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是不是應該先吹蠟燭啊?】
一邊的瑪麗搖着小三角旗,看着剎那笨拙地切蛋糕,在腦內悄悄地問索瑪。
【事實上……我們根本來不及擺,Quanta就來了不是嗎?】
索瑪哪裡知道這種事情,找個藉口搪塞道。
【呃……】瑪麗一下子噎住了,緩了一會兒才問:【正常的生日流程應該是怎麼樣的呢?總覺得Raphael策劃得有些不太對欸……阿雷路亞,你知道嗎?】
這羣超兵也是天賦異稟,一直用腦波交流,現在耍得比剎那好得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能定向溝通。
【瑪麗,找他幹嘛?那種男生一看就是心懷不軌。】
【我也不清楚,瑪麗。Raiser也不需要按照西式生日那樣做吧?……氣氛到了就好。】
【喂喂,索瑪,你是不是太囂張了啊?】
索瑪、阿雷路亞以及哈雷路亞同時三個聲音在腦內的陸續響起,讓瑪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真是一羣麻煩的問題兒童。
這個女孩故作老氣地想到,享受着難得的平靜。
——那麼蔓延了一年的中東戰爭也會停止了吧?真是太好了。
想要瞞過腦內的另一個人格是很困難(更準確地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索瑪立刻反應過來,幽幽地在聊天室裡問:
“瑪麗是不是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啊?”
“呃、哈哈,索瑪……我沒有……”
綠化的樹枝偶然在風中顫動,像是在偷窺光中歡樂的景象。
剎那的家很小,容納不了太多的人,陳放了明亮的燈燭,便就婉拒了清淺的月色。
提耶利亞沒有準備會場,一方面是不鋪張浪費的習慣,一方面是當時沒有考慮到會有多的少年兵和超兵私下聽到消息後跑來參加。
不過這座住宅樓的人被Raiser使用,本來也是少年兵與超兵們的住所,乾脆多數打扮成了生日場所,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奇怪的集體晚宴。
整個樓道通宵光明。
“好吃嗎?”
提耶利亞坐在桌子另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剎那。
——從上一世的野外燒烤到現在,他還是有好好努力過來洗刷當時的恥辱的。
重重的乳脂奶油之上,插蓋着一層白巧克力薄片,刻意擺作成一朵朵花的樣子。才咬一口,入口便融化開,變成一團團的香甜在舌尖猛然炸開,又被舌頭一卷,像是柔順的白紗似的衝入胃裡,把人的心都勒住,又在脣齒徘徊。
“是椰子、不,還有玫瑰的味道……”
好不容易消受了奶油的淡甜與巧克力的濃香,正舌尖盡處,卻成椰子的清甜淡雅與玫瑰的天然花香撲來口腔之時。。
於是眉眼也爲幸福而彎。
“那是玫瑰蜜餞和椰蓉。”
提耶利亞不自在地答道。
剎那倒是看着幾個吃着零食的小傢伙們說:
“很好吃……大家一起分了吧?”
孩子們面面相覷。
“我吃不了那麼多。手中的這一塊就夠了。”
剎那說罷,他們歡呼一聲,就幾個人一起把剩餘的蛋糕端走了。
提耶利亞一臉鬱悶,幾個超兵倒在那邊眉飛色舞地腦波聊天、偷偷憋笑的樣子。
“難道是提……Raphael做的嗎?”
剎那猛然想到這個關鍵點,就問道。
提耶利亞卻不迴應,單單轉過頭,看着門外搜索。
“他們應該都到了吧?”
“看來,我來晚了呢,剎那先生和Raphael先生。”
瑪麗娜走到門口,溫婉一笑,純潔而柔和。她穿着一身簡樸潔淨的素白色裙子,打了一個粉紅色小領帶,雙手疊放在身前,任由厚厚的黑髮穿過自己的肩膀。
她的護衛都在樓下,所有跟隨的請求均被她拒絕了。
“瑪麗娜·伊士麥。作爲阿扎迪斯坦王國的公主,你怎麼來到了這裡?”
