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牀上拿下被子,蓋在他的身上,一面幫他蓋着一面說,“躺下吧,彆着涼了。”
他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乖乖躺下了,眼睛盯着我。我蹲在他的身邊,也看着他。他笑着,像個小朋友笑的那樣開心。我從被窩裡拿出他的手,放在我的掌心。
“睡吧,我看着你睡。”
他開心的閉上了眼。在他身邊守了大概一個多鍾後,我放下他的手,悄悄關了門走了出去。
外面很黑,路燈沒有開,沒有一間房有亮光,顯得死氣沉沉毫無生氣。我意識到我在這裡晚上從來沒有出去過,一到晚上我都會睡下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
晚上,這裡只有月光的亮度。我介於快走與慢跑之間。我總是擔心他會醒來然後來追我,所以我每跑出一段距離就會回頭看看,每次看到後面沒有人我就會鬆一口氣。
我走着,不曾停下,就算累了我也只是放慢速度。周圍的建築物漸漸少了,我看到前面有一輛車,不知道可不可開。
我在車窗外看了看,裡面沒有人。我正打算拉開車門進去時,一個女人走了過來,她的高跟鞋聲登登的響,我在沒有見到她人時就已經聽到會有人過來了。我立馬鬆開我已放在車門把手的手。
她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緩緩的說道,“你是要搭車?”我沒看她,只是說了一句是。
她打開車門,我也開了車門,正要進去,聽到後面有聲音傳來,聞言一看,正是他,他匆忙恐慌,看到我正看着他,他便使勁的對我揮手,嘴裡說着“不要”,我哪顧得上那麼多,看到他急速跑來,我趕緊上了車,催促着那個女人快點開車。
在千鈞一髮之際,我終於甩掉了他。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會,我才細細打量起這個女人來,不打量還好,一看才發現她的腦後也長着一張臉,一張皺巴巴的臉,衝我冷笑着。我渾身顫慄,這會纔想起來這裡如果是他的世界,那就是死人的世界,我所見到也只能都是死去的人。而這會,我後悔也沒用了。
我想打開車門不管會不會殘的跳下去,但車門被鎖了,我根本打不開。我看到那個女人從開車的位置轉移到了後座,離我越近我越感覺寒氣逼人。
“啪”的一下,她先是打了我一巴掌,我有點懵,看到她那張皺巴巴的臉我也沒有勇氣打回去。
她正要進一步對我造成傷害時,他出現了,直接一隻手把她提溜了出去,只聽到她掉下去的聲音。看到他又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只能淒涼一笑。
“你等會…”他去了駕駛座,然後對我伸出手,“你過來坐在這裡。”
我本來不想過去的,但一個人坐在後座又覺得背脊發涼,於是我坐在了副駕駛座。
“你想兜風怎麼不叫上我啊?……我可以帶你兜啊……”事到如今,他還在爲我找藉口。
我沒回應他,他看了看我,看到我臉上有一個清楚的巴掌印,便頻頻的看向我這邊。
“你的臉怎麼了?疼嗎……”他用一隻手摸了摸我臉上受傷的地方。
我依然沒有迴應他。
回到房間後,他拉着我的手,讓我坐在牀上,給我的臉抹了藥,邊給我抹藥邊替我吹,不停的問我“疼嗎?”
我突然良心發現,問他,“你肚子疼嗎?昨天我踢到你肚子了。”
他愣了一下,笑着說不疼,繼續給我擦藥。
“以後晚上還是別出去了吧,要出去也帶上我吧…”他這麼說着。
他都是死人一個了,又怎麼會感覺到疼呢?我在心裡這麼反問自己。
他把被子又放回了我的牀上,爲我脫鞋替我蓋好了被子。我趁着現在這情況對他說,“怎麼回去?我想回去了。你告訴我吧。”我緊盯着他。他猶豫了一會,纔對我說,“明天再說吧。”
他也睡下了。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看到了他的臉,他拿了一塊熱毛巾在手上,看到我醒了,笑着扶我起來,用熱毛巾在我受傷的一側臉頰敷着。他用的力很小,很溫柔。我看着他專注的眼神,不知道說什麼。
他幫我敷完後,就讓我繼續躺着。過了一會我就起來了,因爲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只能跟他生活在這個世界,就這麼過下去。
他好像一刻也不得閒,做完這個又要做別的。他不時會轉過頭看看我,生怕我又跑了似的。我重又躺回在了牀上。
有什麼辦法能夠逃離這裡呢?我這麼思考着。恐怕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他了,只有他才能讓我回去。
他要做菜,我就陪着他一起,幫他洗菜。他很樂意我跟他一起,儘管還是會說,“你坐着吧,我來就可以了,你別累着了……”然後偷偷的瞄我一眼,看的出來他更希望我能陪着他。
我一面幫他一面觀察着他的舉動,他嘴角帶着笑意,看到我看他,他也會看着我,直到我不再看他。我走回房間,開始仔細打量起房間來。這裡看似跟我的房間差不多,但又好像不一樣。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一樣,但又想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他還是照樣想餵我吃飯,我坦然接受,其實這只是爲了更方便我觀察四周,終於,我看到門口那裡有一雙鞋子,是我的,與我牀邊的鞋一模一樣,但又不一樣。我想那雙鞋應該就是我回去的媒介了,應該是我現實中唯一的一件物品。
在他收拾的空檔,我偷偷的穿上了一隻,另一隻正在做穿的動作時,我聽到了瓷碗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他衝了進來,砰的一聲在我面前跪下,淚流滿面的對我顫聲說:“別走……別走……”他從發哽的喉嚨裡擠出這麼幾句,我看着他傷心欲絕的表情,最終我還是義無反顧的穿在了腳上。
我看到他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他想撲在我身上。我像從水中出來,我的意識漸漸清醒,現在我正在工作,空調吹的涼涼的。我爲我終於出來了而感到高興。
我打開手機,立馬發了條短信給陳咲然。
“明天我們去一趟寺廟。”
過了一會他回了個好還附帶了一個小表情。
我寫了請假條交了上去。我不想再繼續受他干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