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濯魂令?”莫青楚一怔,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不解地看着司馬逸塵,疑惑地問,“出什麼事了?發給誰?”
司馬逸塵冷冷地攥了下手,妖孽的面容上此時浮現出鐵血的殘忍,狠狠地說:“姜碧痕!”
“啊?”莫青楚的直接反應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眸光滿是驚詫。慕容闌也是怔了一怔,繼而心裡涌上一股子的暖意,看着寂寥月色下司馬逸塵的臉上的殘酷,忍不住有些酸澀。以往他在那裡,又何嘗有過如此神情?莫不是……在這裡的生活,足夠改變他?
“把姜儒叫來。”司馬逸塵淡淡地說,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在迴廊下坐下,神情風輕雲淡,似乎是愉悅的很,可是……只有慕容闌和莫青楚,才明白他平靜的表面下的風起雲涌。
莫青楚似乎是傻了,呆了半晌也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擡眼看慕容闌,慕容闌卻也笑着,燦爛如花,對他搖頭,什麼也不解釋。沒辦法,莫青楚趕忙離開,去姜府的另一個院子裡去找姜儒。也許今晚之後,洛城裡的首富,怕是不會再是姜儒了,恐怕是要發生些事了。
姜儒在半盞茶的功夫後匆匆趕來。
剛剛聽到敲門聲,他整個人都僵化了。驚異於司馬逸塵在夜半時候的突如其來的召喚,也惱怒於司馬逸塵此時的舉動。他已經忍了赤焰山莊十年,怎麼能夠在此時此刻功虧一簣?除了隨莫青楚趕來,他沒有任何辦法。
“姜儒見過少主。少主在此時找來姜儒,有什麼事?”姜儒在心裡恨恨地唾罵一句,面上卻堆起一臉的笑意,恭敬地問。
司馬逸塵懶得看姜儒臉上的虛假的笑,眉梢冷凝,直接切入主題,溫和地問:“這次的賬目,你可是清楚?”借計殺人,笑面虎的戰略,這個身體本來的司馬逸塵從來都是玩的輕車熟路,到了他,自然也不會例外。這些心計,他當然不陌生。在那裡的時候,還是幼童時,和辰七霖,每天都是這樣的過招。
辰七霖的殘忍,如今卻讓他感謝。如果不是辰七霖對他的殘忍,他怎麼能夠在如今的境況下,安然如山地處理着權傾天下的赤焰山莊的事務,又怎麼能夠——安然地謀劃着,那一件事。
姜儒身上打了一個激靈,看着一臉和悅之色的司馬逸塵,心裡暗自嘀咕,也暗自叫糟。他不由着埋怨起姜碧痕來。當初是姜碧痕所說,司馬逸塵會念在他做了赤焰山莊三十多年的管家,且赤焰山莊家大業大,而不計較他的作爲。可如今……真是恨死了姜碧痕。“姜儒自然清楚。少主可是有疑問?”
“自然是有。”司馬逸塵冷冷地哼一聲,站起身來,凌厲的眼神望着姜儒,嘴角的笑意卻是風輕雲淡的很,“四十三萬兩的差價,姜管家可真是得的乾脆啊。”
姜儒的神色頓時一僵,乾脆繼續裝糊塗:“少主的話,姜儒不明白。”
“還需要你明白嗎?”司馬逸塵討厭極了姜儒那副虛假的面孔,乾脆把話挑明,腰間的玉笛做了武器,架在姜儒的脖頸間,冷冷地說,“敢在赤焰山莊的眼皮下做如此大的動作,你以爲我會念着你爲赤焰山莊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而饒恕?”
