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來得很快,一晃便是臘月二十八,近期蕭子蕭幾乎沒有怎麼去上班。寶寶在肚子裡鬧騰得很厲害,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能睡着。
初爲人母的感覺很難形容,一顆心柔軟到了極點。有時候獨自摸着肚子,也會不自覺的笑出來。凌墨這人見縫就插的手段厲害得很,見她漸漸的放下工作,立即就給她報了孕婦瑜伽班。當然,這只是開始,緊接他又報了什麼孕婦音樂班。
他的目的就是要讓蕭子蕭在家中好好養胎,別再回公司上班。一個人要是忙了很久,閒下來肯定會很不習慣,只能用這些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凌墨公司到年底忙得要死,蕭子蕭本來想獨自去產檢的,但是凌墨不同意,非得陪着去。因爲早約好了馬醫生,一到便開始做檢查。
拿着剛做的彩超,凌墨什麼都不懂,卻嘖嘖的道:“你看,真的好小,小手小腳的,看起來真可愛。”
蕭子蕭翻了個白眼,道:“你知道孩子是在哪裡嗎?”
凌墨一下子紅了臉,指着彩超上的圖像振振有詞的道:“反正就在這兒不是嗎?”
蕭子蕭無語到了極點,索性懶得理他。凌墨難得給自己放半天假,於是便拉着蕭子蕭去產房,去新生嬰區看小寶寶,他很好奇,他自己的寶寶,以後生下來到底是什麼樣子。
看見莫玉榧的時候,他正抱着孩子輕聲的哄着,臉上的表情柔軟至極。蕭子蕭一見到他,臉色便變得難看了起來。凌墨卻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微笑着同莫玉榧打招呼:“莫總,正巧。”
莫玉榧看了蕭子蕭的肚子一眼,同樣回以微笑,“真巧。”
不過才幾個月沒見,蕭子蕭卻覺得,現在的莫玉榧變了很多,身上的陰沉和菱角好像被磨掉了似的,身上的氣勢不再是陰沉咄咄逼人。
本來以爲寒暄過後就要走的,卻沒想到莫玉榧竟然抱着小孩子來到蕭子蕭的面前,笑着道:“蕭小姐,看看念微像不像她媽媽。”
蕭子蕭本來是不想看的,最終卻沒有忍住,小孩子的臉肉呼呼的,頭上有三三兩兩的頭髮,一雙黑豆般精靈的小眼睛骨碌骨碌的轉,她其實長得更像莫玉榧一些,唯有那張小小的粉色的脣有些像秦微。
那麼小的孩子,就沒有了媽媽。蕭子蕭忍不住的想要落淚,最終卻也強忍住,伸出食指輕輕的碰了碰小傢伙的肉肉的臉蛋。凌墨見蕭子蕭難受,正想告辭,莫玉榧卻低聲的道:“凌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抱抱孩子,我想和蕭小姐談談。”
凌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眶微紅的蕭子蕭,點了點頭。念微是極乖的,由爸爸的手中放到一個陌生人的手中,竟然也沒有哭,只是睜着一雙眼睛好奇的看着凌墨。
莫玉榧帶着蕭子蕭來到轉角處,客氣的讓蕭子蕭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離得遠遠的,掏出煙抽了起來。
抽了一會兒他又不自在的滅了菸頭,解釋道:“念微有些拉肚子,我帶她過來看看醫生。”
說完這話,他在離蕭子蕭兩個位置遠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微垂着頭,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小薇離開後,我夢見過她很多次。”
“哥哥離世後,我恨極了她。一次次瘋狂的尋找,只爲報復。也許,你不會相信,我會在尋找她,想報復她的途中愛上她。我在夜總會,遙遙的看了她兩年。她回秦家,也是我一手促成的。”
“嫉妒是一件可怕的東西,我愛她的同時,也恨她。更多的是嫉妒哥哥在她心裡無可取代的位置。新婚之夜,她喝了很多酒,我抱着她時,她一寸寸的撫過我的臉,但叫的卻是哥哥的名字。是的,我和長得很像。”
“她叫出哥哥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嫉妒得發狂,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想着,我有多痛,便要讓她有多痛。她表面上看來,是一個沉默的女子,但是內心卻是無比的倔強。”
“她反抗不了我的暴力,卻在我和她在一起時,叫出哥哥的名字來刺激我。也許,她是故意的,她是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對哥哥的背叛。我知道,卻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
“後來有了寶寶,我等着她主動向我坦白,以爲有了孩子就能讓我們之間好起來,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她會逃走。”
