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匪夷所思(求訂閱)
“賢哥,你剛剛在手術檯上展示的這種,算動作版本的過目不忘麼?”蘭天羅湊在吃飯大軍中,顯得有點好奇。
聽到蘭天羅竟然有空關注聶明賢,偏頭看蘭天羅時,意外發現了一個自己很久都沒發現的點。
蘭天羅的耳朵不大,但耳垂大到有點下墜,與蘭天羅年輕稚嫩的臉龐,頗不匹配。
聶明賢悠閒地鬆弛着雙手,一邊自手術室通道下更衣室:“沒有天羅你說的這麼誇張,只是模仿能力比較強。”
“過目不忘能力可原封不動地將原文背誦,我可連盜版複製都算不上。”
緊接着聶明賢看了看周圍的幾人,全都比自己年輕,便嘆了一口氣:“年輕真好!”
聶明賢本能的一句話,讓自己都稍微有點沒繃住,眼眶內的刺激差一點就破了防。
時光靜好,但歲月不等人。
若是時光倒退六七年,是聶明賢的時光正好時,如今的聶明賢,已經算是將步入中年的大齡青年了,就談不上年輕了。
而現在的聶明賢,還需要向一羣小年輕學習,箇中滋味兒,這些年輕的‘弟弟們’是難以體會的。
“賢哥的年紀也不大嘛。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是吧?”方子業笑着問圍着的師弟們。
博士序列的嚴志名、李源培,準博士序列的揭翰被留在了手術臺上,揭翰的同學朱允炆被罰出了管牀序列,延畢一年、長期待手術室。
因此,目前的師弟們,就二年級的蘭天羅,一年級的劉海華,還有一個準碩士,漢市大學的本科生,鄧勇教授擬收的新碩士龔羅元。
龔羅元算是師弟的最底層,可爲人非常玲瓏懂事:“聶師兄的傳說,我們師弟們都可還有所耳聞呢。”
聶明賢偏頭,上半身都有點好笑的搖了搖:“是嘛?小龔你還聽說過我?”
說完目光逼視龔羅元。
聶明賢一個協和醫院八年制轉七年制的,龔羅元能在漢市大學聽到聶明賢的傳說,聶明賢倒是很感興趣。
龔羅元,名字非常好理解,父親姓龔,母親姓羅,正月出生。正宗的骨科大漢身材,一米九大高個,一百九十斤的噸位,下樓時彷彿都能感覺到水泥地板在輕顫。
龔羅元看了看兩個師兄,但對方完全沒有反應,便點頭道:“嗯嗯!~”
聶明賢往後退了兩步,再上了兩臺樓梯之後,拍了拍龔羅元的帽子,追問:“你確定?”
“嗯!~”
龔羅元雖然被‘褻瀆’了,但仍懂事地點頭表示認可聶明賢的問題。
龔羅元初來乍到,對內部的人員關係還探查得並不算清晰,方子業幾人都沒眼看了。
“乖師弟!~”聶明賢又摸了摸龔羅元的頭,訕笑起來。
而後主動往前走了幾步,與方子業並行,聊到了下一個話題。
劉海華趕緊捧着耳朵對龔羅元解釋了幾句,龔羅元整個人一怔,方纔知道自己的馬屁直接拍在了‘馬.鞭’上.
根本就不挨着。
到了誤餐室,打完飯,四個人自然拼在一桌的時候,聶明賢指着劉海華說:“海華,你去隔壁,給我的好師弟讓個位置,我們親近親近。”
劉海華的飯盤纔剛放下,但看聶明賢的表情認真,也就只能委屈巴巴地把飯盤重新端走到了隔壁靠牆的餐桌上。
龔羅元這會兒的表情,比劉海華還要委屈,一百九十斤的孩子,臉色漲紅尷尬。
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事情的他,豎坐在凳子上,都不敢開始乾飯。
方子業與蘭天羅二人對坐,與聶明賢斜對座。
道:“羅元,你傻了啊,還不趕緊叫師兄?”
