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天才和天才(求訂閱)
手術誤餐室設在手術室更衣室同一平層,爲避免影響手術室內的層流系統,誤餐室需自更衣室門口出後轉兩個角,再穿過一條狹長逼仄的通道。
聶明賢對徐龍解釋了一番後,三人坐在更衣室門口,套一次性塑料鞋套,聶明賢這一次拒得很明白:“徐老師,我很感謝恩市中心醫院麻醉科能夠在我緊急時出手相助。”
“比那時候的外科給得更多,但從根本上,我並不是一個沒有魚,蝦也行的人。”
“因此可能要辜負徐老師您的厚愛了。”
聶明賢說完,踩着鞋套一站而起,看向了方子業。
方子業也跟着一站而起,說:“徐老師,既然賢哥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我們還是尊重他吧。”
徐龍這會兒把口罩摘下來後,臉上的斑駁色素顯得頗爲刺眼,三角眼一瞪,厚嘴脣大張:“我尊重了你,再尊重了他,誰倒是來尊重一下我這一把年紀的老人吶?”
徐龍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揪扯,但一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聳着肩膀嘆了一口氣:“先去吃飯吧……”
手術誤餐室的就餐是簽字制的自助餐,科室裡負責統一結算,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兩個月之間的數據相差太過分,科室裡都不會追究。
但如果這個月是1000份,下個月突然飆到了八九千,那專科也不會當冤大頭直接給錢,而是會認認真真地查,到底是哪些不當人的往骨科頭上扣賬本。
吃飯的過程中,徐龍教授還是很有素質的,並沒有一邊閒聊一邊說話,而是認認真真地吃飯,以填飽肚子。
當然,等三人吃完飯,坐在椅子上休息時,徐龍教授又開啓了他的第二大計劃。
“子業,明賢,你們兩個,對麻醉臨牀學,有沒有興趣啊?”
“高級的麻醉科,除了在手術室裡爲手術做保駕護航,也可以有自己的診室的!”徐龍如同是閒聊一般地問。
方子業沒什麼感覺,反而更加懂行的聶明賢目光輕輕一閃:“徐教授這是打算開設國內的第一批麻醉學病房啊!”
麻醉科目前的配套設置,多隻有手術室麻醉、復甦室、重症復甦監護室幾種。
“是有這樣的打算,畢竟隨着醫療的發展,很多病種與我們麻醉科是非常契合的,但這些病種,在常規科室的眼裡,屬於間性區域,也就是三不管病種。”
徐龍稍微鋪墊了一下。
“聶醫生,你自己就是過麻醉科的醫生,應該知道這種病房和門診建設起來的意義吧?”
聶明賢聞言反問道:“徐老師,國外目前的常規關節置換術,都已經衍化成了門診手術,您覺得,與麻醉科契合的病種,打造出來一個病房出來,真的合適嗎?”
徐龍聞言,眼睛一鼓,瞪向聶明賢:“你這是什麼意思?”
聶明賢見徐龍的語氣不太對,便示弱退了一步,訕笑着一邊坐下脫藍色收縮鞋套,一邊解釋:“徐老師,我沒有特殊的意思,我只是最近看了幾本書,也看了些文獻,發現目前我們國內很多住院治療的病種。”
“在國外已經成爲了門診日間手術,就覺得挺好奇。”
“比如說交叉韌帶重建術,比如說肩袖損傷縫合術,比如說關節置換術……”
“您說,國外的人口密度多不如我們華國,爲什麼他們要精簡手術和住院啊?”
聶明賢的話,已經算是表達得不算隱晦了。
在聶明賢理解起來,麻醉科的病房,大多都可以通過日間病房、門診給幹了,實在是沒有必要特設一個病房。
除非湘雅醫院的資源特別豐沛,病房理論上超過了需求量,可以供給麻醉科提供更高優質的服務。
徐龍沒回話,但聶明賢還是謹慎地講了五個字:“仍供不應求!”
徐龍上下認真掃了掃聶明賢,一手拿一次性外科口罩,嘴角一咧:“小夥子,你這般年紀,考慮問題的角度有點刁鑽了吧?”
