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之下,長期耳濡目染的結果。這也就是說……“
“想必在你們的私心裡,你們夫妻倆其實都很瞧不上我們倆,關起門來說了不少我們的壞話吧!所以你們家孩子纔有樣學樣,小小年紀就把不尊重給寫在了臉上。只是人前他們還面前能裝一裝,可到了人後,他們就直接原形畢露了。”
說到這裡,顧采薇再衝他們笑笑。“這麼說來,大兄大嫂把孩子養得可真是好呢!”
裴氏瞬時臉都黑了。“七弟妹,今天八郎他們做錯了事,我們心裡也十分愧疚,我也保證了以後會好好教導他們,一定不會再讓這等事情發生。我們都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你爲什麼就是不依不饒,還非得逼得我們低頭?”
“退讓?不依不饒?逼你們低頭?”顧采薇輕聲重複着這幾個字,她臉上的笑容更冷,“原來在你們心裡,你們家的孩子欺負了人,別人找上門來討要說法,你們欺負了人的還委屈得很,覺得自己是爲了顧全大局委曲求全,別人上門要求你們反思道歉,倒是無理取鬧了?我算是明白你們家這幾個孩子都爲什麼會養成這樣的性子了。果真還都是你們這些好長輩以身作則的結果!”
說着,她又看一眼杜雋清。“侯爺你看,這就是你以爲的兄友弟恭呢!以犧牲咱們家的臉面爲代價,大家才能和睦共處。這樣的家庭你還覺得溫馨從容?”
杜雋清此時眼底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大哥大嫂,我才知道,原來你們是這麼想的。”他低聲說道。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杜雋清和裴氏兩個人心底都狠狠一涼。
杜雋澤趕緊開口:“那個……七弟,話不是這麼說。只是這本來就只是孩子之間的一點爭執,我們都已經讓孩子認錯了,弟妹又何必咄咄逼人,死活要把責任歸到我們大人頭上來?我們好歹也是你們的長兄長嫂,你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你們要不是長兄長嫂,我們還不逼着你們先低頭呢!”顧采薇冷笑,她一手叉腰,冷冷看着他們,“反正今天我們既然帶着阿逸過來了,那就肯定要給他之前遭受的欺凌都給討還回來的。你們這兩個罪魁禍首不想低頭的話,那也行,反正我們一家子都閒得很,那大家就在這裡耗着吧!我看到頭來到底誰先低頭!”
說完,她就昂首挺胸,定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杜雋澤夫妻聽到她的話卻是氣炸了!
“好啊,原來你們是想玩殺雞儆猴這一套?顧氏,你在外頭有事沒事撒潑打滾也就算了,現在在國公府裡頭竟然也想玩這一套?誰給你的膽量?”裴氏氣憤低吼。
顧采薇繼續笑着。“原來我這番作爲在你們眼裡就是撒潑了?那是你們還沒見過我真正撒潑的樣子呢,現在你們要不要一睹爲快?”
不要!
杜雋澤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搖頭。
杜雋澤已經被氣得渾身發抖。“潑婦!潑婦!七弟,你看看你娶回來的是個什麼人?咱們好好的一個家,平時有什麼矛盾私底下說一說也就解決了。結果現在倒好,就因爲孩子之間的一點口角,就被她抓住放大又放大,還鬧個不停了!大晚上的,你們有完沒完?”
“你們要是不認錯的話,那是沒完。”杜雋清淡淡開口。
杜雋澤又一愣。“七弟,你說什麼?”
以他對杜雋清的瞭解,他這個阿弟向來就不樂意和人打交道,有什麼事情也是能避讓就避讓,好說話得不得了。可是今晚上,他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雖說他一樣的寡言少語,可現在站在顧采薇身邊,他的態度卻已經截然不同。
杜雋清又慢聲說道:“以前我是不知道,原來八郎他們私底下都是這麼說阿逸和我夫人的。現在既然我知道了,那麼這件事我們就要管到底。不然中途而廢的話,我對孩子沒法交代,也愧對我夫人,那我這個一家之主又還有什麼顏面面對他們?”
