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兄弟剛放下的一顆心瞬時懸得更高。
武延基尚還保存着意思希冀,他抖抖索索的低喊:“你、你敢!我可是武家的郎君,我阿爹是女皇陛下的親侄子,女皇陛下也一直將我們兄弟當做親孫子一般疼愛。我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女皇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他這麼說着,一個武家的小廝悄悄的走過來,手裡抓着一把寶劍往扶風子身後悄悄的靠攏過來。
他舉起寶劍,正要動作,卻不想扶風子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他立馬迴轉身,直接運氣柴刀當空一劈——
咔擦!
就聽到一聲輕微的聲響傳來。然後,一股鮮血噴涌而出,全都澆在了武氏兄弟頭臉上。這個小廝竟是被他給一刀劈成了兩半!
“我的天哪!太可怕了!”顧天元見狀,他連忙裝模作樣的高喊了聲。
杜逸也嚇得小臉一白,小身板左右晃動幾下,好容易才繼續站穩腳跟。
至於顧天賜,他則是被眼前所見給嚇傻了。
“殺、殺人了!”
他指來得及叫上這麼一聲,就白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武氏兄弟此時也腦子裡嗡的一聲,他們徹底傻眼。
這個人居然真的敢殺人!而且還是用這把柴刀,直接來劈!
如此簡單粗暴,卻又如此震撼人心!
一開始他們根本瞧不上扶風子,只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就只是顧采薇的姘頭,這次頂着個鑄劍大師的名號來永興縣,不過是想渾水摸魚,順便和顧采薇繼續私下來往罷了。至於他是不是真正的扶風子還不一定呢!畢竟就顧采薇的出身,她能認識扶風子?還和扶風子那麼熟?開玩笑呢!
可是現在,在扶風子一通放肆的砍殺、尤其是剛纔一道將武崇訓最貼身的小廝給砍成兩半之後,他的形象已經在他們心頭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就是一個惡魔!從地獄十八層裡爬出來的索命閻羅!
杜雋清那點本事和他比起來都不夠看的!畢竟杜雋清好歹還和他們講講道理,可這個人根本話都沒幾句,過來就直接動手!而且一出手就這麼大的動作!
而在他們心思動盪之際,又聽扶風子冰涼的聲音傳來:“什麼女皇陛下?我就算把你們全殺了,她也抓不住我!”
武氏兄弟瞬時一個激靈,只覺一股冷意直接鑽進骨子裡去。
他們覺得自己彷彿也被打入了寒冰地獄。現在頭臉上還蒙着一層厚厚的血污,他們幾乎都睜不開眼,但鼻腔裡滿滿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耳邊又聽着這個人放肆的宣告,他們不寒而慄。
此時此刻,保命爲上。這兩個人立馬又改變態度,竟是趕緊爬起來,直接對着扶風子磕頭不止,額頭咚咚咚的撞在地上,這麼柔軟的地面都被他們撞得直響,可想而知他們的力氣有多大。
“這位好漢,我們錯了,真的錯了!求求你繞過我們一條性命吧!只要你饒了我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們!”兩個人爭先恐後的大喊。
杜逸幾個小傢伙對眼前出現的這一幕歎爲觀止。
杜逸的小臉早已經不白了,身體也不晃了,甚至他的臉上還浮現出一抹雀躍。他連忙拉拉顧天元:“他好厲害!你昨天怎麼沒和我說他這麼厲害?”
“我說了呀!我說姐夫比不上他,可你不是不愛聽嗎?然後還氣跑了。”顧天元撇撇嘴,不過馬上他小臉上就浮現出一抹得意,“不過不是我吹,方家阿兄在江湖上名聲遠揚,雖然主要是因爲他是揚明子的小徒弟,鑄劍技藝十分高超。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從小就被他阿翁送去跟許多師父學武,十二歲才接回家。所以你別看他個頭不高,身量不壯,其實他力氣大得很,以前我們在外頭玩耍的時候,劈柴的活計都是他乾的!”
