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經過,風鈴脆響,遠山在霧氣中如淡墨的鯉魚。小鎮如洗,房瓦錯落有致,黛色更濃。
窗櫺有一格是紙糊的,上面的破洞敘述着千年無盡的風聲。
我的心和雨天一樣潮溼,但多了幾分悶熱,翻了幾頁《明史》,又合上。小雨肆意地打溼窗臺。
“把窗戶關上吧。”趙燕妮喝了一口咖啡。
“你說我叔還會不會來這奉陽溝?”我嘆了一口氣。
“店家說了,他只住這個店,來了自然會來。”趙燕妮拿起白色手絹蘸了蘸嘴。“不過,你叔叔要見到你,肯定會不高興,你自然要聽他的,還有一年大學,你自然要上完的呀。”
趙燕妮是蘇州人,說話嚶嚶咿呀的,有時候嘴裡跳出幾句蘇州方言,我奚落她,她說這些方言都是古漢語,漢文化的精萃,她總喜歡說,我們是學歷史的。
“學歷史的又怎麼樣?還不是找不到工作?”我說。
“呸!”趙燕妮輕輕咳嗽了一聲,“蓉城博物館不是要你嗎?你爲什麼不去?”
“天天和古墓打交道有什麼好的?”
“李自成那些金磚不也是墳墓裡的嗎?爲什麼你有這麼大的興趣,你還不是和那些世俗小民一樣,想一夜暴富?”趙燕妮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圈,指着我的額頭。”
“李自成的寶藏不只是金磚,那些皇家宮廷御品可是價值連城的稀世文物,我有責任讓這些寶貝重見天日,以彰顯我大漢文明。”
“算了吧,你找到後,偷偷賣掉一個寶物,那就大富大貴了,想包多少姑娘都可以啦,是不是?。”
“你有完沒完?哎,哎!簡直無法理喻,好吧,我就是想一夜暴富,三妻四妾,夜夜笙簫,如何?”
“楊小豪,你想得美,你做夢去吧。”趙燕妮轉過身去。
“小美女,生氣啦,你什麼時候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就,我就。”
“你就什麼?”趙燕妮轉過身。
“我就給你天天做小籠包吃。”我說。
“誰稀罕你的小籠包?小豪,你叔叔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聽說鷹嘴山上有狼。”
“應該不會,他是幹刑警出身的,做事很謹慎,他知道我在這。”我看了一眼窗外。“我總覺得鷹嘴山山洞不會有那麼多金磚,那個山洞很大,目標太大了,很容易被人發現。”
“我聽你上次說金磚很重?一塊好像有一百多斤?”趙燕妮拿下發簪戳了戳頭皮。
“李自成把一億兩黃金白銀,以五百兩爲單位,溶成一個個金磚銀磚,古代的斤兩是十六兩一斤,有個成語不是叫半斤八兩嗎?算上去
一塊金磚三十多斤。”我咂了砸嘴。
“李自成逼死崇禎皇帝,搶了人家的金庫,還搶了這麼多絕色的女子,真是太野蠻了。”
“是啊,兩千多后妃宮女許配給將士,李自成的嫡系部隊,老營的人應該優先。”我說。
“老營的人,就是護送寶藏的吧。”趙燕妮說。
“是的,老營押送這批寶藏是帶着家眷走的,所以說這些后妃宮女也和這批珍寶有關聯。”
“你是對寶藏有興趣呢,還是這些后妃娘娘有興趣?”趙燕妮問。
我笑了笑,“我對崇禎的皇妃有興趣。”
“都早死了,成木乃伊了,你口味真重。”趙燕妮說,“對了,當年崇禎皇帝在吊死前,把自己都老婆,愛妃,還有孩子,親手殺了,真的很慘啊,這男人心太狠毒了。”
“崇禎皇帝也是迫不得已,他的皇后妃子,還有女兒如果落在李自成這些野蠻人手裡,肯定會更慘。”我說。
“這個崇禎皇帝,就不會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逃走嗎?這明明是爲他殉葬了,他的長平公主讓他砍斷手臂,然後亂刀猛砍,還有昭仁公主,這孩子才六歲啊,六歲的女兒啊,這個做父親的,也能下毒手,把親生女兒,給砍死!太,沒人性了。”趙燕妮說着用手絹擦着眼淚。