剎那有些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那些孩子們聽罷,更是竊竊私語起來。
“Raphael先生邀請我來的。下週正是阿扎迪斯坦王國和……Raiser結盟的日子,不是嗎?我正是大使。”
雖說是結盟,實質上在幾次試探之後,形成完全由Raiser主導的形勢。
她作爲第一公主,被推出作爲大使,某種意義上未嘗沒有討好的意思在。她自然看清了這點,也不拒絕。現在的她正是淪落到這麼一步,寧願相信Raiser理想的真摯性,也不願相信那些所謂改革和保守派。
Raiser是完全超越禮法和傳統的一種全新異常結構。
孩子們給她讓出一個座位。
“這裡有點狹窄,比起王宮肯定差得多了吧,不知道公主大人還習慣嗎?”
剎那的母親倒是有點不知所措,主動地關切道。
成爲公主正是這個飽受困難的女人曾經的夢想之一,但畢竟早就是曾經的了,她已經不再是那種能做夢的年齡。而這時阿扎迪斯坦王國的公主的到來給她一種——
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在她的觀念中,什麼國王啊、王后啊、公主或者王子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她對Raiser的性質並不確切地知曉。那些發行的紙質報紙、或者電子報刊,她閒暇時間也會看看。但對她而言,那上面那些所謂先進的思想太過大膽、叛逆而總讓她畏手畏腳。
期待改變,卻又畏懼改變帶來的陣痛。
瑪麗娜畢恭畢敬地應聲道:
“伯母,我倒覺得這裡更好。每個孩子都很快樂。那麼一定就是個好地方。”
地方狹窄,心卻彼此相依,小小的心靈緊緊地靠在一起,也就變得廣大,比一切世界都要空靈而寬闊,那麼豐饒的大地也絕不遙遠。
地方廣大,倘若狹小的心靈孑孑獨立,那也不過是一種難以消受的孤獨,足以讓人瘋狂,最終邁向精緻的虛無與自我否定。
溫柔的少女很快就取得了孩子們的喜愛,打成了一片。
好幾個玩得瘋的,在走廊上狂奔、追逐,嬉戲,鬧成一片,甚至門前正看到蛋糕橫飛砸到對面臉上……
而玩遊戲時候,又有幾個超兵的腦波作弊,讓數個少年兵一臉不滿。
這些在原本的歷史上理應死去的存在們在這個時候所享受的幸福,確切無比地映入剎那的眼簾。
他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心卻越來越暖。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自己什麼都不做,這引起了旁人的關注。
母親出於無私的關愛,提耶利亞則出於一種奇妙的報復和促狹,各自催促這個孩子加入到兒童歡躍的洪流中。
——怎麼可能嗎?
——我又不是真的十歲兒童。
心理上作爲成年人的矜持讓他難以放下身段去和“同齡”人們一起共舞,堅決拒絕了她們的催促,這讓他的母親不禁抱怨起來,對着提耶利亞訴苦。
——說起來,提耶利亞被媽媽誤認爲女性了呢,連真名都知道了。後來雖然告誡過Raphael,但估計是當作代號之類的了。
剎那全把她們的話,當作耳旁風。
正當剎那母親開口:
“Raphael小姐,索蘭這個……”
“提耶利亞是男的。”
剎那好心地出言提醒道,引起他母親一陣驚咦和好奇地端詳。
“我還一直以爲是女扮男裝呢……”
這個問題,似乎關注的人還蠻多的。
尤其是腦波聊天室一下子就炸開了,開始煞有介事地討論起關於提耶利亞的種種謎團,不時對提耶利亞投以奇怪的目光。
——真是無聊。
他輕輕咀嚼着自己做的蛋糕,如嚼無味。
“抱歉!抱歉!Raphael先生。我們來晚了!飛機誤點了,真的不好意思。”
萊爾·狄蘭地急匆匆地拉着另一個和他長相一樣的男子趕來,出現在門口,引來其他幾個房間孩子們驚訝的目光。
剎那張嘴,差點就說出了洛克昂·史特拉託斯這幾個字,還好嘴快,改成了:
“尼爾·狄蘭地?萊爾·狄蘭地,你們也是Raphael邀請來的嗎?”