杜逸嘴角抽抽。
“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結果就被你們用來劈柴,你們也太暴殄天物了。”
“哪有?他雖然是有一身的好本事,可這本事平時不也沒多少施展的機會嗎?我們這也是讓他練練基本功,不至於生疏了。我們這是在幫他呢!”顧天元一本正經的反駁。
杜逸的反應是直接翻了個白眼,他不和他鬼扯了。
連忙再擡眼往那邊依然提着柴刀,定定屹立在武氏兄弟跟前的扶風子那邊看過去,他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小聲咕噥:“要是我也能變得和他一樣厲害就好了。”
“要想變得和方家阿兄一樣厲害可不容易呢!他這一身本事,都是用無數的血汗換來的,尋常人根本就辦不到。我曾經也想過跟他學,但實在是太辛苦了,最終還是作罷了。而你……你這麼瘦弱,你阿爹又那麼心疼你,他怎麼捨得放你去吃那個苦?”顧天元又忍不住小聲說。
可他越是這麼說,杜逸心裡的想法卻越發的堅定了。
“我能吃得了這個苦。只要我下定決心,阿爹他不會攔我的。”
顧天元瞬時眉頭一皺。“你還真打算這麼幹了?”
這邊兩個小傢伙正湊在一起小聲咬耳朵,那邊的扶風子卻根本不管武崇訓兄弟二人如何磕頭求饒。他順手又將幾個想來偷襲的人給劈倒後,又問顧采薇:“到底砍成幾半,你考慮好了嗎?”
顧采薇眼角都抽了起來。
“阿兄,咱們能別那麼暴力嗎?這兩個人現在還不能砍。”
“爲什麼?他們都已經這麼欺負你了。這次要是放過他們,以後他們肯定會反撲。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現在就把他們都給除掉,一了百了!”扶風子說道。
“那你最好殺了他們之後,再立馬把這裡和武家有關係的人都殺個乾淨,再去長安城,將武三思、武崇訓以及他們的一干朋黨都殺了。這麼多人,你這把柴刀砍得完嗎?”顧采薇沒好氣的問。
扶風子這才眉心微擰。“人的確是有點多,那我得多準備幾把刀才行。”
武氏兄弟聽到這話,他們嚇得渾身發軟,就噗的一聲又趴了下去。
顧采薇無力扶額。
“武家人雖然大都沒什麼本事,但比起尋常人來說他們也還算厲害了。他們仗着女皇陛下這個靠山,還是發展出了不少勢力的。你要真想把他們都給殺光,那至少得花個一年半載的。這種事情就算你樂意去幹,我也不捨得啊!你大好的青春時光,何至於和這種人糾纏在一起?你本來可以去做那麼多正經事的!”
聽到這話,扶風子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開了。
“你說的沒錯。把太多時間花在這些人身上不划算。只是,我還是不想就這樣放過他們。”
“直接放過他們那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他們敢欺負我,咱們就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最好是刻骨銘心,讓他們一輩子都牢牢記住!”顧采薇低喝。
扶風子點頭。
武氏兄弟本來就已經嚇得渾身虛軟,連爬都爬不起來了。結果現在又聽到顧采薇這麼說,他們簡直魂都快飛出來了。
“你又想幹什麼?我們今天不是沒把你給怎麼樣嗎?到頭來反倒是你們,你們把我們給害慘了啊!”武延基根本控制不住,眼淚哇啦啦的朝外流淌個不停。
顧采薇冷笑。“先撩者賤。要不是你們先來找我麻煩,我會奮起反擊?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說罷,她分別對琉璃和曉芳兒吩咐:“琉璃,你去給我拿幾把剪刀過來。曉芳兒,你騎馬去山裡找侯爺,讓他趕緊給我滾回來!要是一個時辰之內他回不來,那他就永遠別回來了!”
“是!”
琉璃和曉芳兒連忙應聲,兩個人趕緊轉身跑了。
很快,琉璃就捧着幾把剪刀回來了。“娘子,您看這幾把怎麼樣?”
“挺好的。”顧采薇頷首,直接拿起一把,然後走到武崇訓跟前,一把撩起他的頭髮。
武崇訓立馬渾身緊繃。“你又想幹什麼?你不能——”
但話沒說完,就聽咔擦一聲,烏黑的髮絲紛紛揚揚的落下,落了他一臉。
武崇訓到了嘴邊的呼號聲戛然而止。他瞪圓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畫面,然後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嘴裡發出一聲淒厲的呼號——“不!”
武延基眼睜睜看着堂兄的一頭黑髮就這樣被齊根剪斷,他也嚇得魂不附體。
再看到顧采薇又提着剪刀朝他走過來,他頓時淚眼滂沱。
“長寧侯夫人,求求你了不要剪我的頭髮,你不能剪啊!你要給我剪了,我以後哪還有臉面出去見人?”
