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擂響,戰號獵獵,漫天黃沙之間,血光四濺。
馬蹄疾,刀槍起,狂風怒吼,撕扯着兵士的鎧甲,‘闊闊’的聲響震撼九天,慘烈的陽光映襯着滿地橫流的鮮血,殘忍而恐怖!猙獰而可怕!
這是洛城城外四十多裡外的一處靠近峽谷的地帶,地界平闊而豁遠,四周沒有高大的山,埋伏起來打伏擊是相當困難。司馬逸塵乾脆捨棄伏擊戰術,正大光明地出擊!只是,這出擊有些讓上官渝琢磨不透。
說是不小的戰役吧,他們只出動了一千多人,難道憑一千多人,就想一舉拿下他所率領的一萬兵馬?不過……這一千多人着實強悍,戰鬥力也強,訓練也有素,由昔日的西王朝臣子,如今在他看來是被勸降的錢統領的率領下,金戈直指,馬蹄獵獵,驍勇而無畏地與他們糾纏到了一處!
上官渝穿一身威嚴的銀亮色鎧甲,手持長劍,坐於馬上,眯縫着一雙劍目,在對面的軍隊中搜尋着,心中有隱約的失落之意。
難道他不值得她出來迎戰嗎?司馬逸塵和她,對於他,真的就那麼不屑嗎?他們想要這個江山,不是更應該出來一搏,用他的武功,用她的音攻,使他置之死地的嗎?!
上官渝心中怒火狂燒,劍眉揚起,握着長劍的手,漸漸收緊,倏然睜眼,內裡是一片燃燒着的火焰,熊熊烈火,如血般的可怕!
朕是當朝的天子,你們……身份再榮耀,終究還是布衣百姓!今日之戰,卑鄙之法也好,光明正大也罷,朕再也不會放過你們!赤焰山莊的少主?!多麼可笑!你要什麼得不到,偏偏要一個朕的女人?!即使朕和她之間清清白白,什麼也沒發生,也輪不到你來搶!是朕的,無論什麼方法得到,無論朕要或不要,都是朕的!慕容闌……心中反覆思忖着這個名字,上官渝眼中的狠厲之色更爲可怕,倏然一笑,笑得有些陰狠,詭異如魔鬼。
失了平日的意氣風發,失了平日的威震九霄!
水性楊花這個詞,對於你來說,合不合適?明明自己的夫君已是九五之尊,君臨天下,偏偏還不知死活地以他人之婦的身份與司馬逸塵這樣一個平心而論,着實優秀的人在一起!你以爲朕非你不可嗎?!你以爲朕會因着喜歡你而放過你嗎?!朕是男人,全天下權利最大的男人,若是容忍了你們,無異於在朕的心頭留下一顆痣,一顆血淋淋的痣!你以爲,朕會讓這顆痣留在自己的心頭嗎?不,不會的!
上官渝倏然冷笑,眼神越發的狠厲可怕,帶着一種猙獰,扭曲了平日看起來俊朗醒目的臉。朕得不到的,憑什麼要讓別人得到?!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長劍清嘯一聲,抽鞘而出。上官渝眉目間寂靜的一片狠厲,五指伸出,緩緩地戴上了頭盔,一夾馬肚,衝入了廝殺的陣營中去!
他並沒有功夫在身,防身卻可以。到現在,上官渝心中忽然有點感激上官明澈,若不是年少時上官明澈逼着他跟着那幾個宗師學了一個多月的防身功夫,他如今——要如何上得戰場?
幾點鮮血濺灑在上官渝的鎧甲上,上官渝長劍一抽,溫溫熱熱的鮮血便在那將士的身下蜿蜒成河,那將士瞪大了眼睛,看着親手殺死他的皇上,滿臉的驚訝,精壯的身軀倒了下去!
上官渝冷冷地揚了揚嘴角,眸子裡透出的嗜血可怕至極!毫無半點平日裡的如玉溫潤。
該死!身爲他的屬下,竟然不知死活地在他的面前說‘撤兵’二字,竟然說這一支一千多人的隊伍有多麼可怕,簡直是找死!
長劍在空中挽出劍花,上官渝嘴角的那抹冷笑愈發明顯,揮劍抵擋着四方的來兵,看着黑壓壓的一萬人奮力與那一千多人拼殺着,心中盡是得意。
司馬逸塵啊司馬逸塵,你是赤焰山莊的少主又如何?!坐在那金鑾寶殿上的人,不是你,是朕!明白嗎!今日,這西王朝的天下,還是上官家的天下,還容不得你等之人!朕不信,全天下的百姓,能全部擁護你們不成?!沒有民心,朕倒是要看看,你們被冠上‘亂臣賊子’的造反名號,那心裡,受不受得了!朕手握兵權,可以隨時調配軍隊,而你——哼!一千多人,還想負隅頑抗?!癡心妄想!
單拼人數,朕就不信贏不了你!