說道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緩緩的閉上眼睛,停頓了許久,才又道:“其實,她回來我就知道她不一樣的。她不再刺激我,而是很安靜的呆着,像個木偶一樣。人人都以爲,我和她會漸漸的好起來,只有我自己知道,她會離我越來越遠。”
“我知道在哥哥的死之中,她也是受害者。我的恨,只是我無處可發泄的遷怒而已。我看着她那張如木偶一般安靜而蒼白的臉,突然決定放手,讓她離開,讓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擬了協議給她,她卻並沒有籤。當時,我的內心狂喜,以爲,她對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兒感情的,於是,便開始憧憬和她在一起的未來。”
“可是,我卻沒想到,她是想離開的,只是,她並不相信我。所以,纔會以那麼決絕的方式離開。我在她眼中已是魔鬼,只有死亡,纔不會讓她再受任何的束縛。”
“她真可憐,遇上我們兄弟,遇上那樣的家庭,連死,也非善終。蕭小姐,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恨我,我不敢去看她,以後你生了寶寶,帶着阿念和你的寶寶去看看她吧,她一定會很高興。”
當時蕭子蕭不知道他爲什麼說這些,後來才知道,秦微下葬後,秦家人從來都沒有去看過她。就連她的親弟弟秦銘遠,也沒有去過。
她太知道愛一個人的痛苦,心情沉重而壓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勉強算得上是安慰的話:“都已過去,你以後好好的吧。”
莫玉榧的脣邊有一抹苦澀的笑,他看着小小的窗外陰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語般的道:“好不了了,這短短的一生,我失去了一個親人,一個愛人,餘生,只有阿念能平安長大。”
兩人回到走廊上的時候,凌墨已經招架不住小阿念,小傢伙一直細哼細哼的,時不時的幹吼上幾聲。
凌墨從沒過帶孩子的經驗,一時間手忙腳亂。見到他們回來,他鬆了口氣,直接將阿念塞到了莫玉榧的手中。
蕭子蕭看着他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忍不住的想笑。阿念在莫玉榧的懷中安靜了下來,莫玉榧伸手碰了碰她的小嘴,笑着道:“她是餓了。”
從醫院出來,蕭子蕭的心情依舊壓抑。凌墨將她摟在懷中,輕聲的道:“子蕭,都已經過去。也許,死亡對秦微來說,纔是最好的歸宿。有些人,活着,比死更痛苦。”
說着,他伸出手,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輕輕的擦乾蕭子蕭微溼的眼角。蕭子蕭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緊緊的抱住了他。
臘月二十九,凌墨公司有晚宴。他早早的就去了公司處理公事,叮囑蕭子蕭一定要按時吃飯。
以往的凌墨,每天都會打好幾次電話來問這樣問那樣的,但今天,卻是一次電話都沒有打。蕭子蕭的心裡空蕩蕩的,一個人無聊,索性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又逛街,回到家中的時候已是五點多。這個時候,估計是凌墨最忙的時候,因爲年終晚會就要開始了。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以往的這個時候,凌墨已經回來,或是已在回家的途中。給她帶了她想吃的東西,抑或是打電話給她,問她今天想吃什麼。
腦子裡胡思亂想的,開着電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沙發上的手機想了起來,心裡有小小的欣喜,拿起來一看,卻不是凌墨打來的,而是林崇明打來的。
“蕭小姐,阿墨將年終總結的u盤忘在家裡了,裡面有些商業文件,我走不開,已經讓司機去接你,你幫忙送過來行嗎?”林崇明的聲音有些急,蕭子蕭的心裡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
u盤就放在書房的桌子上,很顯眼的位置,蕭子蕭沒費力氣就拿到。下樓的時候,司機已經等在了停車場,見到她,趕緊的下車替她拉開了車門。
公寓到凱歌並不遠,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因爲是春節的緣故,道路有些堵。晚會是在七點開始,蕭子蕭有些着急,催促了司機好幾次。
到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了,蕭子蕭下車才發覺,凱歌的整棟樓,都處於黑暗中,非常安靜,一點兒晚會的氣氛也沒有。
她有些疑惑,打電話給林崇明,手機提示正在通話中。打電話給凌墨,也是同樣的。
難道是走錯地方了?蕭子蕭的心裡有些懷疑,林崇明雖然沒有說在哪兒,可是凌墨曾說過,晚會會在凱歌舉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