但顧采薇哪裡肯聽他的話?
武延基越是哀求得厲害,她臉上的冷笑越是明顯。“爲什麼不剪你?現在除了剪掉你的頭髮,就再沒有其他事情能讓我發泄心中的憤怒了。”
此時,杜逸也反應過來了,他連忙歡快的跑過來。“阿孃,我幫你!”
然後一把將企圖掙扎的武延基給按了下去。
顧天元也跟過來,有樣學樣的把人給按住了。甚至,他還主動解開了武延基的髮髻,把他的頭髮給拎起來。“阿姐,你從這裡下手剪,又簡單又方便!”
顧采薇順手一剪刀下去,果然武延基的頭髮也被剪了下來。
“嗚——”
馬上,就聽到武延基嘴裡發出一聲嗚鳴,緊接着他的人就跟一團棉花似的癱軟了下去。
這也就罷了。再過上一會,顧采薇怎麼覺得她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她連忙四處看看,旁邊的扶風子已經冷笑起來:“原來所謂的魏王世子也就這點膽量?纔不過剪個頭髮,你就被嚇尿了?”
顧采薇連忙低頭去看,才發現武延基身下的一片泥地都已經溼了,而且溼跡的範圍還在不斷向四周圍蔓延開去。
這個人居然真被他們給活生生的嚇得尿了褲子!
杜逸顧天元也趕緊捏着鼻子後退。
“這個人真沒用!”顧天元沒好氣的吐槽。
但武延基早已經沒心情反駁了。
今天他們兄弟兩個算是經歷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先是被扶風子提着柴刀恐嚇,又被顧采薇當衆剪頭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他們精心保養了十多年的一頭烏髮,他們也一直都以這麼一頭黑髮爲榮。可是現在,這一頭長髮卻被顧采薇一剪刀下去,徹底毀了!
這簡直比一刀結果了他們的性命還要讓他們覺得羞恥。
他們寧願顧采薇剛纔直接就讓扶風子把他們給劈成八瓣更好!
可是偏偏顧采薇沒有。而他們自己……就算現在沒了頭髮,他們也不捨得去死。
因此,兩個人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根本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杜雋清終於聞訊趕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戶部侍郎和兵部侍郎兩個人。
他們居然回來得這麼快?一共也才半個時辰不到呢!
聽到丫鬟傳訊,顧采薇立馬想顧天元使個眼色:“五郎,快!”
顧天元立馬摸出來一隻小瓷瓶,將裡頭的藥粉朝着武崇訓兄弟二人、乃至他們的侍衛那邊揮過去。
然後,等到杜雋清一行人趕過來的時候,這羣人就已經頭爬了起來,開始嘴裡大喊大叫着,三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廝打狂吼。
見狀,杜雋清腳步一頓。
兵部戶部的兩位侍郎見狀,他們卻是臉色大變,趕緊加快腳步跑上前來。
“兩位侍郎請稍等!”顧采薇見狀,她連忙過來將人給攔住了。
她越是攔着,這兩個人就越是着急。尤其他們還在人羣裡看到了武崇訓武延基兄弟倆!
“長寧侯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郡王和世子,他們倆……這是怎麼了?”戶部侍郎整理了半天舌頭,纔算是結結巴巴的把話給問出口了。
“哎!”
顧采薇立馬一聲長嘆。“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今天一早,我們剛用完早膳呢,就聽到有人來報,說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帶着他們的侍衛小廝滿侯府的跑,對着誰都喊打喊殺的,嚇死人了!我們侯府上護衛又少,昨天侯爺往礦山上去,又帶走了一批,剩下的根本不夠用。虧得有扶風子在,他幫助我們將這些人都給趕到了後花園裡。本來我們是想讓他們在這裡發泄夠了,冷靜下來再好好說話的。可沒想到,都已經這麼久了,他們一個個還在大喊大叫,甚至鬧得比剛纔更兇了!”
“對呀對呀,我們都快嚇死了!”顧天元趕緊補充,“尤其是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他們兩個人跟瘋了似的,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剪刀,就自己把自己的頭髮給剪了,我們攔都攔不住!”