這場戰爭的發展果真如上官渝所料,一個多時辰後,於一片漫漫黃沙,血花紛飛之中,他明顯地感覺到赤焰山莊的人行動有些遲緩了,揮舞起的刀,劍,槍和防身的盾牌,也有些跟不上動作。那指揮這場戰爭的錢統領,離他的距離不算太遠,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錢統領額頭
上密密麻麻的一層汗珠,錢統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握着繮繩的手僵硬而發紅。
上官渝心中一喜,眉梢壓上一絲殘酷。
這就是你赤焰山莊的軍隊?司馬逸塵,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的軍隊,也不過如此……能打又如何,還不是被我這一萬的兵馬打得七零八落,氣色全失!
其實,這場戰役,上官渝並沒有佔得好處,一萬的兵馬,如今只剩下了六千多人,不過……他看着那支看起來已經失去了軍心的部隊,對於自己部隊的慘烈損失,也權作忽略不計。
只是,他又豈知,一場更大的損失,漸漸向他逼近!
此時,錢統領似乎是撐不住了,長劍高舉,振臂高呼:“撤退!”一聲令下,還在糾纏着的軍士的動作忽地變得迅疾起來,幾下擺脫了西王朝的軍隊對他們的糾纏,刀劍抽出,急速地列隊,急速地隨着策馬而去的錢統領飛奔而去。
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逃命!
上官渝看了半晌,才琢磨出這麼個詞來,不由着冷冷一笑。不過如此而已!還想要奪取西王朝的天下,真是癡人說夢!
登上戰車,上官渝摘下頭盔,極目遠望,看到那支已經離去的軍隊,車轍混亂,大旗也倒了下去,那些將士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完全一副失了鬥志的模樣。錢統領抱着一個水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似乎渴到不行的樣子,繼而又將水囊中的水傾數順着頭澆了下去!
心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飛速地劃過,上官渝卻來不及抓住,而此時,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龍將軍聽令,率兵追擊!務必要將這支小分隊捉拿回城!”上官渝眸中透出嗜血的狠厲,下了戰車,重新上馬,戴上頭盔,一抖長劍,一揚馬鞭,帶頭衝了上去。
龍飛將軍也不敢耽擱,雖說這支部隊失了鬥志,但不敢小覷,於是便帶了剩下的將士前去追擊,很快便趕上了上官渝。
“皇上,還是讓微臣衝鋒吧,您乃九五之尊,若是刀槍無眼傷到了您,怕是不好。”龍飛將軍是個五大三粗的猛將,眉宇間一股英氣,年紀不輕,三十多歲,作戰經驗也豐富,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莽撞,做事經常不通過大腦。
上官渝一直不太喜歡龍飛這個人,一則是他的姓讓他感到不舒服,二是他的人太過粗魯莽撞,毫無半點禮儀可講。只是如今西王朝能用之臣,要麼消失,譬如柳正德;要麼投靠赤焰山莊,譬如錢統領;要麼……在鎮守邊疆!朝中能用之臣,如今只有他!
側眸看了一眼龍飛,上官渝沒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讓他帶着軍隊追在了前面。
他們沒多久就追到了峽谷,峽谷兩邊,高聳着的山體巍峨而高大,峽谷中有一部分地面很奇怪,在陽光的映襯下,泛着硫磺一般的色彩,明麗而妖嬈。
龍飛沒有多留意那塊地方,看到赤焰山莊的那些將士面對突然出現的他們,不是很害怕的樣子,心中怒火狂燒,狠狠地將長劍一戳地面,冷冷地說:“兄弟們,衝上去!滅了他們!保我西王朝一世平安!”
說完,率領着軍隊衝了上去。
上官渝慢慢地跟在後面,看着越發靠近的兩支軍隊,嘴角的微笑越放越大。司馬逸塵,這一次,進入了峽谷,朕就不信,你的這支軍隊,能夠插翅而逃!
峽谷兩邊之上,高聳着的山體後,隱藏着黑壓壓的一羣人,呼吸輕微,手搭弓箭,嚴陣以待!
司馬逸塵同樣冷冷地看着峽谷下面的那兩支軍隊。不同的是,他的冷冽中,帶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睥睨天下的霸氣尊貴,比起上官渝來,自然而然地,多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
“等那支軍隊靠近了那處地方,便放箭。”司馬逸塵是用千里傳音的方式說的這句話,除了有些內功底子的人,別的人,根本聽不到,而他帶出來的這些人,每一個人,射箭手段皆是上等,武功底子,也不弱!