徐龍的語氣略帶陰陽怪氣,覺得聶明賢這個年紀,開始考慮社會效益,未免有點搞笑了。
但聶明賢卻是非常認真地回:“徐老師,如果您再早幾年這麼說話,我肯定自認是積累不夠,但現在我長大了。”
說完,他一邊戴上了一次性的長繫帶非套式口罩繫帶,一邊說:“稍微成熟點後,總歸是要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不是人云亦云。”
“或許徐老師覺得,我個人考慮這些層面,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聶明賢自諷一句後,又道。
“我也不是急,而是打算從我自己做起。”
聶明賢自認自己已經完成了基本功的前期積累,那他爲何不能把自己思考問題的角度,再提高一個層面?
聶明賢認爲沒問題啊。
當初他爲了掙錢,不會考慮這麼多。
以前,我父親都快死了,你給我講什麼風骨?不好意思,我的眼裡,只有掙錢,只要是乾乾淨淨的錢,我就一邊掙一邊省。
現在,我父親都已經走了,你給我講不要風骨?不好意思,我現在只想孝敬父母,而孝敬父母的一種方式,就是做他們希望我做的事情,去完成他們覺得耽誤了我的東西。
聶明賢這麼一講,徐龍就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蒼蠅不叮無縫蛋,聶明賢如今彷彿一尊金剛似的,無孔而入,若再繼續地在他耳旁嗡嗡嗡,那就真的成了蒼蠅了。
當然,即便是話不投機,徐龍也沒有生氣,而是表達了自己的欣賞:“聶醫生,不管你如何選擇,我都會記住伱,記住曾經有一個天賦特別好的麻醉科醫生,因爲自己的理想和選擇,錯過了我們麻醉科。”
緊接着,徐龍看向方子業:“還有一個人,則是還沒體驗過我們科室的魅力,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我提一個小小的請求行嗎?就是,你們可以不喜歡,但我希望,你們能夠把你們的技術積累,理論積累,別保留,別讓他壓在你們的箱底吃灰。”
“機會合適的情況下,把它教給想學的人。”
“不管是我也好,還是你們醫院的麻醉科醫生也好,或者是你們覺得,與麻醉科有關的人也好。”
“多去教學,這些技術啊,它們很有用,它們也同樣可以給很多患者帶來救贖。”
“當前,很多手術之所以很難在臨牀中做出突破,其實就是麻醉技術產生了一定的限制,而並非外科醫生的技術不夠成熟……”徐龍說到這裡,輕輕抱拳。
然後領先方子業二人,往前方走去。
看着徐龍的背影,方子業第一次認真地打量這個中年。
他的髖部很寬,雖然接近六十歲的年紀,背影比正面更不顯老,虎虎生威。
消失在了轉角後,方子業和聶明賢二人都未動步,而是在互相看了一眼後,才邁開了腳步。
“徐龍老師是一個比較純粹的人。”方子業說。
方子業與徐龍是在湘雅醫院認識的,那一次的相識,是陰差陽錯。但無疑,徐龍與方子業第一面相識後,就給方子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的私教培訓班,已經做足了萬全準備,錢都收了,開班在即,就因爲自己沒有準備好,就直接取消了私教班。
退費退錢,補所有學員的所有費用。
那時候,他不過與方子業是初識,徐龍完全不用介意方子業的技術比他更成熟,他完全可以當一個收割韭菜的教授,他也有這樣的能力和實力。
可偏偏,他選擇了一種‘最極端’的方式,把私教班給取消了!而後厚着臉皮來中南醫院交流學習。
這算是厚臉皮嗎?