可如果你們堅持讓我們低頭認錯,那我們在孩子心裡的形象又會變成什麼樣?杜雋澤心裡大喊。
裴氏也已經被糾纏得身心俱疲。“大晚上的,咱們一家人又難得團聚一場,你們就非得這樣嗎?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不行嗎?”
“這個還真不行。”顧采薇搖頭,“我說過了,我們只要你們當長輩的以身作則,主動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你們說了,我們立刻就走。”
“七弟妹,你就非要這樣嗎?你可知道,你今晚上這麼鬧上一場,大家就徹底撕破臉了,往後大家想來往都難了!”裴氏又開始威脅她。
顧采薇根本就不受她的威脅。“如果你們一直都以這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們,這樣的來往我們要了又有什麼用?一味的受欺負、被嘲笑,這樣的家人我們也不如不要。”
“你!”杜雋澤被刺激得牙癢癢,“你這個女人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顧采薇歪頭一笑。“我就想不明白了,不過是做錯事了認個錯,爲什麼對你們來說就這麼艱難?你們向來自稱是豪門大族,說話做事都光明磊落,結果就是這麼光明磊落的?你們還口口聲聲瞧不起市井小民,可市井小民做錯了事還知道陪個不是呢,你們直到現在還在自恃身份胡攪蠻纏!從你們身上我倒是學會了什麼叫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阿逸,這絕對是一個極佳的反面教材,你以後千萬不能跟他們學!”
“嗯,我知道了!”杜逸趕緊點頭。
杜雋澤一家子又被氣得幾乎仰倒。
他們居然還成了這個鄉野潑婦教導兒子的反面教材了?
那隻要他們低頭,他們是不是也會成文自家兒女眼中的反面教材?那以後他們都不用出去見人了!
只是現在,他們要不低頭,顧采薇怕是果真說話算話,要堵在門口站到天荒地老去,這樣他們的臉面也一樣好看不到哪裡去。
杜雋澤眼神一冷,他正要吩咐丫鬟小廝過來把這一家三口給拖出去,就聽外頭一聲喊:“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來了!”
杜雋澤夫妻倆頓時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朝外看去。
不多時,就見穿着家常衣服的萊國公夫妻倆匆忙過來了。在萊國公夫人身後還跟着杜二十一娘,她遠遠看到杜雋清一家,趕緊就往萊國公夫人背後躲了躲。
“阿爹,阿孃,大晚上怎麼把您二老給驚動了?這可真是孩兒的不是。”杜雋澤趕緊上前去賠禮。
面對長輩,他們賠禮認錯倒是麻溜得很嘛!
這就足以說明:這對夫妻之所以死活不肯低頭,根本就是不覺得自己有錯,也覺得他們根本就不配讓他們低頭!
那這事就有意思了。
在顧采薇琢磨這事的時候,裴氏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同萊國公說完了。萊國公夫人聽完,她就冷冷看向顧采薇:“顧氏,爲什麼每次只要你回來,就總要惹出事端?以前也就罷了,這次你居然大晚上的在府裡大叫大嚷,成何體統?”
“你們不都說我是鄉下來的,不懂規矩嗎?我就是一個潑婦,哪還管什麼體統?反正今天你們要是不認真的賠禮認錯,我就不罷休!”顧采薇也心一橫,決心和他們幹到底了!
萊國公夫人霎時又差點被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她這個長輩都出面說話了,結果這個小丫頭還不肯退讓一步?她連忙看向杜雋清:“七郎,你娘子大晚上的攪得家宅不寧,你也不管管?”
“阿孃,如果大兄大嫂一開始就承認錯誤的話,事情根本就不會到這個地步。顧氏的脾氣你們也早知道的,她本來就是個人來瘋的性子,誰不讓她滿意,她就要鬧,一直鬧到心滿意足爲止。這一點孩兒也無能爲力,我一直也都只能順着她來。”杜雋清連忙說道。
萊國公夫人又被噎得不行。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杜雋清說得很對。以前的顧采芹可不就是這樣嗎?只不過她就算鬧,也只是在自己家裡小範圍的鬧一場,或者和杜二十一娘打上一場,卻沒有把戰爭上升到正房嫡出的人身上過。而且以前,杜雋清也從沒有堅定不移的站在她身邊過!
