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地穿梭於星際的高達單機突破大氣層,直接量子躍遷回到誠英市能源網樞紐——其常在的位置。
從ELS-00Q上褪落的兩個僞爐與一般的僞爐有所不同,在滿儲備的情況下、大約可以供給目前誠英市一個月的全部能源消耗。
正品GN爐是某種意義上的半永動機。但僞爐則不是,僞爐的本質是以電力產生GN粒子。但僞爐存在一種逆行的模式,就是以已有的GN粒子反過來產生電力。如果作爲能源網供能樞紐的話,需要定期補充GN粒子。
通過GN粒子可以引起一種反引力作用使得重子崩壞,令組成物質的原子之中的中子轉化爲純粹的能量、而質子則會將其正電以陽電子的形式釋放從而轉變爲中子然後崩壞,釋放出大量的光和中微子。同時GN粒子和正常的光子有某種極微觀的奇妙交換作用,通過這種作用,會迅速衰變爲普遍的光子,這個過程中也會釋放巨大的能源。
這其中主要的能量獲取就是重子的質能轉化,但受限於僞爐本身的構造、材料以及缺失了至關重要的TD過濾層,再考慮到安全性,其效率就極低。
能源網的建設即將完成。
提耶利亞早就得到了來自高達訊號,已經在會議室裡等着。
當門打開時,他看到的就是抱着哈羅走進來的剎那,這使他露出了微微驚詫的表情。
哈羅?
他對這種小玩意兒並不陌生。
在上一世的天人艦隊中,存在爲數不少的哈羅。
剎那從容地坐到提耶利亞對面,簡略地把自己的旅程說了一遍。
從高達穿梭星際時奇特的物理現象一直說到與哈羅的相遇。
聽罷,提耶利亞纔有些恍惚地說道:
“在VEDA的眼裡,人造變革者和它都……平等地……作爲一種工具嗎?”
剎那不知道如何迴應提耶利亞的想法,只憋出一句:
“VEDA與我的第一次相遇中稱它自己並不是一種生物意識,只是一種程序……你不用太在意。”
“不用這樣安慰我……我是人類、即使是素不相識的擬變革者們也應該是人類,而不是工具。”
他就這樣沉默地回答。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和天外的夜色一樣缺少變化,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水,只在隱隱約約間可以看見搖曳的螢火與星光的浮影。
——人造人是否應該享有人權?
甚至可以那麼說,其他地區、其他大陸、其他國家、其他種族、其他信仰、其他膚色的人或者生物是否應該享有“人權”?
這是這個時代的人所需要考慮的嚴肅的問題之一。
唯獨力量遮掩了這個暗中流動的事實,有力量的人羣自然享有人權,沒有力量的種族就像是那些被恐怖直立猿滅絕的生物一樣,常常灰飛煙滅在歷史之中,從肉身到文化什麼都剩不下,也就說不上什麼權利了。
而唯獨慈悲逆行了這個事實。慈悲是世界上最不思議的感情,不利己、反而利他,是一種同情,卻又不同於強者對弱者的憐憫,也不同於爲了更原始層面上利己的利他(舉例而言,譬如個體的犧牲可以保存兒女,從另一種層面看就是使得自己的基因可以延續;譬如對同族內弱者的救濟則可以使得整個種族的基因庫不至於遺失一些罕少的基因段,而這些罕少的基因段很可能就決定了整個種族是否能度過一種罕見的傳染性疾病或者突然的低溫冰河氣候。)
雖然這三者同是超越了單純個體的、足以被常人稱爲高尚的性質,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但無論是哪一種,即使出於同樣的心,不同的行爲也會招致不同的結果,或者是幸福的擴散、或者是不幸的延續。
單純在人造變革者的問題上,選擇是或者選擇否都並不影響剎那所期待的世界的樣子。
所以他的摯友、提耶利亞·厄德的答案就自然地成爲了剎那的答案。
“Tieria、Tieria!”
那是哈羅突然的叫喚。
提耶利亞有些落寂地站了起來,輕輕地撫摸哈羅,搖了搖頭,說道:
“夜也深了,我先休息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剎那·F·清英,伯父、伯母還等着呢。”
燈光落到鏡片上,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倒讓人擔心。
“提耶利亞·厄德……”
剎那開口。
那人便站在那裡,作出傾聽的樣子。
“你是人類。”剎那有點擔心地強調道,“不應該爲機器而困擾。”
提耶利亞的手靠在門把上,輕輕地撇過頭,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我明白。”
然後他就開門離開會議室,回去了。
世間衆生,有情皆苦、無情不樂。
提耶利亞對VEDA抱有着一種不同尋常感情。
上弦月悄悄地越過了窗外的枝梢,逐步升向中天,不再被屋內人見。偶爾風聲呼嘯,似說人心不平靜。
“Haro!Setsuna!”
“你倒是開心。”剎那低下頭,把下巴靠到桌上,看着哈羅在那裡滾動,悶悶地說道。
“Tieria、不開心。”
這個小東西又蹦又跳地響着。
“他不會消沉多久的,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本來還想和他商量一下發表關於GN粒子研究的事情。但我也不想繼續拖了。先起草吧。”
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哈羅對話。
剎那當前的目標應該算是……根除鬥爭、消滅階級和差別並解放全人類?