“方師兄,這能叫嗎?”龔羅元還以爲方子業在陰陽怪氣。
方子業道:“爲什麼不能叫?叫啊。”
“聶師兄。”龔羅元就信了方子業的話,厚着臉皮喊了一聲。
聶明賢點了點頭:“這就對咯,咱就是說,做戲也要做全套,假戲真做也好,真戲假做也好,是吧?龔師弟。”
龔羅元此刻完全亂了分寸,只剩下點頭了,而後就開始埋頭乾飯。
龔羅元才二十三歲,終究再開放的心態,也不是聶明賢的對手。
任何人在面臨比自己大九歲的前輩時,都會或多或少的帶些敬意。
聶明賢把話題歸正:“子業,如果要你比較詳細地將清創術理論化表述出來,你大概要耗費多久時間?”
操作理論化,是必須要走的一步。
無法理論化的操作,是不具備傳播性的,也沒有可學習性。
在醫學上,一門技術成爲了“絕技”,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賢哥,今天這個,並不算是‘毀損傷清創術’。”
“毀損傷的清創,是要在毀損傷患者身上操作出來,且非常實用,才能予以定義。”
“今天的清創術,準確來講應該是術後僵硬的鬆解術,是清創術的延展性術式。”方子業非常嚴謹地解釋着。
肌肉損傷和肌腱損傷時,都是縫合術,可能肌肉縫合也可以應用肌腱縫合的操作,但是,它這樣側挪操作的縫合效果,肯定不是最完美的操作態。
聶明賢聞言,眉頭稍稍一皺。
把筷子一放,偏了偏頭若有所思後,緊皺的眉頭緊接着又舒展開:“那上次,伱給我們科室的13牀做的清創術,纔算是真正的清創術?”
方子業這才點了點頭:“賢哥,我現在終於發現那句話的魅力了。”
“越學越害怕,越學越覺得自己還需要學習的分支越多,越學覺得自己的能力越是不足,越學習,越覺得自己足夠渺小。”
方子業的聲音,打斷了蘭天羅與龔羅元的吃飯,龔羅元也擡起頭。
偏頭看方子業的眼神中充斥着“攻擊意”,很想跳起來狠狠地拍方子業一記,而後大吼一聲,叫你TM裝逼。
然而,方子業的表情和臉色仍然足夠嚴肅,語氣平穩:“毀損傷患者,如果可以把每一步操作,都做到極致化……”
“我認爲,最後的功能,甚至能恢復原本的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而不只是六十左右。”
“我現在反觀之前的言初,我覺得,如果我再給她手術一次的話,我有把握可以把她的功能康復從百分之六十提升到百分之七十!”
“但就因爲前後幾天……”
方子業翻了翻手,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聶明賢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表示同意:“子業,你能這麼思考,就代表你的思想境界已經昇華了。”
“在我讀研的時候,我老師給我講過一個面,他說,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可以開發出一套簡化的工具出來,讓所有血管外科的醫生,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動脈夾層手術。”
“在我工作的時候,我們麻醉科的主任說,他說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科室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更加全能一些,以更精妙的操作技術,使得來院的病人獲得更加實惠、高級的麻醉技術。”
“整個圍手術期的體驗感可以拉滿,手術前後的鎮痛,可以被髮揮到極致。”
“在我再去學習的時候,我又有幸遇到了另外一位老師,他給我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我們國家能夠再多一些更加專業的血管外科醫生,均勻的分佈在全國各地。”
聶明賢說完,方子業幾人都閉目思索了一會兒。
聶明賢很明顯要告訴給衆人的並不是這幾個人說的這幾句話。
大概過了三十秒,蘭天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賢哥,在底層邏輯上,理大於術大於物。”
“理論是基礎,術是表現形式,物是最外層的載體,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
“然而,正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其實就需要前人,完成大量的、充足的、超於時代的理論、操作的預前準備和壓縮。”
“對,就是理論和操作的壓縮。”
“就好比車,從手搖啓動、到鑰匙啓動,再到一鍵啓動,是越來越方便。”
“方便是爲了服務體驗,但要爲了服務體驗更佳,肯定是有幾代人,凝集了自己的心血,將其創造出的壓縮了進去。”
“這種極致的應用,其實目前最前沿的體現就是芯片了。”
聽到蘭天羅這麼一類比,聶明賢看向方子業:“子業,你不是說你們組,揭翰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個人麼?”