兩位侍郎看着眼前的狀況,再聽着他們的說辭,他們臉上血色都褪盡了。
杜雋清卻是在遠處仔仔細細的將顧采薇、扶風子還有杜逸顧天元幾個人的表情觀察了一通,當看到依然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顧天賜的時候,他眼神一閃,已經明白了。
他連忙大步走上前來。“不管怎樣,現在咱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先讓高陽郡王他們不要鬧了,然後再請大夫來給他們醫治。”
“對,就該這樣!”兩位侍郎忙不迭點頭。
只是……看看跟前那羣人瘋瘋癲癲的模樣,都已經有人直接把對方的耳朵給咬下來了!
被咬下耳朵的人嘴裡狂叫,耳朵裡鮮血直流,卻根本不知道自保,反而繼續喊叫着又向下一個人撲了過去。
這些人都瘋了!
而要對付瘋子,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們犯難了。
但杜雋清咬咬牙,還是吩咐杜仁去叫來侯府上的護衛,大家費盡心思,可算是將這些人都給抓住,挨個敲暈了。
這些活計看似簡單粗暴,但也着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好歹昏死過去的高陽郡王一行人不發瘋,也不咬人不抓人了!
眼看這些人全都被放倒了,杜雋清又頷首。“快,將他們都送回去廂房,再請大夫來診治!”
“是!”杜仁連忙帶着人下去安排。
很快,他們隨行的太醫就來了。只是太醫給這些人挨個把脈完畢,他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來,只皺着眉頭說道:“老夫資歷尚淺,發現郡王和世子一行人的脈象除了過分洪大之外,並無任何異常。老夫千思萬想,也想不出個頭緒。既然如此,還請侯爺您請當地的巫祝來看看吧!”
言外之意,就是暗示他們武崇訓一行人根本沒病,他們就是中邪了!
杜雋清眉心一擰,他立馬點頭。“本侯知道了。”
他轉頭就又吩咐杜仁去請當地有名的巫師過來。
永興縣身處古楚國境內,楚國崇尚巫術,這裡曾經遍佈各種巫祝。直到現在,這裡依然是各類巫祝繁衍生息的土壤所在。
所以,杜仁出去不多大會,就已經領了一個面容枯瘦的老者回來。
“侯爺,這位就是永興縣內最厲害的巫師了。”他對杜雋清說道。
杜雋清頷首,就衝老者行個禮。“我們府上客人的情況,想必方纔他都已經和您說明白了。那麼現在,就請您去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吧!”
老者連忙點頭,立馬就進了屋子。
進去之後,他頓時臉色一變,立馬身體扭曲成常人難以模仿的姿勢,嘴裡也開始唸唸有詞,念得卻都是他們聽不懂的東西。
剎那間,房間裡的氣氛都變得陰森恐怖了不少。
繞着武崇訓武延基兩個人的牀來來回回有小半個時辰,老者的動作才終於停下,他的面容還有身姿也恢復了正常人的形態。
戶部侍郎和兵部侍郎早已經按捺不住,他們趕緊來問:“怎麼回事?你看出來什麼問題了嗎?”
“看出來了。”老者點頭。
“那你快說啊!”
“他們是衝撞了山神,現在被山神懲處了!”老者大聲迴應。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這是爲何?”戶部侍郎忙問,“他們好好的,每天不過是遊山玩水,最多不過在山上摘點野果獵點野味,何至於就衝撞了山神?難道說……是他們不小心傷害了山上的神物,所以才被山神怪罪?”
“山神寬容,他怎麼可能因爲這點小事就降罪於世人?”老者立馬搖頭,“方纔我已經聽山神說了,真正原因是這兩個人日日帶着人在山林間走動,而且每到一處就肆意挖掘,根本不顧滿地的生靈。挖完之後,他們就直接將一切丟下走人,竟連給那些可憐的屍體收拾善後都不做。那些枉死的性命告到山神處,怨氣聚集,山神也看不下去了,纔會降罪於他們。”
這一番話,瞬時又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武氏兄弟最近天天往山上跑,他們自稱是閒的沒事出去打獵,可其他人又不傻,哪裡會不知道他們的盤算?只是武家人向來無法無天,他們這次又並沒有在已經發現的鐵礦上頭做太多阻撓的事情,那大家自然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他們去胡亂折騰了。
結果誰曾想,這兩個人去山林間尋找鐵礦的時候如此魯莽,竟然造成這麼大的禍事?
兵部侍郎忙不迭問道:“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才能讓山神收回責罰?”
