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調溫和的視線看向陳秋,臉上的笑容帶着一股暖意,給陳秋以及蘇玥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而秦弦則是不同。
即便他和傅調還算熟悉,可是看到傅調的第一眼,秦弦還是會感覺到一些緊張。
這個兩人的身份無關,僅僅只是因爲秦弦最近聽了很多傅調的專輯,對傅調的身份從之前的無所謂,逐漸帶上了一絲追星的感覺。
因此,他在看到傅調的時候,略微有一些猶豫,不知道自己現在好不好去和傅調要一下簽名專輯。
傅調並不清楚邊上秦弦的想法,他只是看着陳秋,微笑着開口道。
“陳秋,歡迎,來到薩爾茨堡的感覺如何?”
“很漂亮。”
陳秋頷首。
他的視線穿過傅調,看向邊上的花園,輕聲道。
“這個花園的感覺非常棒,在這裡的演出感覺,應該非常好吧?”
“當然。”
傅調聽到後不由笑了起來。
他伸手在自己面前的鋼琴上緩緩按下,一股柔和的旋律從他的手中漂浮,圍繞在衆人的身邊。
他並沒有看自己面前的琴鍵,也沒有看邊上的陳秋。
他的視線就這麼平靜地注視着自己面前。
彷彿注視着並不存在的聖靈一般。
他緩緩地開口道。
“這個地方是我第一次獲得薩爾茨堡音樂會演出的地方,當時我還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直接過來演奏,而是跟着我的幾位朋友一起,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他們的名字。”
“朋友?”
“嗯,塔哈,米拉,卡米洛。”
傅調很正常地念出那些人的名字,隨後隨意道。
“當時我和蘇玥一樣,是一位並不怎麼出名的小鋼琴家,我當時也是很簡單的獲得了一次在薩爾茨堡音樂節演出的機會,同樣,我也並不是在主要環節的演出。”
“那麼後來呢?後來你是怎麼拿到演出資格的?”
陳秋看向傅調的目光變得好奇。
他對傅調的歷史一無所知。
他隨便從邊上拽過來兩把椅子遞給蘇玥秦弦後,自己抓了另外一把椅子,坐在了傅調的不遠處。
就如同一位忠實的聽衆一般。
身體輕鬆地向後仰躺,依靠着椅背,挑眉道。
“你也碰到了和我們類似的頂級交響樂團?”
“差不多,不過和你們不一樣。”
傅調搖頭,對着陳秋笑着道。
“準確講,當時有一位頂級的音樂家生病了,沒有辦法進行演出,然後我就獲得了代替他演出的資格,怎麼樣?感覺如何?”
“……”
陳秋沉默,看向自己面前傅調的眼神,也變得敬畏起來。
平常傅調給他的感覺一直是那種比較平和,什麼都不在乎的感覺,陳秋能和他嘻嘻哈哈的。
大家都是兄弟,誰也不比誰大。
陳秋他纔不怕傅調呢。
可是現在,傅調說他拿到了一位音樂家退下後的資格。
這個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一位音樂家的代替者,相比較自己一個人演出,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感覺。
作爲那位音樂家的代替者,大家都是來聽那位頂級音樂家的。
現在這位頂級音樂家不上臺了,換成另外一位可能聽都沒有聽過的。
在這種情況下,會有多少人退票?
就算沒有退票,大家又會如何看待這位演出樂手?
畢竟大家花的錢是一樣的。
我本來花10歐,就能聽世界T1級別的頂級演出。
現在我還是花10歐,你就讓我去聽一位我聽都沒有聽過的音樂家?
除非這位音樂家能說服我,他的水平確實和之前那位世界T1級別的頂級音樂家差不多。
否則我肯定不會那麼輕鬆地放過組委會。
代替者的壓力很大。
組委會的壓力也同樣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的代替佔據大多數。
大家都是正常的演出,正常的被一些人噴,正常的下場,正常的結束演出,迴歸他們之前的生活中,然後默默無聞下去。
只有那麼少部分人,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代替了之前的那位頂級強者,獲得了一次一步登天的機會。
這也就是所謂的,高風險高回報。
在這種情況下成爲世界頂級的藝術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好相與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兩把刷子。
他們和那些一步步成長起來,收穫流量的音樂家不同。
他們其實更像是直接搶奪對方的氣運,一步步從深淵之中殺出。
這個就是傅調嗎?
陳秋看向傅調的眼神不由的帶着一絲驚訝以及震撼。
而傅調沒有多想,他無奈地看向陳秋驚訝的表情,嘆氣道。
“不是,你和我都相處這麼久了,你連我的成名戰是哪一場,你都不知道的嗎?”
陳秋立刻反駁:“怎麼可能?我當然知道,你的那個《傅調在魯爾》我聽了好多次,超牛逼的好吧!”
傅調扶額。
“別說這個名字了,我聽着總感覺像是傅調在擼,怪尷尬的。”
“可是你的成名專輯確實是這一套好吧!”