“我倒是覺得,天羅比揭翰更有意思啊?”
方子業聞言略不好意思回道:“揭師弟是負責提問題,能不能有答案他是不管的。天羅則基本是挖坑包埋。”
揭翰是個很奇特的人,他很優秀,這一點方子業無法否認。
揭翰的問題無從回答,肯定是現行科技水平和科研能力沒辦法回答他的一些“刁鑽”問題。
蘭天羅的問題,不多,但每一個都能到點子上。
只是同爲師兄弟吧,方子業也不好無力吐槽,如果有一天,揭翰也可以把持好一個提問的度,那麼揭翰爲團隊帶來的推動力,將是無人能比的。
“先吃飯吧賢哥,以後咱們有空了再聊,多聊。”
“如果有機會的話,一邊喝茶一邊聊,一邊喝酒一邊聊,那將是非常舒坦的一件事。”方子業提議。
“好!”聶明賢微笑着點頭,也是蠻期待這一時刻的。
三兩好友,都是會聊的。
聊得來的人,算作知己。
知己未必要是老朋友,老朋友是老朋友,知己是知己。
相逢一笑,一杯茶,一席酒,就可以暢所欲言,這是很多人都追求的。
自然,現實中,這樣的情況很少,因爲能懂你的人非常少,能和你的觀念一致的人,和你想法一樣的,更加少。
你和別人無所不言,敞開心扉,別人覺得你是逗比,這要怎麼聊嗎……
……
方子業與聶明賢幾人再次上手術室後,鄧勇和劉煌龍二人輪替下來吃飯,袁威宏和秦葛羅以及嚴志名揭翰等人,則是仍餘留在了臺上。
方子業看了一眼手術檯餘留的操作後,便在穿無菌手術衣當即,一邊遞給器械護士衣服的帶子,一邊轉身腆着笑臉問:“劉老師,這神經縫合,我能不能來幾針啊?”
“可以啊,沒關係!~”
劉煌龍點頭答應後,轉頭看向曾全明:“哦,曾主任,記得給病人多補點電解質啊,這手術已經持續蠻久了,能量要補充好嘞。”
“好的,一直在補,一直都在查。”曾全明懶洋洋的點頭。
而後看向徐龍教授,低聲問:“徐教授,我們去吃飯麼?”
徐龍此刻滿臉幽怨,彷彿被搶了老公的小媳婦兒,又彷彿被搶了棒棒糖的小孩,委屈地看着臺上的方子業和聶明賢。
最終嘆氣:“走吧,去吃飯吧。”
徐龍教授這一刻彷彿完成了學習的閉環。
世人多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世人少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琴瑟友之…鐘鼓樂之……
用現代話說就是,舔而不得。
“走吧,去吃飯吧。”徐龍又重複了一句。
曾全明搞得有點莫名其妙,看了看徐龍教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等出了手術室門後,徐龍教授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右手的手掌搓了搓面門,放鬆了內心的那根弦。
“徐老師,你沒事吧?”曾全明有點擔心徐龍。
徐龍比曾全明要大七八歲,今年接近退休。
曾全明纔剛好知天命之年,跟在徐龍身後,生怕徐龍教授在中南醫院被搞出心理問題。
徐龍搖了搖頭,說:“沒事的,曾教授,你不用擔心,先去吃飯吧。”
“吃完飯之後,我就得坐高鐵回去了。以後也就是間續過來學習,還得辛苦徐教授您多多費心了。”
徐龍收拾好情緒後,跨步向前走。
徐龍本以爲,自己來中南醫院後,有一定的機會將方子業拐賣到湘雅醫院,然後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但終究,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
方子業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價值,突然冒出來的聶明賢,也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和想法,兩人註定就只能是徐龍遇到的過客。
交流和學習,把自己的學生教好,纔是他該考慮的歸宿。
……
手術檯上,聶明賢看了看方子業的縫合操作,抿了抿嘴問:“子業,你不是說,這臺手術不算是毀損傷麼?”