“山神說,此二人罪孽深重,早已經惹得山間花草之靈怨聲載道,根本不配被寬恕。如果你們堅持要爲他尋求原諒的話,那就只能多做善事,以求感動上天,如此山神或許會回心轉意,讓他二人恢復神智。”老者慢悠悠的回答。
言外之意是說,這兩個人很有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
兩位侍郎的臉色又變得十分複雜。他們連忙看向杜雋清:“長寧侯,你說現在可該怎麼辦?”
杜雋清也沉着臉。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如今我們只能湊點錢,將山間的山神廟修繕一下,添些香火。以後再多派人在山間巡邏,將其他企圖在山間亂竄的人都給趕回去,還給山野裡的生靈一個清淨空間。”
“那是自然!”戶部侍郎忙不迭點頭,“這個錢也不多,我們戶部可以全都出了!”
“好。”杜雋清也不客氣,直接爽快點頭。不過馬上他又補充一句,“還有,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必須得儘快向朝廷稟報。”
兩位侍郎立馬又一臉爲難。
“真要這樣嗎?要不再等等吧,說不定過兩天郡王他們就好了呢?”
杜雋清的目光在這兩個人身上看了看。“既然這件事上我們有分歧,那就一起好好討論討論吧!兩位以爲如何?”
戶部侍郎和兵部侍郎立馬交換一個眼神,然後他們才雙雙點頭。“既然如此,那是該好好討論討論才行了。”
杜雋清也就頷首,他吩咐杜仁將老者送出去,然後再對顧采薇招招手:“夫人,你也一起來吧!”
兩位侍郎聞言眉頭一皺。
“長寧侯,咱們一起商量要事,你叫你夫人來作甚?”
“今天這件事,我夫人瞭解得最清楚,本侯覺得一會肯定會有需要她的地方。”杜雋清慢條斯理的回答,“而且本侯的夫人,那就是自己人,本侯沒有什麼需要隱瞞她的。”
兩位侍郎眨眨眼,這纔不大情願的點頭。“既然如此,那好吧!”
顧采薇還被杜雋清的舉動嚇了一跳呢!
這傢伙幹嘛要叫她?他們不是還在冷戰的嗎?
而得到兩位侍郎的允許之後,杜雋清甚至都已經來到她跟前,主動朝她伸出手。“夫人,走吧!”
顧采薇抿抿脣,她回頭看了眼扶風子。
就是這一眼,讓杜雋清面色又是一冷,他立馬一把將她的手給抓住。“走了!”
就愣是把人給拖走了。
扶風子見狀,他只是脣角輕扯,就直接提着柴刀轉身回房。
杜逸一見,他趕緊大叫:“扶風子前輩,您等等我!”
然後就拔腿追了過去。
杜雋清聽到身後傳來兒子的叫聲,他下意識的腳步一頓回頭去看,就一句看到兒子跟一隻小跟屁蟲一般,屁顛屁顛的跟着扶風子走了!
這狗腿的小模樣,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
怎麼回事?
他立馬看一眼顧采薇,顧采薇攤手。“你別問我,回頭有空問你自己兒子去!”
杜雋清才抿抿脣,又繼續拽着她朝前走。
他們兩個人,再加上兵部侍郎戶部侍郎,四個人一道去了杜雋清的書房,杜仁關上門,杜雋清就沉聲開口:“好了,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了。”
兵部侍郎立馬開口:“長寧侯,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方纔侯府後花園裡頭很有些蹊蹺。至少本官觀察到那裡還殘留着許多刀劍的碎片。本官粗略的掃了幾眼,發現那些刀劍都是被利器砍斷的。而武家的侍衛們手裡拿到的刀劍都是用最好的原鐵打造,一般來說極少有東西能將之砍斷——就算是他們自己對砍也不行。”
戶部侍郎聞言一驚。“還有這事?本官眼拙,並沒有發現。不過本官也覺得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都中邪中得蹊蹺。這裡頭應該還有什麼事情,是長寧侯你知道卻沒有告訴我們的吧?不然,你何至於今天回府的時候死活拉上我們一起?”
這兩個人居然是被杜雋清給死活拉回來的?
顧采薇得知這個消息,她心中不免一驚。
而馬上,她就察覺到杜雋清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身上。
“夫人,到底怎麼一回事,現在就請你給我們說個明白吧!”
她就知道。這個死男人怎麼可能放過她?