姜儒勉強擡起頭,司馬逸塵的玉笛架在他脖頸間的力道大的驚人,他的眼中赫然掠過一絲陰狠:“既然你不仁,又和怪我不易!”說完,始料未及的,他弓下身子,如箭一般掠出去,三人再看時,他已站在幾米之
外,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嘿嘿地笑:“少主沒想到吧?我姜儒還會一些武功吧?我等了十幾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磷磷月光下,姜儒臉上的笑猙獰而恐怖,毫無陽光下所看時的半分斯文。
慕容闌微微一笑,走近了去,笑靨如花,很溫和地問道:“姜管家,您想做什麼呢?”
姜儒狠狠地剜了一眼即使在月色下也是絕色的女子,握緊了手:“我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管!碧痕心裡戀了他十年,而你呢?一個哪裡來的丫頭?眉眼嬌媚,怕是青樓裡出來的吧?這樣的身份,怎麼比得上碧痕嬌貴?老夫我今日就先滅了你,爲碧痕一雪恥辱!”
慕容闌聽到姜儒後面的話,神色明顯地一僵,繼而淡淡地一笑,眼底卻波浪翻滾,風起雲涌,狠狠地吐出兩個字來:“找死!”說完,臉上的溫和寧靜之色再也不見,只是瞬間,洛影劍抽離劍鞘,肅殺的劍氣張狂地佈滿了兩人的周圍。
退去一步,晃眼的劍尖凌厲地刺向姜儒。慕容闌的眉梢一壓,有冷凝之色躍動眉間,狠厲而無情,身上的肅殺氣息,即使是莫青楚,也駭然一驚。
司馬逸塵倒是笑笑,眼中佈滿讚賞之色,他的闌兒,終於被逼出來了。
姜儒腳尖一點,飛離地面,手中卻出掌,狠狠地劈嚮慕容闌。慕容闌退後一步,姜儒的掌風在她面前的地面上震出一道裂痕,‘轟’的一聲巨響後,塵煙滾滾,沙塵萬千。慕容闌嘴角勾出一朵諷刺的笑,衣袂飄然,踏着輕風躍上屋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追上姜儒,橫空一道劍光刺了出去。
凌厲,鐵血而無情。
陣陣刺來的殺氣震得姜儒不由着一僵,回過頭去,看到月色下的女子嘴角鐵血而肆意的笑,身體不由着顫抖了下。司馬逸塵很恐怖,他知道的。鐵血而狠厲,是司馬逸塵一貫的作風,而如今,他在這個看起來不過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身上,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不亞於司馬逸塵的肅殺冷凝之氣,幾乎是不相伯仲!
好可怕!
腳下不由着一頓,姜儒回頭,掌中的力道更多了幾分殺意。這樣的人留着,對於他,實在是禍患無窮!慕容闌翻身一轉,手腕柔韌有度,劍光熠熠,直直地刺入姜儒的掌心夾縫,沒有半分的手下留情。
慕容闌嘴角輕輕挑起一個弧度。她本身就不算是良善之人,對於這種肯對她痛下殺手的人,自然不能留情。若是留情,自己的性命,足夠堪憂!側眸看到司馬逸塵嘴角釋懷的笑,她突然間就覺着值得了。
姜儒一時未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手心已是鮮血淋漓。慕容闌的攻勢未停,腳下生風,月光下的洛影劍出招迅疾狠厲,劍尖一挑,毫不留情地刺入姜儒的胸口處。
月色寂寥,血花飄散。
姜儒瞪大了眼,看着鐵血而無情的慕容闌肅然地收劍,由於失去了重心,他只能不甘從房頂上重重地墜下,毫無半點之前的意氣風發,得意風華。
兩人的打鬥聲音不小,早已引起了姜府內的人的注意,庭院裡已聚了不少的姜府的人,有的人想上去幫忙,卻被慕容闌冷傲的神情驚怔,司馬逸塵再拋一個冷厲的眼神過來,姜府衆人都沒了言語。如今看着姜儒受了慕容闌一劍,從房頂上狠狠地落下,濺起一地塵埃。膽小的人早已捂住了嘴,有驚愕之色浮動眼角眉梢。
“爹……”一直沒有走遠的姜碧痕此時
跑了出來,看着胸口血色印染,眼睛安靜地閉着的姜儒,簡直不敢相信,之前晚飯時還活生生的父親,如今就成了這副模樣,命斷黃泉,讓人心痛。恨恨地瞪着飄然落下的慕容闌,看到她一臉的淡然之色,姜碧痕不由着悲從心來,悲憤地衝慕容闌吼道:“你還我爹爹,你還我爹爹!你憑什麼殺了他?你憑什麼?”