“怎麼你操作起神經縫合術來,看起來與劉教授也不太一樣?”
聶明賢是個做題好手,已知,劉煌龍是手外科高手,是手外科神經縫合的超高手。
在鄂省的手外科周圍神經治療領域,至少可以排進前三甚至登頂。 如果方子業是要學習周圍神經的病種處理的話,首先要跟着學的就是跟着劉煌龍的神經縫合方式進行模擬。
然而,方子業不知道是缺心眼,還是故意,就與劉煌龍教授在細節處理方面不太一致。
又已知,方子業不是傻鳥,也不是故意標新立異的人。
故此推算,方子業之所以這麼做,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方子業的天賦不行,學習能力有限,所以是個外行。
這個想法剛升起就被聶明賢給摁滅下去。
方子業都算是天賦不行的話,整個手術室團隊,有一個算一個,待醫院裡幹嘛,趕緊回家種地去吧,這醫生可以別當了!
包括他聶明賢。
就只能是第二種可能性了,方子業知道自己的處理,比劉煌龍的處理方式更好。
同樣可以類比肌腱縫合,改良M-tang法,就是比初始的tang法縫合,具有更優性!
方子業擡頭,壓低聲音:“賢哥,神經損傷啊,不管是急性損傷還是慢性損傷,只要非範圍性的損傷,處理模式都大同小異。”
“擇期手術的疤痕癒合後,我們也會主動將其轉化爲新鮮的創傷,不是麼?”
聶明賢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方子業若在這會兒都不下鉤,就有點對不起聶明賢大哥了。
方子業自己也愛天才,也希望自己的團隊可以更強。
聶明賢無疑是最優選!
方子業的話肯定是沒有毛病的,稍微瞭解神經擇期縫合的都知道,需要將神經端的疤痕切除至新生組織,而後暴露出平整的斷端,再完成神經移植。
而無論是自體神經移植供體,還是受體,其實都是新鮮的,剛切斷,剛被剝了外膜的神經節段。
這不就是新鮮的損傷麼?
毀損傷的神經處理,一期處理,肯定也是要將壞死的部分切除,而後通過神經移植的方式將神經的近端和遠端連接起來。
已經死掉的節段,千萬不要心軟,必須秉持沉痾必切的原則,不能將壞死的組織殘留於患者體內。
至少!
在基礎理論未得飛躍,沒有一種藥物,可以使得已經死掉或者是將死掉的神經組織完美再生之前,切除之後移植橋接,都是最優解。
如此的斷端處理,與二期手術,沒有特別的地方。
如此一來,方子業縫合起來,操作自然是得心應手!
方子業已經將毀損傷的神經縫合術提升至4級水平,這樣的操作熟練度,肯定不如劉煌龍的神經縫合術那麼高。
但“貓”和狗比體積,貓肯定比不過,但要比起抓老鼠,幼齡貓都比狗更加專業,專業對口啊。
你一個三十年的老裁縫、老屠夫,你敢做闌尾炎切除術嗎?
二十二三歲的實習生,你只要給他機會,還真的有很多人都敢做,且還能做得下來。
聶明賢再度呼吸急促幾分,壓低聲問:“子業,那你的神經縫合和劉教授的神經縫合,誰更好?”
“是不是你的操作更好?”聶明賢加重了語氣。
聶明賢加重語氣後,讓臺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尊敬可愛的‘子業師兄’。
包括嚴志名,包括方子業的同學李源培。
聶明賢的說法,雖然誇張,但這不是首次。
就今天下午,方子業的清創術,就直接讓鄧勇等人破了防,現在方子業再讓他們破個大防,雖然離譜,卻也在情理之中。
方子業搖頭:“賢哥,沒這麼誇張!”