難得他選擇幫自己說話,顧采薇越發得意的頷首。“我的戰鬥力阿姑您是知道的。就連上次太平公主府上設宴,那麼多貴婦圍攻我一個,我也都從容不迫的走出來了。既然和那麼多女人鬥我都遊刃有餘,那麼現在眼前就這麼幾個,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反正今天你們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說法,我就是不會罷休!”
她這是在威脅他們!
一方面用她難纏的性子威脅,一方面又搬出了太平公主,用太平公主來嚇唬他們。
如今的萊國公府風光不再,隨便長安城裡哪個有權有勢的人家看他們不順眼的話,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們元氣大傷,就更別提如日中天的太平公主了。
所以現在聽顧采薇提起那個名字,他們全都心裡咯噔一下!
萊國公夫人轉頭看向萊國公:“國公爺,這事您怎麼看?”
萊國公眉頭緊皺。“這件事說來的確是大郎夫妻沒有教導好孩子,那麼他們向七郎夫妻陪個不是也是應該的。”
“阿爹!”杜雋澤夫妻聞言,兩個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萊國公夫人也咬牙。“國公爺,您這都說的些什麼話?大郎可是你親生的兒子,嫡長子!”
萊國公卻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都這麼晚了,你們鬧騰得不累嗎?我一把年紀,現在就想睡覺,根本懶得摻和你們小兒女之間的事情。現在我只站道理,其他什麼都不論。大郎,你們就順了七郎娘子的意,趕緊認個錯吧!就因爲這點小事鬧成這樣,說出去你們也不怕人笑話!”
當年眼睜睜看着叔叔一家被抄家處斬、父親被削去國公的頭銜發配嶺南,當時還只是少年的萊國公就已經被嚇破了膽,這些年他都跟只鵪鶉似的,動輒一點風吹草動就讓他膽戰心驚。不管在家裡還是家外,他都秉持着以和爲貴,退一步能解決問題的話就趕緊退後一步的想法。這個杜家人都心知肚明。
只不過現在,他居然還想把這個想法貫徹到兒孫輩身上來?杜雋澤夫妻可不樂意。
只是現在,父親都發話了,他們不能違逆長輩。因此,即便心裡在不樂意,他們也只能咬咬牙,來到顧采薇和杜雋清跟前,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七弟,七弟妹,這次是我們教子無方,我們知錯了。以後我們一定改。”
“好了,我們原諒你們了!”顧采薇爽快的點頭,“就說嘛,本來就只一句話的事,你們說了就什麼事都沒了,你們偏偏不說,死活把事情給拖延到現在,我都累了!”
到頭來,一切就全都是他們的錯?
杜雋澤一家又被氣得牙癢癢。
不過顧采薇纔不管他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就又一手一個拖上把杜雋清父子倆。“好了,大房這邊的事情辦完了,咱們再去二房找人去!”
她她她……居然還沒鬧夠?
聽到這話,一屋子的人全都嘴角狂抽。
萊國公夫人更是不樂意的瞥了眼萊國公:“你看看,這就是你強迫大郎他們委曲求全的下場!結果別人根本就不領情!”
萊國公也皺皺眉。“這個顧氏果真潑辣得過分了。這種女人以後你們還是少惹爲妙,少惹爲妙。”
說着,他又打了個哈欠,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這是表示着,他這個當長輩的都對這個潑婦兒媳婦沒轍了嗎?
