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是死魂們進入地府的一個城,也是最爲魚龍混雜的城。這幾日,由於一百多年前逃往人界的鬼母打開了通往異界的大門,動用了陰陽石,所以導致人世間陰陽顛倒,很多人莫名慘死,故而多了很多的冤魂。
對這些枉死的人,閻君很同情,所以便給酆都城太守下了命令,讓他將這些冤死的生魂蒐集起來,送入閻羅殿,讓判官們判定過他們生前的所作所爲後,重新讓他們轉世投胎。
不過,因爲都是枉死的,所以,一些惡人們便可以罪減一等,一些好人們便被送去更好一級的人家,也算是對他們的彌補。
只是,由於生魂實在是太多了,即便太守天天都派鬼差守在門口,可還是難免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魂,或是自己走到了閻羅殿,又或是不知道飄蕩到什麼地方去了。對這種情況,他即便有心,也完全無能爲力。
好容易三日已過,前來酆都城的生魂越來越少了,他也漸漸鬆了口氣,可午時的時候,卻見鬼差們從外面引來一個男子,這個男子面目蒼白,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袍服,額間還有一顆硃砂痣。單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公子。
太守默默感受了下,發現這隻新鬼身上既有陰氣,也有陽氣,似乎同生魂的情形有些相似,便以爲是遲來的生魂,於是問旁邊的鬼差道:“他來得怎麼這麼晚?”
領頭的鬼差此時臉上卻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他湊到太守面前,小聲說道:“這隻鬼好像本事不小,我們正在城門口守着,他自己先湊了過來,問我是不是生魂們都被帶到太守府裡去了。我當時看他身上還穿着華貴,一副被人厚葬的樣子,便以爲他是壽終正寢的,就沒理他。哪想到,他竟然同我們打了起來,到了最後還要我們帶他來見您。小的們沒辦法,就把他帶來了,看看太守大人能不能看出他的來歷?”
聽到鬼差的話,太守在他的腦袋上狠狠打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這種人就該早早打發了纔是,你把他留下來,還帶到我面前,你以爲你們沒辦法,我就有辦法了?”
鬼差被他打的十分委屈,苦着臉道:“太守大人,我們也是沒辦法,他就是要見您,我們要是不聽,他連我們都打,小的們是實在覺得惹不起,這纔將他帶到了您的面前。”
“哼!”太守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又瞪了他一眼,這才踱到了這個男子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端着架子問道,“你姓甚名誰,又是從何而來,怎麼死的?來見我想要做什麼?”
來人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我是墨染空,我來找我的妻子。”
“墨染空?”一旁的鬼差聽了吃了一驚,瞪圓了眼睛,“你就是那個鬼母手下的五大城主之一的墨染空?”
男子剛要說話,卻見太守竟敲了那個說話的鬼差腦袋一下,怒道:“香燭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他說他是墨染空他就是?我還說我是大夏皇帝呢!在地府這麼久,你還不知道,這裡重名重姓的多了。再說了,鬼魃是沒有魂魄
的,若是墨染空死了,就會形神俱滅,哪裡會出現在咱們這裡,你不是這一陣子被那個鬼母嚇傻了吧!”
“啊!太守大人英明!”鬼差被訓得暈頭轉向,雖然他覺得這世上敢叫墨染空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可是又覺得太守說的有道理,於是只能低聲附和道,“是小的錯了,小的錯了。”
聽到他的話,太守這才撇撇嘴又看向來人:“你的意思是,你的夫人死了,所以你來找她?”
太守同鬼差的對話那人聽得一清二楚,而這個時候,他又仔細看了太守幾眼,然後點點頭:“沒錯,我是來找我夫人的,她叫水凝歡,是被陰陽石吸走了魂魄,圈到了地府,我一定要找到她。”
“水凝歡?”太守皺了皺眉,看向一旁的師爺,“咱們這一陣子帶走的魂魄裡面有沒有一個叫做水凝歡的?”
師爺是一個幾乎瘦成柴禾的老頭,聽到太守吩咐,連忙翻動起自己手中的賬簿,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的確是有一個,不過早就被帶到閻羅殿去了。”
“被帶到閻羅殿了?”來人眼神一閃,先是捏了捏腰間的一塊白色的石頭,然後突然閃到了老師爺旁邊,然後看向他的賬簿,果然看到水凝歡三個字出現在賬簿上,而在賬簿的後面,卻寫着幾個字,甲子年誕於長安,壬戌年終於夏城,生魂。
看到這幾個字,他笑了:“甲子年生人,豈不是已經五十八歲了,我的夫人還不到十九歲。”
說着他看向一旁的太守:“太守大人,看來在這裡,的確重名重姓的挺多的。”
太守聽了也嚇了一跳,看向一旁的師爺:“果然已經五十八歲了?”