可沉吟了片刻後,方子業又說:“可能會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方子業能夠激活毀損傷神經縫合術的前提就是神經縫合術、血管縫合術都到了5級。
單打獨鬥,都可以比劉煌龍教授稍微好一丟丟。
方子業再加持一個毀損傷縫合術的4級,1+1>2。
當然,雖然更優,其實在可觀察的領域,非常不容易表現,在患者術後的功能康復體現上,也不會體現得特別明顯。
方子業目前預計,也就是百分之六十五到百分之七十五之間的差距。
這差距有,但不會很明顯。
其實啊,劉煌龍的神經縫合術,已經無限接近於國手水平,這樣的水平,再進一步和未進那一步,可視化的結果並不明顯。
只是會禁錮住一個醫者所能夠跨越的上限!
當然,更高熟練度的操作,操作的適用更加廣泛,能在多種操作中,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迸發出高暴力的能量出來。
“稍微好一點就不是稍微了。”聶明賢已經暗中定性,心情徹底凌亂起來。
什麼時候那樣的境界可以當飯吃了,你一天一個樣,一天竄一個出來,一天竄一個出來,竄稀了?
聶明賢只是暗示,但也是讓其他人體會到了其中的意思。
自然,方子業在大家的眼裡,已經是變態到麻木級別,方子業現在生個孩子出來,估計大家都不會覺得匪夷所思。
畢竟子業師兄嘛——步步高,方小特、‘清朝遺孤’帶鞭太監(變態)。
最後一個外號,乃是師弟們給方子業取的。
又雅,又尊重。
首先,清朝的鞭子長,與方子業的變態尺寸很相似。其二,變態是很難形容的,所以就用帶鞭太監類比比較恰當。
其三,帶鞭太監,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
因此,四個字,非常完美地體現了衆人對方子業的存在的羨慕嫉妒等複雜心理,一拍即合,偶爾在非公衆的私下場合裡,把它提出來用一用!
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被方子業知曉的。
聶明賢等人的情緒複雜歸複雜,方子業的操作依然在繼續。
既然從劉煌龍教授那裡要來了神經縫合,且方子業也吃飯休息了一下,也就做好了等會兒劉煌龍進手術室後,不再上臺的‘準備’。
袁威宏此刻穩坐釣魚臺,看向四周,滿是知己:“明賢,少說話,多看。不要打擾了手術進程。”
心情美滋滋。
欸,繼鄧勇之後,我袁威宏的知己又多了兩位。
一位比自己小了三歲的聶明賢,算是同輩,另一位則是比自己大了一歲的劉煌龍,算是同輩。
這是真的可以聊天嘮嗑的知己啊。
聶明賢聞言看了一眼袁威宏,袁威宏的心情平靜,說話後繼續保持一言不發,彷彿就是一個‘植物人’。
……
劉煌龍和鄧勇二人有說有笑地從手術室外跨門而入後,兩人都在搓着手裡的二次免洗手消毒液,同時走向無菌置物架的無菌手術衣包。
劉煌龍道:“鄧老師,您還是太謙虛了,我在創傷外科,即便不是小學生,也就是個中學生,鄧老師您至少也算是大學講師甚至副教授了。”
“這差距,從高中、本科、碩士、博士算,至少也有三層樓那麼高了啊?”
與鄧勇熟悉後,劉煌龍就開始開玩笑了起來。
而後兩人轉身,讓巡迴護士分別幫忙系衣領帶子同時,開始戴無菌手套,鄧勇說:“煌龍,這商業互吹就沒意思了啊。”
“十年前啊,你在我們醫院讀研的時候,我就聽過你的名字,那時候,我還有心想要把你度來我們創傷外科呢。”
“就是,差點被你們手外科的老前輩朱衛國老教授給打一頓。他。”
鄧勇說着說着,發現隔壁的劉煌龍整個人僵硬了起來,而後周身輕顫。
手指和雙腳,彷彿是得了帕金森一般地開始無自主運動,看起來像一位顫顫巍巍、遇風就倒的耄耋老人。
“哄!哄!哄!”
急促的呼吸音,完全變了樣,與正常人快速的呼吸音完全不同,至少提高了八個度。
鄧勇順着劉煌龍的目光看去,發現劉煌龍的目光聚焦點就是方子業所在的手術檯。
與此同時,鄧勇往前走了兩步,再微微偏頭,看着劉煌龍的目光內不知何時血絲遍佈,鼻翼前的口罩因劇烈呼吸而快速聳動!