“崇禎33歲死的,可見這皇帝當的也沒多大意思。”我朝窗外看了看。
一輛牛車過來,牛脖上的鈴鐺叮叮噹噹,牛車停在了客棧門口,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
“我叔叔來了。”我說道。
趙燕妮擦了擦眼淚,把手絹放進口袋裡,然後又看看自己的衣服。“我去換件衣裳。”
“衣服別換了,他很快就會上來。”我說。
樓梯吱吱呀呀地響着,聽腳步聲就是他,我叔叔楊守志原來在刑警隊,後來他迷上李自成的寶藏,居然把警察工作辭了。
我開了門,楊守志揹着手臉色陰沉的走進來。
“我給你倒茶。”我說。
“誰讓你來的?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楊守志說。
“叔,我不是放暑假吧,我就帶着我的同學,來這度假呢。”
“女同學?這是你的女同學?你帶女同學來度假?”楊守志看了看趙燕妮。
“是啊,現在都流行,帶女同學外出度假。”我說。
“回去吧,買車票回去吧,我給你錢。”楊守志說。
“叔叔,好不容易來的,我們真的來度假,我們想去鷹嘴山看看。”趙燕妮說。
“以前聽你說鷹嘴山的山洞很好玩,你說裡面還
有水怪,我們想考察考察,我們主要是來考察水怪的。”我說。
“沒有什麼水怪,你們回去吧,要不就,換個地方去度假?鷹嘴山那個山洞很危險,隨時會坍塌。”楊守志說。
“反正我來了,我是不會走的,我一定會去鷹嘴山。”我說。
楊守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臉色更加陰沉,“你不能去!你要去,我打斷你的腿。”
“你打吧,打斷腿我也要去。”我說。
“哎!你跟你父親一樣的固執。”楊守志說。
“叔叔,我們會很小心的。”趙燕妮說。
楊守志低下頭,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按着額頭,“你們真不知道害怕呀,哎!”
“反正我是要去的。”我說。
“鷹嘴山可以去,但山洞你們不能進。”楊守志說。“我有個建議,你們可以去山腳下的村子玩。”
“是北山村嗎?是那個鬼村嗎?”趙燕妮看着我。
“是,是鬼村,但沒有鬼。”我說。
“沒有鬼?能叫鬼村?”楊守志說,“小豪啊,你還是先送你這女同學回家吧,萬一出什麼事,你怎麼和她家人交待?”
“叔叔,我不怕的,這世界上沒有鬼,我們是學歷史的。”趙燕妮說。
楊守志笑了笑,“學歷史也沒用,有鬼的,你放心好了,鬼多的是,這客棧裡就經常鬧鬼。”楊守志說着轉身出了屋。
“真有鬼嗎?小豪?”趙燕妮問。
“你要是害怕,你就先回去吧。”
“我,我,我不怕,我把房間退了,小豪,我要和你住一個房間。”趙燕妮說。
“你不怕我?”
“你又不是鬼,有什麼好怕的?”趙燕妮說。
“不過,我有夢遊的習慣,如果你發現我半夜上了你的牀,你千萬別驚慌。”
“不驚慌,我帶着刀呢!我提醒你,你可要保護好自己呀,說不定早上某人會發現自己成太監了。”趙燕妮從包裡拿出刀具,上面雕着一龍一鳳,撥出刀後,寒光凜凜。“這是我家祖傳的,開過刃,是明代的。”
“你這屬於管制刀具,警察看到會查收的,不過,如果這刀真像你說的那樣,會很值錢。”
“你就知道錢,錢,錢這麼重要嗎?”
“錢是萬物的尺度。”我笑了笑,“你知道嗎,過去女人就是商品,是有價的,像你這樣的,在街上站一排,一大排,二兩銀子,不能再多了,你屁顛顛歡喜得跟一個又瘸又老的老男人回家了。”
“你就是個壞人,流氓,無恥,下賤,卑鄙。”趙燕妮鼓着腮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