杜家一行人見狀,他們的心都涼了。
再說顧采薇他們三個。既然在大房這邊旗開得勝,那麼再等他們殺去二房三房那邊,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既然作爲未來萊國公的杜雋澤夫妻倆都沒抗住低頭認錯了,其他幾個人自然定力都沒有杜雋澤強,所以顧采薇只不過拿出她潑辣的兩三成,他們就趕緊低頭。
很快,他們就到了六房門口。
之前顧采薇帶着杜逸杜雋清一路殺過來,挨家挨戶的逼着小人兒對杜逸認錯,大人對他們倆認錯,這消息早已經傳得全府皆知。往日的這個時候,整個國公府早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可是今天的萊國公府上卻沒有一個人還有睡意的。
杜六老爺夫妻早已經聽說了消息等在這裡。所以當顧采薇他們一行人來到門口,一個侍妾就笑吟吟的打開門:“原來是七郎君和七娘子來了?二位快請進,我家郎君和娘子都已經睡下了,您二位有什麼話就和婢妾說吧!”
“滾。”顧采薇冷冷一句話過去,直接一把把她給推開了朝前走。
這一重關卡迅速被重開,馬上又一堆丫鬟小廝衝上來想攔住他們的去路。顧采薇見狀正要發怒,杜雋清已經走上前去:“你們走開。”
若是對付顧采薇,這些人還敢動動手。可現在站出來的是杜雋清,這些丫鬟小廝就不覺有些腿軟。他們下意識的朝兩旁讓開。
杜雋清就反拉上顧采薇,大步朝前走去。
不過,還沒等他們來到杜六老爺夫妻的臥房門口站定,這房門就猛地一下拉開,一個婦人高聲喊着衝了出來:“顧二孃,你敢把我們一家人都給逼到這個地步,我和你拼了!”
這個人竟是避過了杜雋清,手裡緊抓着一把明晃晃的銀簪就往顧采薇這邊撲過來。
杜雋清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杜逸也嚇得小臉慘白,他趕緊大叫:“小心——”
然後,他的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裡。
入目所見,顧采薇竟然直接將手一伸,一把將那隻狠狠朝她揮來的胳膊抓住,然後反手一擰!
就聽咔擦一聲脆響過後,緊接着一聲淒厲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夜空。然後,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等定睛看去,就發現剛纔還兇狠無比的杜六夫人如今就跟一隻被捏住翅膀的老母雞似的被顧采薇按在手下,手腳無勞無功的來回擺動。她想擡頭叫罵,但只要剛發出一點聲音,顧采薇就立馬加重手上的力道,她頓時就疼得大叫,罵語自然就說不出來了。
杜逸見狀,他小身板都一抖,趕緊悄悄往杜雋清身邊靠了靠。“阿爹,你知道她原來這麼厲害嗎?”
“不知道。”杜雋清搖頭。
“我也是才知道。”杜逸小聲說着,他下意識的抓緊了杜雋清的衣襬,“以後我都不敢隨便罵她了。六伯母現在這樣我看着都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顧采薇之前只是擰擰他的耳朵已經足夠對他手下留情了。
那邊顧采薇一把制住了杜六夫人,她才冷笑:“不錯啊,知道我們要過來,你們早有防備了是不是?而且你們還知道抓緊這個機會對我下手,好藉機討好大房?這樣等日後大兄承襲了國公的爵位,也就能看在你幫他們出過一口氣的粉色提攜你們一把。你們這個計劃倒是做得不錯。”
“只不過不好意思,你們偏偏遇到了我!姑奶奶我以前在鄉下,一個打六個都沒輸過,就算尋常男人都近不了我的身。就你這點本事想碰到我?那你真想想得太美了。”
如果在這之前她這麼說,大家都會覺得她是在吹牛。可是現在,她已經一手漂亮的反擒拿將杜六夫人給制住了,而且杜六夫人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那麼在場所有人都對她的說辭沒有任何異議。
杜六老爺杜雋洪只是一個庶子,而且因爲生母身份卑微,所以他在這個府上一直都過得謹小慎微。這一次他們夫妻也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搏一搏,要是真能壓倒顧采薇,那他們就有了資格去向杜雋澤邀功。可既然現在沒成功……
杜雋洪被眼前的畫面嚇得一個哆嗦。都不用顧采薇再多說,他就趕緊拉着一干兒女們跑了出來。
“我們錯了!我家孩子錯了,我們做大人的也錯了,我們不該教導孩子欺負十八郎。以後我們肯定改!我娘子也錯了,我一定讓她以後也改了,再也不會說你們家一句壞話!”