“憑什麼?”司馬逸塵眼睛裡閃過一道狠厲之色,走上前去,冷冷地開口,“僅僅憑他貪污了赤焰山莊四十三萬兩的銀子,他就該死!敢在赤焰山莊眼皮下做如此大的動作,你們就沒想過後路?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又能怪誰?!你還敢怪誰?!”
姜碧痕幾乎是呼吸一窒,說不出話來,淚水不斷地往下落。而周遭,已有了一片的轟議之聲,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如刀割一般地刺耳。
慕容闌一直沒有說話,握劍的手隱隱泛白。當時只是衝動,憤怒於姜儒說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腦子一片空白,便起了殺心。難道……她本來心裡就有這樣的意念嗎?不然,平日那麼高深的隱忍,怎麼到了如今,一點作用也起不到?
莫青楚神色複雜地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塊方形的流金紫的木質牌子,輕輕地放在姜碧痕的腳下,勉強微笑一下:“姜小姐,還是不要傷悲這樣的事了。自己的命,最重要。”他當然沒有忘記司馬逸塵之前的吩咐,那塊牌子,若不是‘濯魂令’,還能是什麼。
正哽咽着的姜碧痕神色一僵,待看清了腳下的牌子上的‘濯魂令’三字,以及索命日期是三日後,心頭更是難過,也更加悲憤,更加抑鬱。不由自主地,她狠狠地咒罵出聲:“你憑什麼?不就是我放了些蛇在你的房間嗎?不就是我和你對了幾招嗎?那些蛇就算是五步蛇又能怎麼樣?一個連蛇都怕的女人,還妄想與天底下最優秀的司馬逸塵並肩,癡心妄想!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還真就不信,一塊‘濯魂令’,能奈何得了我!”
她的話陰毒而不祥,帶着她淒厲的哭聲,寂寂地迴盪在這個空曠的庭院裡。司馬逸塵眉頭一皺,想要出手,卻聽到身後‘叮’地脆響,回頭一看,慕容闌臉色煞白,扶着廊柱無力地站着,手中的洛影劍,已脫離她手,掉在了地上。
司馬逸塵眉目間掠過心疼,也掠過疼惜,走近去,輕輕地擁住她,輕輕地說:“闌兒,沒事。這樣的人死有餘辜,不妨事的。累了吧?我帶你回去歇息,明天處理了這裡的事情,我們回赤焰山莊。”說完,撿起慕容闌掉落在地的洛影劍,看着她空洞洞的眼睛裡隱約飄蕩着的後怕和懊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手臂環着她,眼神溫柔地帶她回房間。
莫青楚努力壓抑住心頭的那絲不捨,看着癡呆的衆人,雙臂環着肩,戲謔地說:“明天我會讓人發放銀兩給各位,哪裡來,哪裡去。今日之事,全當做一場夢。如果有人泄漏了出去,也沒什麼,不過是黃泉路上一日遊。”
衆人早已嚇得七魂離竅,愣愣地看着莫青楚也回房,愣愣地看着姜碧痕神色呆滯地在姜儒屍體旁坐下,直到她的哭泣聲傳來,才仿若回神,竊竊私語一番,趕忙離去。也只有幾個姜儒平日照待還不錯的幾個僕人,不放心姜碧痕,靜靜地在旁邊站着,淚水也不由着地打溼了衣裳。寂寥夜色下,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徒添傷悲。
一場變故,也只是瞬時間的事情。讓人心痛,也讓人心惱,更讓人,欲死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