“是歸是,就是咋說呢……”
傅調錶情糾結,隨後嘖了一聲。
“我其實更喜歡我的那一套,傅調在薩爾茨堡,這一套專輯雖然錄製比較一般,但是我的演出是我認爲我少有的幾次光輝形象。”
“嗯?你的這一套在薩爾茨堡,包括那個室內樂嗎?”
“當然不包括,如果包括的話,雖然也很好聽,但是評價肯定會繼續往下降好幾個評級好吧!”
“嘖,你在剛剛開始的時候還在那邊說懷念你的同伴,然後現在就在後面說他們壞話,說他們拖你後腿,嘖嘖,傅調你這個人啊!”
“我沒說,我只是……”
一向老實的傅調被陳秋這句話差點搞着急,連忙打算解釋。
可是看着陳秋那個狡黠的眼神,頓時明白陳秋只是在開玩笑。
他無奈地起身,將手中的鋼琴琴蓋合上,對着陳秋道。
“算了,你愛咋說咋說吧,我還是蠻喜歡和我的隊友一起合作的,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我們最近才合作了幾首新的作品。”
“哦?出專輯了嗎?”
“你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傅調走到陳秋面前,輕輕推了一下陳秋的腦袋,然後看向邊上的蘇玥,對着她略微點頭,隨後繼續對着陳秋道。
“走吧,稍微準備一下,我帶着你們去組委會那邊,進行一下協調。”
“好嘞!”
陳秋樂呵呵地點頭,對着邊上的蘇玥秦弦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跟着陳秋,在傅調的身後向着外面走去。
在向着外面走的路上,傅調對着身後的三人開口問道。
“話說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因爲我們的人數比較多,因此我們住在距離薩爾茨堡周邊的一家小旅館中,雖然說並不在薩爾茨堡的市中心,但是周圍的環境還是不錯的,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奇怪,我記得薩爾茨堡這邊應該是給所有的演出人員安排住宿來着,那家酒店還不錯,是萬豪旗下的喜來登,風景賊棒!”
傅調說到這邊的時候,看了一眼身後的蘇玥,對着蘇玥問道。
“蘇玥,你有收到嗎?”
“……”
蘇玥看了一眼傅調,隨後視線收回,淡淡地開口道。
“薩爾茨堡喜來登酒店,位於薩爾茨堡中心,面朝米拉貝爾宮(Mirabell Palace)和米拉貝爾花園(Mirabell Gardens),距離莫扎特出生地(Mozarts Birthplace)、Festspielhaus劇院及薩爾茨堡主教座堂(Salzburg Cathedral)15分鐘步行路程。”
“嗯?”
陳秋的視線看向身後的蘇玥,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 ωwш ▲ttkan ▲¢ ○
“等下?薩爾茨堡那邊的人給你發了邀請函,讓你去那邊住宿了?我咋沒有?”
“大概是因爲樂團是後來增加的,並不在一開始的名單上吧。”
蘇玥略微嘆了一口氣,對着陳秋道。
“沒辦法,畢竟我們並不是一開始的主要演出選手。”
“這樣的嗎……”
陳秋愣愣道。
邊上的傅調則是似乎有些高興,他笑着對着陳秋道。
“我本來還以爲你們也住進去了,沒想到薩爾茨堡這邊的人居然這麼摳,我和你講,那裡的景色特別漂亮,你沒看到真的是可惜了。”
陳秋指着傅調警告道:“不是傅調,你這麼玩是吧,我勸你別刺激我,如果你刺激我,我就算花錢我也要氪金住進去!”
傅調攤手:“那麼你可能沒機會了,普通的房間已經被薩爾茨堡這邊的官方拿走了,那裡應該只剩下一些豪華套房,或者總統套房了吧?你要進去嗎?”
“……當我沒說。”
陳秋第一次感覺沒有錢是這麼的難受。
如果有錢就好了,就不用聽傅調在這個地方的嘲諷了。
回頭甚至可以當傅調的舍友,去和薩爾茨堡音樂節的那些頂級音樂家交流。
想到那間音樂廳裡面全部都是音樂家,陳秋就不由的有些羨慕。
傅調一邊帶路一邊感慨道。
“不過這一次沒有,等你們演出結束後,組委會這邊和你們約下一次的演出之時,應該就有了,畢竟是臨時決定的,他們那邊也不太好臨時給你們五十多號人變出一些房間來。”
“就當你說的對吧。”
陳秋嘆息。
“話說我們作爲演出人員,就沒有其他什麼福利嗎?我們都已經沒有屋子住了,如果再沒有其他的什麼,我感覺我們這一趟可能會很虧啊!”
“應該能有一個演出的錄音吧?回頭如果演出好的話,說不定能賣出一個非常好的價格?”
傅調思索道。
“不過這些都是額外的收入,現在組委會那邊對你很重視,因爲之前兩場音樂會的演出,讓你在組委會那邊狠狠露了一把臉,所以那邊還在糾結,你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和組委會這邊聊聊。”
陳秋略顯驚訝地看向身前的傅調,隨後認真道。
“多謝。”
“不客氣,畢竟我和你是一夥的,我跟組委會那邊的人不太熟悉。”
傅調溫和地對着陳秋笑了笑,隨後繼續道。
“不過你們知道不知道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
陳秋點頭:“嗯,知道,之前有合作,怎麼了?”