“這還差不多。”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顧采薇當即鬆開手。
杜六夫人好容易擺脫了桎梏,她趕緊擡頭大罵:“顧二孃,你這個潑婦!你當你今晚上在這裡大鬧一場,最終結局是你贏了嗎?纔怪!你現在是把你潑婦的名號給坐實了,你連同你的夫婿兒子以後都只會成爲全長安城上下的笑柄。我倒要看看,以後你們一家如何在長安城立足!”
“這個就不勞六嫂操心了。我們一家人自然有我們自己的活法。你還想看我們在長安城裡待不下去?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我會讓你睜大眼開看清楚,看看我們接下來會如何在這個地方扎穩腳跟、大放光彩,讓你們六房人加起來都遠遠不如!”
顧采薇輕笑着說出這話,她就走過去又拉上杜逸的小手。“好了,所有欺負你的人我都幫你教訓過了。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哦。”杜逸點點頭,乖乖的任由她牽着離開。
挨家挨戶的找過來,到現在都已經是月上中天,馬上就要進入後半夜了。
顧采薇纔打了個哈欠。“好久沒和人這麼鬧過了,筋骨打開的感覺真是舒爽!今晚上我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杜雋清父子倆聞言,兩個人的嘴角都不由抽了抽。
“你今天把杜家所有男丁都給得罪了。”杜雋清沉聲提醒她。
“我知道啊!”顧采薇頷首,“不過我在得罪他們的過程中,侯爺您也沒有攔着,這是不是說明其實你心裡也不滿他好久了。正好這次有機會,你就和他們來了個決裂?”
杜雋清抿脣不語,杜逸則是悄悄拉了拉顧采薇的衣袖。“你今晚上真兇,還一口氣得罪了這麼多人,你就不怕他們回頭來報復你嗎?”
“人只有自己沒本事的時候,纔會害怕被人報復。可如果咱們自己有能力自保,甚至還足以威懾其他人,讓他們看到咱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害怕躲避,那就算得罪再多的人又怎麼樣?他們不一樣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咽?”顧采薇不以爲意,“所以說,害怕只是弱者的託詞。你只要讓自己足夠強大,那誰欺負你你都不怕。”
“也是哦!”杜逸點頭,“你說得好有道理。只不過,這世上應該也沒幾個人能強大到誰都不怕吧?”
“那是當然。所以呢,咱們還是得心裡有桿秤,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然後把不能得罪的人遠遠避開,那就行了。”顧采薇笑眯眯的點頭。
杜逸又嘴角一扯。“說了半天,咱們還是不夠強。”
顧采薇就掩脣一笑。“但是欺負這裡的一些人就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倒是!”
杜逸頓時也小嘴一咧,笑了。
眼看着這兩個人就在杜家的地盤上說着欺負杜家人的事情,身爲杜家人的杜雋清就忍不住輕咳了聲。“今天你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今晚上我們是不能在這裡過夜的。”
“那正好啊!我還不樂意在這裡過夜呢!”顧采薇點頭,杜逸也趕忙點頭,“我還想喜歡咱們自己家。這個地方我一直都不喜歡。”
“那好,我們就連夜回去吧!”杜雋清頷首。
他們把整個國公府給鬧得沸沸揚揚的,今晚上所有人都怒氣沖天,根本沒了睡意。萊國公回去後被萊國公夫人揪着耳朵罵了半天,直到現在他也沒睡着。
所以當杜雋清過來說明情況,要求夜半回家的時候,他趕緊就點頭答應了。
這一家子走了也好。他們要是留下來,他真擔心明天一早他們會被六房的男丁們圍起來羣毆!