每當他想到當初在人類革新聯盟已經棄用幾百年的教科書上所隱晦提到的某種理想的內容,就不得不爲之興奮而深受鼓舞。
可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不知道那個理想的思想來源。
這個孩子忍不住唉聲嘆氣。
沒有綱領、無法明晰的衝動、不成體系的思想,盲目地追逐着夢中的美好世界。
但……並非遙不可及的。
綱領可以創造,衝動可以轉變,思想也可以系統化,唯有真正堅定的理想和信念難以樹立。
“還需要更多的學習和實踐。”
一個人的探索太難。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找不到太多社會科學的老師,豐富的能源使得國家沉迷於武力的競賽之中,他只能一個人在浩瀚人類的書海之中獨自探索。
直到現在,他的認知仍然差得很遠。
可大約六七十年後第二次對話的可能降臨、以及重生的謎團,這都讓他更加惶恐。
六七十年,已經是過去一個人壽命的程度,但放到這裡,也實在太短。
GN粒子與對話、重生絕對脫離不了關係。
“先踏出第一步,要調動世界的力量來研究GN粒子。”
伊奧利亞是否是因爲某種深刻的目的才決定遮掩GN粒子的存在,剎那並不清楚。但剎那並不決定遮掩GN粒子的存在。
在曾經天人的數據庫中,對於GN粒子的研究也不充分,而是充滿着各種不確定的猜測,甚至是玄學般的臆想,晦澀而難明。
所有GN粒子的用處全部都是靠實踐得到的經驗公式,就好像原始人對現代人的檯燈的原理一無所知,但原始人也可以試探出按下按鈕、燈就會亮的定律。可是倘若有一天,檯燈內置的能源用完了,那麼原始人就再怎麼按也不會亮了。
GN粒子也是如此。重子崩壞、意識傳達種種作用只不過是因爲在研究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現象,人們就建立起了一種純粹經驗的聯繫,但對其中更深層的原理是一無所知的。
可GN粒子的強大功能也不可以簡單地披露給世界,這樣只會造成巨大的混亂。不過這方面存在一個天然僞裝,GN粒子的實用化需要粒子的量產,這就需要GN爐的技術,不論真爐還是僞爐,其困難和繁複即使以三大聯合的體量也很難短時間內發現。
“00Q ELS Quanta Qan。”
剎那輕輕呼喚着與他同體的高達的名字。
與VEDA的相遇後,他開發出了使用這臺機體的新方法。
超過一千篇論文同時被他閱讀。一百種不同條件下的實驗在假想和計算之中進行。雖然由於沒坐在高達之內,而無法抵達最高的功率,但這種程度也足夠了。
他在回來的途中,就使用過高達強行推演GN粒子,可單純的計算量和模擬完全無用,非要有全新的角度和想法不可。
這就加深了他最初的想法——借用全世界的智慧。
思考再三,剎那才寫下標題名——
《關於腦量子波互傳的一個啓發性觀點》。
既然不能直接披露GN粒子的功能,那麼就從其他地方旁敲側擊好了。
腦量子波的存在在當代科學之中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超兵就是腦量子波的實際運用案例。
只不過受限於實驗儀器,只能進行較低程度的探索。超兵機關的研究已經是世界頂級,作爲軍事機密,並未披露到一般社會。
腦量子波的互傳一直是世界關注的重點。剎那所寫的則是從腦量子波傳遞所必要的條件反推出必須的微觀世界媒介粒子。
在當代社會通用的宇宙模型,也就是標準模型之中,四大基本互相作用(引力、電磁力、強力、弱力)都有對應的媒介粒子(也就是所謂的玻色子、自旋量子數爲整數的粒子。)。
引力要特殊一些,其他三種作用目前在標準模型中都統一了起來,但引力卻是個怪物,無法被標準模型簡單地解釋。
從這種角度,換過來說,如果推導出一種新的媒介粒子,那麼必然對應一種作用。這種作用即非原來的四大互相作用,那麼對應的就是一種新的作用。
這種作用並非是剎那臆想的,而是確實存在的,與引力相似,也難以被標準模型描述,也就是所謂的……反引力。
這種媒介粒子的存在就可以自然推導出其的高能形式,在高能形式下,性質會發生巨大的變化,那就直達GN粒子的存在的可能性,只差直接解明其性質了。
反引力和意識傳達這兩種作爲很大衆化的明星主題的同時,卻又始終沒有什麼進展,兩個主題的天然結合可以引起足夠的關注。
這是利用ELS-00Q高達的演算得到的結論,從腦量子波的角度切入寫就的結果,並非是強湊起來的,而確實是理論物理的重大事實。
他越寫越是爲其中的晦澀而發愁。雖然是他的高達的演算,但他自己也難以理解,想要將之組織爲合適的語言就更難了。
另外一方面,單純的理論不足以引起重視,更多需要實驗數據的支持才能讓人信服。這倒不是個難題,利用高達的量子計算能力,剎那輕易地設計出數個可以在現實中重現的相關實驗。
他按照規範一步步艱難地寫下來,這篇在二三零零年開創奇蹟的論文其最初草稿就這樣寫成了。
這篇文章的完成度還很低,剎那甚至升起讓人代筆的想法,他實在是做不來這件事情。可是代筆也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即使難爲,也只能他自己爲之。
“Setsuna!REST!Setsuna!REST!”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哈羅看到剎那終於停下了電子筆,一滾一滾地蹦到他眼前,震聲道。
這個小東西的意思是叫剎那休息呢。
這讓剎那的嘴角稍稍向上彎了一點。
“謝謝咯。”
他將哈羅抱入懷中,想道:
“明天再看看提耶利亞的情況,考慮怎麼和他商量吧。”
夜已經很深了。剎那幾十個小時沒閉過眼,長時間保持聚精會神的狀態,這讓他也感到了相當的倦怠。他將論文保存在須臾之中,就急匆匆回家休息去了。
之後免不得又要被父母擔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