算吧,畢竟聽說徐龍教授是湘雅醫院麻醉科的主任呢,可愛的厚臉皮吧……
兩人再進到手術間後,手術檯上的劉煌龍和鄧勇二人就很默契地下臺吃飯。
但袁威宏未動。
繼續一本正經地把全程打滿,等到鄧勇和劉煌龍再回來後,他再下手術室去吃飯。
……
經歷了四個小時的清創、解剖鬆解,方子業和聶明賢二人,終於是來到了相對熟悉的領域。
準確點描述,應該是方子業相對更熟悉的領域,就是之前言初手術的開始節點——踝關節及足部。
雖說,之前方子業是與鄧勇二人分工協作。
但是,鄧勇教授和劉煌龍教授兩人配合着做了兩條肌肉鬆解後,自覺清創術的能力相對不足,鬆解出來的肌肉沒有方子業鬆解出來的好用,就暫停了繼續清創鬆解的流程。
改爲了神經、血管的切開與暴露,爲後續的神經、血管移植重建而做前期準備。
現在,方子業和聶明賢到了踝關節位置後,他們兩人就把目光瞅到了大腿處的股神經和坐骨神經的移植重建處,算作是再清創了……
時間來到了下午十三點五十三分時,聶明賢看到方子業再次抓握右利手的手指,便主動提議道:“子業,我們替換一下?你休息一下?”
方子業聞言,擡頭看向了聶明賢。
與此同時,就連劉煌龍和鄧勇,而是難以置信地看着聶明賢,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這般提議。
劉煌龍主動開口了:“明賢,你先試兩下吧。讓子業休息一會兒。”
這既是給聶明賢爭取了機會,又給聶明賢爭取了退路。
這毀損傷術後的功能重建,絲毫大意不得。
不能因聶明賢是跟着他劉煌龍來的,就能有特權。
以前,劉煌龍就仔細地審視過聶明賢的基本功,聶明賢的基本功並沒有出彩到與方子業比肩的層次。
甚至與袁威宏比,也稍微差了點火候,只能說是勉強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臺上這麼多人都沒主動要求,聶明賢此刻提議頂替方子業,就明顯是把鄧勇教授之前客套話當成了事實。
不可否認的事情是,在聶明賢面前,袁威宏的天賦都略顯遜色,若秦葛羅這個清創術和止血術都沒到登堂入室境界的小主治與聶明賢比,更顯聶明賢的彌足珍貴。
然則,手術是即時的,已經成熟的術式,你可以模仿一二,上級可以兜底,但未成熟的術式,貿然操作,肯定是不成熟的。
類似的嘗試,鄧勇和劉煌龍都做過,爲了更進一步的提升操作的質量,兩人都主動停下了清創術,就是爲方子業讓開位置……
不過,當聶明賢拿起了柳葉刀開始了清創術後,手術檯上的四雙眼睛,都變得鼓楞楞起來。
方子業眼疾手快地把手術的術野打開到更方便聶明賢操作的位置,而後繼續觀察聶明賢的操作——
聶明賢此刻的操作手法,與方子業之前施展的‘毀損傷清創術’方法一般無二,只是熟練度稍微差了點,估計也就是2級,3級的樣子。
方子業未有足夠的時間系統地整理過‘毀損傷清創術’每個級別的表現形式,他的提升,通過的是加點,而不是層層遞進。
“啊!這?”袁威宏後退了小半步,雙手捏得很緊,鼓起的嘴巴把口前的口罩都頂起來了好幾分,嘴裡發出濃厚的沉吟聲,欲言又止。
到了一定的功力後,首先成長起來的是眼界,也就是能夠看得出來別人操作的精妙,而後才達到。
袁威宏等人,都可以發現,方子業的清創術,比起以前的單純基本功,發生了形式上的改變,量變再一次地引起了質變。
這樣的表現形式,可以學,但也不是馬上就可以學習的。
這是他們的想法。
不過,貌似聶明賢的出手,遠遠打破了他們對手術技術學習曲線的認知。
劉煌龍見狀,目光也是沉吟下來,低聲解釋:“明賢本是八年制,後改爲七年制的碩士畢業,二十五歲參加工作。”
“據我打聽到的消息是,他在二十五歲時,血管外科的一些基本功和專業術式就到了‘登堂入室’級別,他的導師格外不捨。”
“就業時,爲了爭取更多的人才引進獎勵,明賢從血管外科轉至麻醉科入職,又用了大概三年到四年的時間,就達到登堂入室級。”
“這是我們協和醫院麻醉科的教授親自認證的……”
聽到這裡,徐龍馬上破防搶話了:“你們醫院麻醉科的教授怎麼這麼慫啊?”