只是,前腳杜雋清剛走,後腳萊國公夫人就又忍不住罵了句:“你看看,這就是你當初死活要抱回來的孩子!這些年爲了他,我們都心力交瘁成什麼樣了?之前爲了養大他我就一直提心吊膽,好容易他大了,卻死活要娶房家的小娘子。房家小娘子過後,他又娶了這麼一個繼室!他就是註定來克我們的吧?你看看這好好的一個家宅,都被他們給鬧騰成什麼樣了!”
萊國公皺皺眉。“可都已經把他給養這麼大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那就只能繼續養下去了。”
萊國公夫人恨恨咬牙。“早知道這樣,我一開始就該把他給一把掐死!”
萊國公還笑呵呵的,他主動鑽進被子裡。“好了很晚了,咱們趕緊睡吧!我現在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然後他就趕緊閉上眼,死活不接萊國公夫人的話。
萊國公夫人見狀,她又跺跺腳,纔不甘不願的住嘴了。
杜雋清在得到萊國公的同意之後,就拿上通過宵禁的便條,和顧采薇和杜逸一道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時候已經很晚了,夜風清涼,杜雋清沒有騎馬,就和他們一起坐車了。
上車後,杜逸這個小傢伙就忍不住拉着顧采薇的手問了她好些話,着重抓住了她的好身手發問。顧采薇也爽快的告訴他:“在我們鄉下,小郎君和小娘子其實都一樣養的。而且鄉下孩子都調皮,欺負弱小也是常有的事。他們一開始還想欺負我,只不過我纔不給他們那個機會。”
“正好我外公懂一點強身健體的技法,我小時候又是在外公身邊長大的,所以外公就手把手的把那些技法都交給我了。再配上我自己鑽研的穴位技巧,那隻要是被我制住的人,就沒有能逃脫得掉的。這樣一來,後來村子裡那些小郎君都不敢欺負我,我還把村裡的小娘子都組織在了一起,我們反把那些小郎君給欺負了回去。一度我們那裡幾個村子裡都是陰盛陽衰得厲害呢!”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要學!”杜逸眼睛亮亮的,趕緊就說道。
“行啊!等再把你的身體養好一點我就教你。”顧采薇爽快點頭。
杜逸頓時滿臉笑容,他頭一歪,直接靠在顧采薇身邊。“你真好。”
顧采薇揉揉他的頭頂,但笑不語。
不一會,她就聽到跟前傳來低低的呼吸聲。一低頭,就發現杜逸居然就這樣趴在她腿上睡着了?
顧采薇頓時哭笑不得,她趕緊拉過披風一角來給他蓋在身上。
杜雋清坐在對面看着他們,直到這個時候他纔開口:“你也別太慣着他了。以前他根本沒這麼脆弱。”
“那是因爲以前的他就算脆弱了也沒人看啊!”顧采薇隨口就道。
杜雋清眉梢一挑,就聽顧采薇繼續說道:“其實人心都是脆弱的,遇到傷心事總會難過想流淚。只是,有些人明知道他不管怎麼哭,都不會有人理會他安慰他,那他流淚也白流。時間一長,他也就把脆弱給藏在了心底,卻就讓別人都以爲他很堅強。但有些人卻不然,他們一直被人疼愛着,那麼真有什麼傷心事,他們肯定會跑去心疼他們的人跟前哭訴。因爲他們知道,只要看到他們流淚,疼愛他們的人肯定會擁抱他呵護他。這樣,他受到的傷害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部撫平,留下的創傷自然不會太大。”
“可是,對於那些堅強的孩子而言……”顧采薇又低頭看看正在她腿上睡得香甜的杜逸,“他們外表看起來好像無堅不摧,可實際上心裡都已經不知道被傷成什麼樣了!阿逸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所以我寧願他脆弱一些,這樣纔像個真正的孩子。”
聞聽此言,杜雋清眼神微暗。
“可如果你把他給寵成了一個真正的孩子,那以後你走了,他又該怎麼辦?”
顧采薇聞言一愣。
她再低頭看看杜逸,再擡頭小心翼翼的問了句:“那,我能不能把他給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