但——他們的目的,絕不在於向那些五六千人放箭,期望偶爾的一支箭可以射殺了那其中的一個人。這種做法,用司馬逸塵的話來說,就是太愚蠢了。
慕容闌和司馬逸塵皆是一身黑色勁裝,沉靜如水,波瀾不驚,靜靜地站在隱藏着的山體後,一言不發,神情卻冷凝着,屏息看着峽谷下面的情況。此時,不會有人注意到上面的情況,他們在這裡站着,也不需要擔心會不會有人發現。
下面黃沙滾滾,那麼多的將士都殺紅了眼,只是,不是他們的人。他們就好像在看一場戲,一場別人做演,他們漁翁得利
的戲。
越來越靠近了。司馬逸塵眸光微閃,慕容闌嘴角輕輕一動。
隱約聽得見有拉弓搭箭之聲,輕如裂帛,幾乎輕不可聞。
只剩下幾步的距離了。司馬逸塵眸中明顯有勝券在握的熠熠流光飛旋而起,慕容闌嘴角一抿,髮絲飄揚,一雙璀璨清透的眼睛微微一挑。
幾乎是同時,峽谷底下的那些本來看起來垂頭喪氣,毫無鬥志的將士忽地精神抖擻,在西王朝的軍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個飛身而起,輕功略用,甩出各自的武器,猶如靈蛇一般,攀附在了巖體之上!
西王朝的將士被這一幕驚得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個腳步停住,驚悚地看着這些人的動作,一時不知所以。龍飛將軍的馬蹄剛剛踏上那塊陽光照耀下泛着硫磺色彩的土地,他倏然眉梢一壓,心中暗叫不好!
只不過三秒時間,龍飛腦子轉了轉,下意識地擡頭——那一支支隱約露出來的箭,讓他心中惶恐而不安!再低頭,眸瞳睜大!眼下的土地,顏色看起來耀眼而灼目,帶着一種讓人心中驚慌的色彩!
“不好!是硫磺!大家快撤!”龍飛悲痛地吼一聲,繮繩一拉,疾速地調轉馬頭,想要離開這片地方。
將士們一聽,腳下的步子一軟,一個個的,難以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上官渝突見眼前景象,大吃一驚,正要策馬上前,飛奔而來的龍飛已攔住了他,往日的莽撞將軍此時心亂如麻,語速略快地說:“皇上,趕快離開這裡!那塊地方鋪滿了硫磺,臣估計赤焰山莊的人就埋伏在那峽谷之上,弓箭已經搭好,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就會射箭。您是天子,不能犯險,趕快離開的好!”
上官渝不高興地看了一眼龍飛,卻見他滿臉緊張神色,眼底的那抹驚慌暴露無遺,心中有些東西在一寸寸地坍塌,又擡頭看了看峽谷之上……這一看,神色大變!
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隨時就可能射出的箭!
心中也是一慌,卻不敢表現出來,雙手握緊,冷冷地說:“朕乃真龍天子,九五之尊,怎能棄如此多的將士於危險之地?!”
龍飛眼眶一紅,低低地說:“皇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犧牲了他們,換得您龍體安康,也值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日我們再徵兵赤焰,也是一樣的!”說完,也顧不得冒不冒犯上官渝的龍威了,直接牽了他的馬繩就走。
上官渝心中早已生了退步之心,只是沒有正當的理由不能走,這一下,龍飛的作爲,正合他意!也不再去管那些爲西王朝賣命那麼多年的將士,長鞭一揚,策馬而去!
那些將士也反應了過來,看到臨陣脫逃的皇上和將軍,各自心中五味摻雜,頓時翻了罈子,各自也明白了,草命就是草命,那些君王大臣,沒一個將他們放在眼裡的!
各自正恍惚,想着自己的事情時,忽然一個將士驚呼起來:“大家快逃啊!那箭帶着火星呢!”
衆人皆驚!
不錯,這箭不是普通的箭,經過司馬逸塵的改造,射程更遠,更精準,而且,更重要的是,所發的箭頭,浸了酒,還綁上了微型的炸彈,此時是正午,又是江南,溫度也高,只需一個火星沾上引線,然後……箭在飛向目的地的過程中,與空氣產生摩擦而做功,火星溫度越來越高,在射程內,達到一定溫度,就可以引爆!
那些將士所在的地方,事先鋪滿了硫磺,火焰接觸到硫磺,燃燒更劇烈!若是沒有及時逃脫,這些人,必死無疑!
司馬逸塵本就沒想過讓上官渝死在這兒,後面的戰爭,更刺激,怎麼能夠讓上官渝體會不到?
正欲下令,司馬逸塵忽然眉梢一壓。底下似乎有隱約的聲音傳上來,聽不真切。還未反應過來,慕容闌突然淡淡地開口:“與其殺了他們,爲何不用了他們?羣龍無首,還能如何?!”
司馬逸塵一怔,再細聽,那傳上來的聲音,竟然是——我們投降!我們投降!赤焰山莊的少主,我們願效忠赤焰山莊!請放過我們!
果斷地揮手,示意那些埋伏好的將士收了弓箭,司馬逸塵飛身而下,他決定了——與其殺人,不如勸人!想走的人,儘可以走;想要在軍營中效犬馬之勞的,他歡迎!
慕容闌看着司馬逸塵漸漸遠去的那一襲夜魅般的黑衣,嘴角輕輕一揚,沒說話。伸手綹了綹飄到額前的青絲,嬌嫩如花的脣瓣間,梨花笑渦飛揚而起。
這一章很多很多,能不能抵兩更啊?無語……這一場戰爭,怎麼寫的那麼鬱悶啊。上官渝風格大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