“他們翻車了,並且翻了大車。”
傅調笑着回答道。
他帶着兩人走到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並沒有讓衆人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對着三人八卦道。
“他們好像是演出了一場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然後樂團和樂手的配合上出現了大問題,被樂評人狂批。”
“樂評人狂批?多少分?”
邊上的秦弦好奇問道。
傅調看了一眼周圍沒人後,小聲道。
“60分,樂評人表示,歌劇的音樂與演員完美割裂,你能從一部歌劇之中聽到三種不同的聲音,令人好奇,這支交響樂團是否真的有排練過,或者,他們是否知道歌劇是什麼意思。”
“這罵的有點狠啊。”
陳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想到了海城廣播交響樂團充足,想到了海城歌劇院交響樂團的添新。
看來這一次在巴登巴登的演出,應該是海城歌劇院的一次嘗試。
只是看來,這次嘗試似乎並不怎麼成功。
可惜不太清楚這對於海城歌劇院而言,意味着什麼。
陳秋的心中只是略微走過海城歌劇院的信息,隨後對着傅調問道。
“話說我們樂團有新的評價嗎?”
“修道院的評價出來了,95分,無法挑剔,不可比擬的一次樂團與觀衆的互動,彷彿神靈降臨人間,以職業音樂家的態度,完成了一場完美的街頭演出。”
傅調看向陳秋,微笑着道。
“恭喜你們,你們又成功拿下一城,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難關了,如果能度過這個難關,你們將在歐洲,平步青雲。”
“平步青雲?”
“是的,平步青雲!”
隨着傅調聲音的落下,他們面前的辦公室大門緩緩打開,一位略微有些眼熟的小助理從裡面探出頭來,看向傅調,連忙舉着手中的文件小聲道。
“傅博士,我已經和薩爾茨堡音樂節那邊的人聊過,和經紀組開了一場遠程會議,這些是我幫助樂團開的條件,您要不要看看?”
“多謝。”
傅調微笑着從瑞貝卡的手中接過文件,看都不看,直接遞給陳秋。
“來,陳秋,這是我經紀公司幫你談的條約,如果你願意接受,你可以直接進去,與他們簽訂合約,如果不願意,我們的另外一版,也就是你手後面的那一版,也可以接受。”
“高風險高回報,與低風險低迴報,你會選擇哪一個?”
陳秋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自己手中的文件。
正如同傅調說的那樣,他手中的文件幾乎是高風險高回報的代表。
如果這一次的演出錄音能夠入選企鵝年度唱片評分系統,比如說最起碼混到一個企鵝一星,那麼薩爾茨堡將會將和聲交響樂團,作爲官方合作伙伴進行合作。
未來雙方的合作將不僅僅只是侷限在這邊的演出上。
如果能獲得企鵝二星,他們將會獲得更多的優待。
他們將會作爲音樂節的壓軸選手,可以在週末的晚上,在薩爾茨堡主音樂廳內進行演出。
如果能獲得企鵝三星。
那麼,和聲交響樂團將會獲得薩爾茨堡的一切支持。
並不僅僅只是侷限於演出,還包括其他很多很多很多人想象不到的東西。
比如說,薩爾茨堡莫扎特的宣傳。
這裡是莫扎特的故鄉。
這裡也是最有資格評價莫扎特版本的地方。
如果,這個地方的莫扎特博物館,莫扎特故居里面的所有音樂版本,全部都換成和聲交響樂團的版本?
那麼……
這將會是多大的宣傳?多大的榮譽?
陳秋想都不敢想。
不過相對應的,這些是榮譽。
如果和聲交響樂團沒有獲得任何企鵝的評分,那麼薩爾茨堡音樂節,薩爾茨堡音樂節的夥伴音樂節,薩爾茨堡音樂節所有擔任評委的活動。
和聲交響樂團將會自動失去參與資格。
如果只是這麼說很多人可能沒有一個概念。
但是如果將這個範圍簡單概括出來,將那些參與音樂節聯盟的組織全部標記起來。
那麼你會發現,歐洲已經沒有任何的地方可以讓和聲交響樂團演出。
他們所能選擇的,只有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網在的,英吉利,漂亮國,還有非洲那些哥們。
或者,那些可能人流量也就幾千上萬人的小城音樂會?
不要想着說他們之前簽約了巴登巴登以及修道院的演出就萬事大吉了。
如果他們真的失敗了,那些合約也會因爲和聲交響樂團無法履行義務而自動取消。
簡單來說就是……
破斧成舟!
你是願意接受高風險,換取一個在歐洲這邊平步青雲的機會呢?
還是願意按部就班,隨便演演,混一個後續合作的機會。
陳秋看了一眼身後的蘇玥以及秦弦。
三人的視線交錯,很快便確定了他們的想法。
秦弦以及蘇玥將他們面前的會議室大門緩緩推開。
陳秋邁步而入。
他望着會議室內的衆人,舉着手中的文件,緩緩簽上自己的名字,將其推向坐在最遠處的薩爾茨堡音樂節負責人,微笑着道。
“各位,你們好,我叫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