顧采薇無力點點頭,就將實情給說了。
杜雋清還好,他跟着顧采薇已經見過許多大場面了,所以聽後只是抿抿脣,並沒有發聲。
但兵部戶部的兩位侍郎聽她說完,他們則是嚇得大驚失色。
“長寧侯夫人,你!你怎麼這麼大膽啊!”戶部侍郎低呼。
兵部侍郎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雖然是姓武的對你圖謀不軌在先,可既然後來你們都已經佔據上風了,那你又何必還窮追不捨,以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們直接打他們一頓,讓他們記住教訓不就行了?”
“打他們一頓,他們記得住教訓嗎?”顧采薇反問,“之前從長安往這裡走的時候,他們夜夜笙歌,不思趕路,侯爺對他們嚴詞教訓,根本沒用。還是後來侯爺直接給他們下藥讓他們不舉,他們才老實了幾天。可等到了這裡,他們拿到解藥之後,就又開始無法無天了。那就說明,之前的教訓全都失敗了,姓武的根本就不怕!”
杜雋清對武崇訓兄弟二人下藥這件事,這兩位侍郎自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們不說,這兩個人也就裝傻充愣到底了。
但是現在,顧采薇直接說了,他們也都只目光閃閃,並沒有再故作驚訝的叫喚。
畢竟現在顧采薇已經連更可怕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之前那點下藥的手段根本就不值一提。
杜雋清也頷首。“橫豎我們和姓武的已經鬧翻了,這次他們甚至還想對我夫人下手……就算我夫人不對付他們,我得知消息回來肯定也是要教訓他們的!若是本侯出手,他們的下場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裡去。”
兩位侍郎立馬察覺到後背上一涼,他們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這個是長寧侯你們自家和武家之間的矛盾,這事你們就不用和我們提了吧?”戶部侍郎小聲道。
杜雋清輕笑。“在離開長安之前,這的確是只我們長寧侯府和武家之間的矛盾。可是既然出了長安,我們就是一體,你們又早和那對兄弟勢同水火,那在武家人眼裡,你們早已經和我們是一夥了。如今這對兄弟出了這事,你們覺得,武家那邊知道後會怎麼想?”
兩位侍郎目光閃閃,他們趕緊擺手。“樑王魏王或許會生氣,但他們自然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他們就算找人報復,那先找的人肯定是長寧侯你!”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方纔你們在後花園裡看到那等情形的時候沒有任何表示?在聽到巫祝一口咬定他們是中邪的時候,你們還裝出一副煞有介事、真的信了的模樣?”杜雋清反問。
兩個人一怔。
杜雋清又道:“所以,其實你們心裡清楚得很——武家人性情兇狠暴戾,一旦給他們知道自家的男丁出事了,他們怒火中燒,根本不會去追問到底罪魁禍首是誰,他們只會將涉事之人一股腦的全滅了,好給自家子侄報仇!他們當然第一個來找的人會是我,可緊接着你們能逃出生天嗎?我看很難。”
兩位侍郎咬牙。
“長寧侯,你陷害我們!你若是不拉着我們回來,我們根本就不會被捲進這樁事情裡面來!”
“是又如何?可如果你們心裡不恨姓武的,你們會被本侯一拉就拉動了?而且剛纔也是你們主動幫本侯遮掩,將那些顯而易見的破綻都給遮掩了過去。”杜雋清涼涼說道,“所以你們的心早就已經偏向本侯這邊了。今天這件事不過是讓你們徹底做出選擇罷了。”
此言一出,兩位侍郎滿身的氣勢都噗的一下被戳破了
戶部侍郎抿抿脣,他無奈點頭。“好吧,你說得沒錯。武氏暴戾,而且一直都只想踩着我們的頭往上爬,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我們互幫互助。甚至這次他們同我們一道來永興縣,其實他們也是做的兩手準備——要麼,把眼下這個鐵礦給據爲己有;要是不行的話,那再去發掘另一個礦也是可以的。他們根本就不是爲國效力,他們只是想利用我們現有的資源,好繼續讓他們敲骨吸髓罷了!”
而且,敲骨吸髓也就算了,這兩個人敲的卻是他們的骨頭,然後把髓吸進去肚子裡餵飽了他們姓武的!