連帶着上半身,起伏不定。
“煌龍?你沒事吧?”這種情況看起來有點像心梗了,且劉煌龍的表情也有點難受,別真的是在烏龍中假戲真做。
劉煌龍沒回話。
鄧勇臉色微變,再加大了音調:“劉煌龍,你沒事吧?”
“洛聽竹,打一下曾教授電話。”
本來是開玩笑的,如果因自己的失誤,沒有辯別出劉煌龍的心梗或者其他心源性疾病,那就是真的大烏龍了。
洛聽竹聞言一站而起!
手術檯上的方子業聞言,收手將手裡的縫針與持針器暫時放置到了置物彎盤內。
一衆人齊刷刷地看向劉煌龍方向。
劉煌龍這纔回過神,看了看鄧勇,再看了看方子業,又看了看袁威宏等人。
“我沒事,鄧老師。”
“不好意思啊,剛剛失態了。”
“上臺吧。”劉煌龍的語氣平靜。
內心的驕傲,一下子被方子業摧毀成一片虛無。
劉煌龍認識到了,自己唯一的孤傲和支柱,已經沒了,自己也儼然成了一個普通人,不過是更加強點的普通人罷了。
之前,劉煌龍都一直以自己是組內的‘特長生’自居,自己的神經縫合術,是無可替代的。
而其他人,都是方子業的替代品。
但終究,是自己錯付了,是自己想得太過於美好,方子業這麼久以來,一直都只是給自己面子……
他不是不會,而是不露。
誰要是敢給劉煌龍說,方子業是最近才提升起來的,劉煌龍冒着違反治安管理條例,也得毆一毆對方。
衆人這才恢復平靜,各自開始自己的操作和任務。
畢竟沒有人是劉煌龍肚子裡的蛔蟲,不知道劉煌龍的驕傲之塔在這一刻才傾倒。
他們心中的驕傲之塔,早就被方子業虐得稀碎!
手術室裡,除了劉煌龍和聶明賢外,誰不是眼睜睜地看着方子業從一個看起來正常點的普通人,一點點變態起來的?
劉煌龍上臺之後,方子業就要主動地讓開主操位。
不過劉煌龍卻道:“袁醫生,你們也先去吃飯吧……”
身爲上級,體貼下級是應該的,在一個團隊裡,相互配合尊重是必要的。
袁威宏也就笑嘻嘻帶人下臺了。
剛剛劉煌龍的眼神,劉煌龍的表現,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這個老師,在第一次感受到方子業站起來比自己更高時,袁威宏足足有一個星期都是寢食難安,而後終於調整好了心態。
如今的袁威宏,在找朋友的樂子上,搞得是不亦樂乎了。
緊接着,劉煌龍才又問:“子業,你累不累?不累的話,你繼續操作吧?”
鄧勇看向劉煌龍,眼角欲裂。
劉煌龍看向鄧勇,多了一份同理心,快速下臺後走出手術室,對下級的輸出聲音宏亮:“搞快點搞快點,吃飯去都不積極,你們這不行啊。”
嚴志名和李源培揭翰三人馬上加速了幾分。
看了看袁威宏,莫名地覺得袁威宏如今的“高調”有點莫名其妙了。
難道說,穩住一段時間性子的威哥又要回來了?
袁威宏領着人終於快步走出了手術間。
手術室裡,洛聽竹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手術檯上,方子業點頭回應後,手術繼續,方子業主刀,劉煌龍一助,鄧勇二助,做着手術的收尾……
終於,自己的男友還是非常優秀的。
終於,初來乍到不久,曾經在所有人都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劉煌龍,身上也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終於,這一臺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也即將走向尾聲,迎來匪夷所思的逆變與新生。
當然,終於在操作了一個多小時後,方子業的手僵硬了,把手裡的顯微器械一放,緊了緊發顫的右手,道:“劉教授,我不行了。”
“再操作的話可能要肌痙攣了。”
劉煌龍馬上搖了搖肩膀,找回收拾了很多年的‘小心笑容’道:“沒事,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