剎那一下子分辨出了萊爾和尼爾,這引起了尼爾的驚訝。
尼爾拘謹地招呼道:
“初次見面,剎那·F·清英,初次見面,Raphael先生,我是尼爾·狄蘭地,萊爾的哥哥,感謝Raiser的資助。”
說起來心情是有些複雜和夢幻的。畢竟Raiser在兩年之內從一個消滅了KPSA的私人軍事安全公司搖身一變成了庫爾吉斯地區的執政黨。庫爾吉斯地區……在中東,名聲也不大好。
而這時,他們兩個“所謂的平民”卻大大方方地站在Raiser的重要人士面前,並參加了其中一位的生日派對。
但剎那和提耶利亞的心情更復雜。
過去的回憶與現在的實況交錯在一起。
提耶利亞一時失神,陷入回憶之中,之後才玄妙地回答:
“這是因緣。”
尼爾和萊爾互望一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滿腹疑惑,被招呼着坐下,又知道瑪麗娜就是阿扎迪斯坦王國公主。
“Raiser就是這樣子的哦。很奇妙吧?”
瑪麗娜笑着說道。
“嗯,是的,很奇妙。”
萊爾深有感觸地說道:
“至今回想起來,感覺那一段冒險真是不可思議,像騎士小說或者童話似的。”
“是啊、是啊,孤身一人跟着軍事公司負責人漂洋過海,愛麗絲夢遊仙境、還是桃樂絲綠野仙蹤啊?”
尼爾意味豐富地迴應他,引起萊爾一陣尷尬的笑。
“我知道錯了啦,哥哥。”
哈羅在剎那的頭上搖晃,好奇地注視這兩個人,也引起了尼爾、萊爾的關注。
提耶利亞瞥了一眼哈羅,故意說道:
“沒有見面禮也不好,要不,把它送給你吧,這小東西叫哈羅……”
“No!No!HARO!”
這傢伙聽到提耶利亞的話,立馬縮進剎那頭頂的小三角錐帽裡,引發一陣鬨笑。
隨着交談,夜已經深了。興致之至,歸於無形。
超兵、少年兵們陸續睡去了。尼爾和萊爾也回到安排的旅館中休息。剎那的父母稍稍打掃了一下,也回屋睡去了。
只剩下須臾操控的試作型智能家務機器人在遍地狼藉上運作、打掃。
“Prototype這首歌,稍微有些哀傷,不適合在歡悅的氣氛中歌唱。”提耶利亞說道,“瑪麗娜公主,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有一些匆忙,不過大概能聽了,還請不要嫌棄。”
她謙虛地答道。
“你們……?”
瑪麗娜早就從提耶利亞那裡等到了授意,也不答剎那,徑直從懷中取出那張乾淨的樂譜。
由須臾操控的機械伴奏隨之而起。
於是她放聲高唱Prototype boy穿過明日的理想。
月下,人間,歌者興唱,聽者靜聽。無限心中置,剎那諧永遠。
深藍的天幕滿是星彩的旋轉,須臾時光逝水,靜夜風動,蟲鳥和聆,直送歌聲至黎明,最終止於一句話——
I shelter you。
音符落下心未止。哀而不傷,樂之至境。
“演繹得很棒。”
剎那鼓起掌來。
“謝謝。我原來是以音樂家爲志向的。”
這又牽扯到了另外的故事。
瑪麗娜也不願多說,唱完之後、很快離開。
於是春夜之中,只剩下兩個重生的彼此。突然世界就冷清了下來。
但人類卻是一種總能戰勝孤獨的生物。
“你接下來要怎麼做呢?剎那·F·清英。”
提耶利亞唐突地問道。
戰爭已經結束了。庫爾吉斯剩餘的反抗勢力得不到支持,不成氣候。三大聯合也或多或少與Raiser進行了接觸。
Raiser正在這麼一個轉折點上。
剎那認真地答:
“Aeon。”
星光閃爍,遠方靜默的城市與空幽的原野,世界這精緻的和諧,百看不膩。
“那你要怎麼規劃這一切呢?”
剎那正色道:
“讓須臾去做。”
提耶利亞輕輕呼氣說:
“須臾嗎?”
讓須臾去開發佈會,去當所謂的國王、總統與總理,去面對全部的國際嗎?
這是世界上還從未有過的事情。
完全捉摸不透的未來,暴走一般的形勢變化,真是夢幻般的重生時光。
“我明白了。生日快樂,剎那。”
“謝謝,晚安,提耶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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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際,全樓燈光一一總算閉上了,一起等待第二天新光的降臨。
明日又將如何?
但如果彼此攜手,如果義無反顧,那麼……
夢中,無邊荒野,陰霾天空,莊嚴的日光打穿雲層,落在高達之上。
那麼……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