這個他們就不能忍了。
兵部侍郎也點頭。“他們這次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而且還一再搶佔我們的功勞,我們都已經被上官數次寫信過來責罵。長此下去,我們在這裡累死累活的做事,好處都歸了姓武的,然後等回去長安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不說,只怕還要被上官追責,到頭來怕是這個官位都保不住。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還捧着縱着他們?”所以說,萬事還是逃不開一個利字。
之前他們萬般討好武氏兄弟,只是想讓武氏兄弟在女皇陛下跟前給他們說說好話,好幫助他們升官發財。結果沒想到姓武的拿了好處也不做事,反倒還黑心的想要搶佔更多的好處,甚至都把他們給逼到絕境了!既然如此,他們自然也忍不下去了。
正好眼前又有杜雋清帶頭反抗這對兄弟,他們自然也就順水推舟,跟着下手了。
現如今,大家都已經把話說開了,杜雋清就頷首:“本侯早說了,現在我們就是一夥的。而且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現在都已經這副模樣了,我們將人留在這裡也沒用。而且紙包不住火,這個消息遲早會被人發現傳回長安去。既然如此,咱們還不如先下手爲強,趁着長安那邊還不知道,直接先把人給送回去,反正一口咬定他們生病了,永興縣太過偏僻,長安城裡名醫多,所以我們才選擇將他們送回去治病。至於這邊,我們也會繼續修廟捐香油錢,這也是在爲高陽郡王兄弟二人贖罪。裡子面子我們都已經做到了,武家也挑不出我們的錯來。”
更重要的是,天高皇帝遠。武家就算生氣了,又能把他們給怎麼樣?他們的手腳再厲害,那也只是在長安。他們要是想把手給伸到永興縣來?那是不可能的!
這次送走武崇訓兄弟後,下一步杜雋清要做的就是清除這裡武家的人手,進一步鞏固四周圍的人防,不再允許任何居心叵測之輩潛入他的地盤。
這些他不用明說,兩位侍郎在官場上摸爬打滾這麼久,他們自然也都清楚他的盤算。
於是,這兩個人又眼光一亮,看着杜雋清的眼神裡帶上了幾分審視。
“長寧侯如果這麼計劃的話,那倒是可行。只不過,本官還有一個問題——侯夫人給高陽郡王二人下的藥能管多久?這個解藥又是否好找?可千萬不能等他們回去沒兩天,就被武家人找到了解藥,然後一切就都完了!”戶部侍郎忙道。
要是這個問題解決,他們就對杜雋清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
於是乎,在場幾個人的目光就又落在了顧采薇身上。
顧采薇立馬揚起笑臉。“這個你們只管放心。這個藥是我們顧家獨門秘製,解藥只有我們自己有。我們除非瘋了傻了,否則怎麼可能拿出來給姓武的?”
“那就好。”兩位侍郎連忙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這事就聽憑長寧侯您的安排了!”
杜雋清頷首。“礦上事務繁忙,二位想必手頭還有許多事情要辦,本侯就不多留你們了。護送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回長安、以及修廟之類的事情,這些就交給本侯來處理就行。”
“那是自然。這裡本來就是長寧侯你的封地,這些事情你來做理所當然。”兩位侍郎趕緊點頭。然後他們就趕緊告辭離開,都懶得再去看武崇訓兄弟一眼。
只不過,將這兩個人送走後,杜雋清卻又猛地轉回頭來看向顧采薇:“你確定解藥沒有外流?在這之前,你們一顆都沒有給過別人?”
“這個……倒是給過。”顧采薇想想點頭,“不過只有一粒,是送給一個熟人玩的,那都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想來現在肯定已經都用了。他常年在外遊蕩,而且最厭惡和朝廷打交道。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把解藥拿出來給姓武的的。”
杜雋清聽在耳朵裡,他卻雙眼一眯。
“該不會,這個人也是你的未婚夫之一吧?”
顧采薇無奈擡起頭。“你還真死盯着這個不放了啊?”
“我只問你,是還是不是。”杜雋清冷聲問。
“好吧,是!”顧采薇乾脆把頭一點,“不知道這個回答侯爺您是否滿意?”
杜雋清頓時面色又是一沉。
顧采薇撇脣。“你要還是生氣想離家出走的話,門在那邊,你只管走,我絕對不攔着!”
杜雋清這次沒有動,只是死死盯着她看,卻不發一語。
顧采薇不耐煩了。“你這個人什麼意思?好,你不走,我走總行了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說罷,她正要轉身離開,卻不想杜雋清猛地出手,一把將她給拉了回來。
緊接着,一個涼冰冰的東西被塞進她手裡。
顧采薇低頭一看,發現這竟然是一把新匕首?
馬上,她耳朵裡又鑽進來六個字——“對不起,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