“要是我的話。”
徐龍說到一半,被劉煌龍有聲音逼停。
高昂刺耳的聲音馬上戛然而止。
鄧勇偏頭過去,語氣不善:“徐教授,我敬重你是麻醉科的教授,但我開臺之前就提醒過你,可以說話,但要注意尺寸,不要打擾到我們的手術,這是手術室最基本的素質!~”
“如果管控不了自己的音量的話,我們手術室有貴賓休息室,謝謝!~”
說話歸說話,你這麼大聲幹嘛?
劉煌龍是低聲細語的解釋,語氣平靜無波。
徐龍也是被懟得沒有脾氣。
錯的是他,徐龍承認。
可徐龍內心不平靜——
這麼好的一個麻醉科的苗子,協和醫院的教授遇到了,竟然沒有強搶,這都是幹什麼吃的啊? 如果是徐龍的話,在那個時候,聶明賢絕對被他拐帶走了。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人才最重要!!!
劉煌龍接着說:“後來,明賢又是工作了幾年,一直到三十二歲,纔有機會去就讀博士。”
劉煌龍心平氣和地將聶明賢既往的履歷描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劉煌龍看到了非常醒目的一幕。
袁威宏略低下頭,鄧勇教授在聶明賢的身上刮來刮去,方子業則是若有所思,認真地盯着聶明賢的手,一動不動,聶明賢自己則是認真地模仿着方子業之前的清創術,慢而有力,動則不疑。
麻醉臺前,有一位有點好看的姑娘揹着手站了起來,微微擡頭看了看無影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手術室計時面板前,一個個子中等,看起來非常年輕的蘭天羅站了起來,靠近了手術檯,而後踮起腳尖從縫隙看聶明賢的操作。
其餘人,則是先低頭一陣後,才靠近開始觀摩……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手術間,劉煌龍來的時間不久,但對組內人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方子業的天賦一騎絕塵,接地氣但不接地府,沒有高傲,但也沒有任何‘卑微’,有鄧勇和袁威宏背書,方子業在科室裡可謂是如魚得水……
緊接着,劉煌龍最認可的就是洛聽竹了,只是小洛離開了創傷外科,去了麻醉科,暫時不提。
再次之,劉煌龍就有點看不懂蘭天羅這個人,聽組裡面的人說,蘭天羅的主要業務就是科研,次隨臨牀。
可劉煌龍總覺得,蘭天羅的天賦,也不亞於洛聽竹,甚至要更高,但不知道爲何,這個小夥子在故意藏拙。
後來,劉煌龍去了解打聽了一下,劉煌龍才知道真實情況。
蘭天羅,不想辜負自己的任何天賦,但因時間有限,他不願意花費更多的時間在臨牀,只是把科研方面做得更好,他以後就打算主攻基礎科研了。
劉煌龍問爲什麼,蘭天羅說,如果不這樣安排時間,他就沒空管理自己的團隊了……
在這時候,劉煌龍也是終於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天才,其實可以很恐怖……
劉煌龍的思緒被聶明賢打斷,他操作完了半條肌腱的鬆解清創術後,就暫停下來。
“子業,我應該只學到了皮毛,但質量能不能過關,還得你來看一眼。不行我們就中場休息,勉強夠用的話,我可以再繼續出點力。”聶明賢的語氣沒有高傲,也沒有謙虛。
會了就是會了,聶明賢會得東西多了。
想要在協和醫院裡脫穎而出,沒點東西怎麼得到大佬的賞識?
協和醫院走出來的天才那麼多,協和醫院的水平那麼高,那麼多教授的脾氣,都是高傲的,但聶明賢卻可以讓這裡面的教授,爲聶明賢出一些不太‘光亮’的點子,也要把聶明賢拉回去!
普通的天才,可留可不留的,你的老師都不會特別正眼看你,怎麼可能爲了你,鋌而走險地安排一些損招?
方子業點頭:“可以的賢哥。”
聶明賢不繼續問,便繼續拿起了手裡的柳葉刀,開始重複之前的操作,一點一點地將肌肉間的瘢痕給切除。
越是操作,聶明賢才發現,方子業可以打破常規地開發出來這種疤痕的清創技術,簡直就是天才的想法,天才的思路!