師爺又湊近賬簿看了看,然後點點頭:“沒錯,的確五十八歲了。不過,其餘姓水的人還有不少,就是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不是記錯了,你家夫人根本不叫水凝歡。”
“我夫人的名諱,我怎會不知?”來人冷冷的道,然後他捏着腰間的石頭,再次道,“而且,我可以肯定,她就在這酆都城裡還沒有離開。也許,她就在這太守府裡!”
他的話讓太守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隨即他冷冷的哼道:“難不成本太守還把你夫人藏起來了嗎?”
男子眼神閃了閃,卻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已經透漏了他此時的想法。
看到他一副不得到夫人消息就不肯離開的樣子,隔了一會兒,太守終於嘆了口氣:“看在你一片癡心的份上,也罷。”
說着,他看向一旁的鬼差:“那些在街道上游蕩的孤魂野鬼們,可曾一個個查問清楚?”
鬼差聽了連忙回道:“太守大人,這些怨鬼我們在關起來之前都仔細查看過了,沒一個是近幾日來的生魂,全都是些真正的死鬼,他們生前心中有怨,這才遲遲不肯離開咱們酆都城,不肯去過奈何橋,不肯喝孟婆湯的。本來這些人是要被灌了孟婆湯強制送走的,不過,最近咱們不是太忙了嗎,就沒顧上。所以,這裡面不可能有生魂的呀!”
撇撇嘴,太守又
掃了男子一眼:“這位公子一口咬定他夫人就在咱們酆都城裡,你就帶他去地牢裡看看吧,看看他能不能找到,也許,他夫人本來就是個死魂,是他記錯了呢。”
說完,他還給了鬼差一個眼色。
看到太守大人的眼色,鬼差立即會意,眼珠轉了轉後在男子的身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鬼笑道:“既然如此,公子就隨我來吧……”
看了看這個鬼差,又看了看太守,男子嘴脣抿了抿,這才一言不發的隨着小鬼走了。
等他們全都走了之後,卻見太守身後的師爺顫顫巍巍的開了口,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太守大人,難道這個墨染空真的是那個墨染空?”
聽到他的話,太守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然後冷哼道:“師爺,你老眼昏花了,哪裡有什麼墨染空,剛纔的不過是一個不願意拋卻前世種種,在酆都城裡到處遊蕩的孤魂野鬼罷了。既然是孤魂野鬼,自然也該有孤魂野鬼的去處,咱們這酆都城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爲所欲爲的,更不要說那些已經在閻君的生死簿上消了生死的奇怪東西。”
師爺聽了,立即打了個激靈,當即再不敢多言。而這個時候,卻聽太守又道:“累了這幾日,我也該歇歇了,若是前面有什麼事情,師爺替我處理了就是,不必再煩我了。”
說着,太守身子一閃,竟是回後宅去了。
看太守就這麼走了,師爺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屑,因爲他聽說,昨日太守大人新納了一位姬妾,還是個小姑娘,正是新鮮的時候,可不在前面呆不住。
搞不好他納得那個小妾就是這個什麼墨染空的夫人,當然視這個公子爲眼中釘了。
這麼一想,師爺反而覺得剛纔那位公子並不是那個大鬼魃了,想想看,既然是鬼魃,她的夫人只怕本事也不小,就這麼容易被太守給搶去做了小妾,如此窩囊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那個連鬼母都打敗了的墨染空身上。
正胡思亂想着,卻見剛纔領男子下去的那個鬼差喜滋滋的回來了,看到大堂上只有師爺一個人,太守不知道去哪裡了,不由得一愣:“太守大人呢?”
師爺撇撇嘴:“回後宅了。”
鬼差聽了,也立即明白了,當即嘻嘻一笑:“嘿嘿,原來如此呀!”
“別管太守大人了,怎麼樣,你真把那個男人帶到牢裡了?”
“可不。”鬼差得意的說道,“這個男人看起來挺厲害,不過卻是個沒腦子的,一進了地牢,他便直奔其中一個,自己先進去了。然後他揪起其中的一個孤魂野鬼就叫夫人,哪想到,那個人根本就是個男人,還是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半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當時他就傻了。”
“然後呢。”師爺連忙問道。
“然後呀……”小鬼聽了更得意了,“他既然進了牢房,還能出來,我自然就讓人將牢房門給關上啦,看他還怎麼出來!咱們的牢房有閻君設下的封印,就算他真的是那個什麼墨染空,只怕也照樣逃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