當然,能夠和這樣的人搭檔學習,就很有意思,因爲總有不可思議的收穫。
看着聶明賢繼續操作後,鄧勇等人也是隻能深吸了一口氣後,承認了組裡面,來了一個勉強可以和方子業“比擬”的天才。
勉強比擬,而不是抗衡。
比擬就是相差不多,抗衡則是不相上下,兩者還是不同的意思的。
自然,聶明賢真要和方子業比純粹的天賦,在外人看起來,還差了點意思。
但如果聶明賢不和方子業比純粹的天賦,劉煌龍都得靠邊上一點吧……
這是個好消息!~
“劉教授,既然這邊的清創探查不需要我們了,我們直接去取神經移植的移植物材料吧。”鄧勇的底氣變得更足起來。
目前的情況就是,團隊的人才越多越好。
鄧勇的團隊,已經不復當年了。
當年是人才的總數,大於他鄧勇可以均分的資源總量,所以,自己的學生們都過得捉襟見肘的。
但如今不一樣了,鄧勇現在從醫院裡要到的經費,完全可以供給很多人禍禍,雖然比不上醫院裡最大、最知名的團隊,但只要時間足夠,鄧勇就可以變成更大更知名的團隊。
在沒有資源的情況下,擁有太多的人才,其實對於主導者是一種莫大的痛苦和煎熬。
你想因爲自己的無能,耽誤自己學生的前程嗎?
你想因爲自己要不到錢,就只能感慨‘傷仲永’?
沒有一個老師願意如此。
劉煌龍點頭,與鄧勇移位到了對側。
嘴裡壓低聲說:“鄧老師,明賢可能還得回去的,所以我們得想一個比較周全的辦法。”
“相遇就是緣分,只要明賢自己願意留下來,那麼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師爺師祖,就都可以談的。”
劉煌龍終於是給鄧勇表態了,希望鄧勇和他一起用力,把聶明賢留在漢市。
不說留在團隊裡,就留在漢市,大家都有合作的機會。
“我會慢慢規劃的。”鄧勇點頭道。
……
手術檯下,徐龍慢慢摸近了曾全明和洛聽竹,低聲問:“剛剛臺上發生了什麼?小聶操作的手法,很難嗎?”
曾全明沒辦法回答,他就是個麻醉科的高手,對創傷外科專業的理解,自然不如洛聽竹深厚。
洛聽竹放開了揹着的雙手,坐了下去。
“鄧教授和劉教授都沒學會的,聶主任看了一次,看了兩三個小時就操作得中規中矩了。”
“這種操作手法很難,屬於是絕對的原創。”開發出新技術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洛聽竹自然會簡單地誇幾句。
“僅僅只是看幾眼,就能把操作的具體模式學會,這難度之高,無法模擬。”
洛聽竹就差點明確表示,我們也看了方子業和聶明賢打神經阻滯麻醉,甚至理論都告訴了你,我們還是不能馬上學會。
聶明賢不知道理論,只是看了操作就學會了,這樣的資質,真的很不一般的。
徐龍當即表示着沉默,雙眼中更加火熱,但火熱的眼睛,也只能讓人面目全非,毫無卵用。
低聲罵着:“狗運真好,這鄧教授,至少是匯聚了幾個時代的頂級天才於一身了……”
這個世界的天才很多,每一屆總有幾個天賦特別好的人。
或許現在默默無聞,等到聞名於世時,早已經榮譽掛滿了全身,但他們更多的情況下,是散佈的。
湘雅醫院也有這樣的天才,他們如今自然也是功成名就,有人拿到了院士提名,有很多人拿到了長江,他們都是當年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但是,目前沒有幾個醫院,是這樣的人才扎堆的。
一個團隊,更是好幾年能遇到一個,甚至五六年,十年能遇到一個,這個團隊就能常青數十年。
這鄧勇,狗命真好!
徐龍幽怨的眼神刺向了鄧勇,恨不得把他五馬分屍,然後團隊分離崩析,他直接把方子業和聶明賢抱走。
人才引進直接給一百萬,科室再給五十萬,科研啓動資金給三百萬……
徐龍開始自行YY起來。
“賢哥,這種轉角處,就不適合鋸齒狀的清創模式了,圓弧狀會更加合理一些。”
“清創術的本質,在於修形管理,這一點你認可麼?”方子業指點了一句。
聶明賢是很聽勸的,方子業稍微一提,他就修正了自己的操作模式。
緊接着說:“子業,我們醫院有沒有動物試驗中心啊,我想自己造幾隻下肢僵硬的兔子,解剖一下。”
聶明賢說得如同家常便飯,顯然他之前是經常可以享受到這樣的資源的。
方子業搖頭:“這個還真沒有。”
袁威宏會意則馬上說:“不不不,這個是可以有的。明賢,你別聽他的。”
聶明賢稍稍停頓了手裡的操作,看向了方子業:“所以子業你,都沒有在動物身上操練過自己的操作,全靠自己的基本功的挪移,就完成了目前的操作熟練度積累。”
說完,聶明賢就直接豎起了大拇指。
“所以我啊,就學吧!”開玩笑後,聶明賢已經把脛骨前肌羣的清創處理完,非常敏銳地丟給了所有人一個更高端的思考模式。
方子業的原創能力,你們得保護好啊,這纔是真正的核心主心骨。
方子業則是在思考聶明賢此刻的心思和想法。
聶明賢就很怪。
按照道理,像聶明賢這樣的‘天才’,應該是有點孤傲的,他應該是想要往正中心去擠的。
可偏偏,聶明賢似乎不介意做一個影子,或者說是一個打工人般的配角,這是爲什麼呢?
難道是與聶明賢在協和醫院的經歷有關?與他老師有關?與他老師的經歷有關?
這一個話題,距離如今有點遠了。
理念、理論、夢想、追逐……
先好好當一個醫生吧,以後再探討這樣的事情。
大概在兩點半左右,聶明賢看到方子業的手指又舞動起來,便看得出來方子業是休息好了,咧嘴一笑,情緒穩定地說:“巡迴老師,換一個圓刀片。”
這已經是換下的第八塊刀片了。
這樣龐大工作量的清創,對刀片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醫生手裡的刀,必須鋒利,只是比較鋒利都不行。
鈍刀做手術,比鈍刀殺人更加可怕。
“圓刀,給!~”器械護士馬上把新的托盤遞過來,同時把圓刀的刀柄,背對方子業。
同時,示意聶明賢將棄掉的圓刀丟進彎盤內。
一臺大手術,如果只有一柄刀,就證明它不是大手術,三四柄,都是非常正常的。
只要上下臺的器械數量對得上,沒有丟刀片,就都合理。
方子業也不客氣,繼續將清創鬆解術,進一步推進到了更爲複雜的足部……
在方子業操作到了清創術接近尾聲後,站在手術檯旁的揭翰開口問:“師兄,大範圍的使用玻璃酸鈉和得寶鬆局部浸潤的話,會不會減輕術後的再粘連機率和疤痕增生率?”
方子業聞言擡頭,搖了搖頭:“這個不知道,運動醫學的肌腱損傷、關節清理術後,有應用得寶鬆和玻璃酸鈉的經驗。”
“但大範圍使用是否適用,是否增加感染機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長期問題。”
“我們目前,不能同時計量兩個未知變量!”
揭翰點頭,而後稍稍退了一步,就不再繼續說話了。
下午,四點十一分,方子業和聶明賢二人,終於是完成了自大腿下端到足趾肌腱粘連的清創術。
且完成了幾乎所有的血管和神經探查術。
到目前的整體手術時長,加上中飯一起,長達七小時五十五分。
另一邊,劉煌龍和鄧勇教授二人,做完了神經移植和肌腱縫合前準備後,已經下臺歇息了一段時間。
看到方子業和聶明賢二人紛紛將手裡的柳葉刀和鑷子丟進彎盤,兩人聞聲站起。
“你們先歇一下吧,做一下手部肌肉的鬆弛運動,保護好自己的雙手,後續的操作,就交給我們吧。”
“嚴志名,李源培。揭翰,洗手上臺,其他人先去吃飯,想去練功房的也可以去了……”鄧勇一聲吩咐,就將手術室衆人的去向,安排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