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老師?”方子業有對方的備註。
湘雅醫院創傷外科林源,是上一任朱雄老教授退下了湘雅醫院創傷外科主任位置後的新一任主任。
年紀很輕,年僅四十二三歲,目前只是副教授,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卻已經是主任。
華國醫學會骨科學分會創傷學組委員,華國醫學會骨科學分會創傷學組青年委員,華國醫師協會骨科醫師分會創傷學組委員,湘省醫學會創傷外科學組組長。
這履歷,看起來比自己的老師都要更豐富。
“方教授,冒昧打擾,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另則我們待客不周,就更不好意思了。”林源先客氣了一句,顯然他對方子業很瞭解也很熟悉。
林源自己,就是湘省青年一輩的‘先登’領軍人物,雖然說職稱升得沒有方子業這麼快。
但不管是湘雅醫院還是湘省醫學會的創傷外科的前輩,依舊願意將接力棒送到他的手上,其實就是一種尊重人才的表現了。
被人撐過傘的人,一般都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情。
林源教授繼續解釋:“就在不久之前,我這邊接收到了一個手術視頻,是嶽市中心醫院的黃榆林主任發來的。”
“我都還沒有下載完,只是看了他給我的描述,我就已經打電話罵了他一頓了,方教授,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偷錄他人教學手術的視頻,在未經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是構成“違法”的!
方子業現在的技術水平,一定程度上已經上升到了知識產權的程度,豈是你想錄制就能錄製的?
因爲它存在價值,你可以利用它去牟利。
“林老師,您太言重了,其實只要視頻刪除了就好。”
“我目前是在休假期,而且這種‘專業’的手術視頻,傳播出去並不合適。”
“再則,貴院手外科的周彥教授也知道,這個患者的手術術式,基本沒有先例可以參考,我和周教授也都是摸着石頭過河的。”方子業並未說自己的想法,而是先爲了周彥考慮。
對方如果傳播了開,再怎麼說,這一臺手術也是周彥主刀,他方子業就是在周彥的請求下打了個下手。
別人如果要找茬的話,不可能找方子業這個助手的麻煩,只會說主刀太孟浪。
這臺手術裡面,周彥即便想要搞欲蓋彌彰都不可能,即便整個湘省作保作僞證都不可能,除非是想湘省和鄂省的創傷外科相互掐架。
“方教授,您所考慮的,也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黃主任對方教授您還是太過於輕佻了!”
“方教授您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私下裡處理了,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把相應的刪除記錄等等,發給您!”林源道。
華中地區,鄂省的綜合實力是相對比湘省更強的。
就骨科而言,湘省的湘雅系三個醫院,如何頂得住鄂省的四大金剛摧殘?
即便是想要在亞專科力壓鄂省一籌,同濟和協和都不會幹的。
再說了,現在中南醫院的情況,內行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林源也不知道方子業的個性如何,真的讓方子業心裡產生了什麼疙瘩,到時候手外科那邊搞到的一期微型循環儀被收走了,那手外科的譚主任不去把黃榆林給生吞活剝了纔怪!
這種微型循環儀,已經有過了證實,短期內是很難複製的。
就連華山醫院的谷老教授聯合協和醫院的裘老教授再聯合一大堆專家在業內高調起腔,最後課題都無疾而終,就知道里面的麻煩事情非常多。
“林教授,這樣就行了,之前周教授已經給我打過電話說明了,您沒有必要再費心思和時間的。”方子業道。
方子業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不在意這件事。
周彥教授和林源都如此在意,證明它就是業內的一種默契。
高端手術視頻屬於知識產權,這是業內默認的規矩,方子業可不想去打破什麼行業規章,裝得自己很高尚。
“方教授,謝謝你的體諒啊,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湘省是非常歡迎方教授過來講課的。”
“不知道方教授十一月份有沒有空,我們湘省的骨科年會安排在了十一月中旬,能不能和方教授您約個講稿?”林源是找到了機會就見縫插針!
方子業一盤算時間,就婉拒了:“林教授,我剛下住院總,月中的時間,我應該在外面度假,行程都安排好了,只能心領好意。”
“遺憾無法聽林老師以及湘省各位前輩的指點了。”
“這樣啊?”林源有點遺憾。
“那還是我們邀約太晚了,其實之前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不知道方教授您的安排,也不好意思。”
“那方教授一月份方便麼?我們湘省在一月份還有一個第一季度的閱片會,規模雖然沒有年會這麼盛大,但參與者全都是我們創傷外科的同道。”
“方教授如果方便的話,我就給方教授直接指定一節了,方教授願意分享什麼都無所謂。”林源厚着臉皮繼續往後推。
方子業聽明白了,林源來電話,根本就不是說什麼拍視頻的事情,而是要自己去講課。
有臺階就上,順着杆子就往上爬。
方子業如今沒有什麼邀約,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林教授,您不介意的話,我到時候就獻醜了。”
“誒誒,方教授言重了,能邀請到您,這是我們湘省的榮幸啊。”
“方教授,那到時候我就把相應的邀請函發您郵箱,勞煩您回覆一下方便來沙市的時間和人數,我安排人來接您!”林源說。
……
電話掛斷,方子業的嘴角揚起輕弧!
洛聽竹一邊扎頭髮,偏頭說:“師兄,你想笑就笑個痛快唄。”
“其實也不是想笑,只是感覺有點微妙。”
“你看我吧,在住院總的時候,哪裡會接受到哪裡的講者邀約啊?”
“這纔剛下住院總。”
“副教授職稱還是給力。”方子業回道。
方子業很清楚,林源教授之所以打電話,依託於兩個點,第一是方子業的職稱上來了,第二是上一次的研討會。
底蘊是要一步一步積累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從無名之輩,一步登天。
你有了過往紮實了履歷,別人就會自然而然地認可你的能力!
換句話說,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應該完全沒有底蘊和積累。
即便是時間不夠,那你過兩年再來啊,總有你的機會啊?
洛聽竹放下雙手,很自然地站起來去用護膚品的小樣開始擦臉:“那肯定啊!”
“副教授,副主任醫師,教學和專業都是副高職稱。”
“師兄你還是研究員。”
“和你這個比起來,我這見習研究員,醫師職稱,就完全沒得比了。”
方子業則靠近洛聽竹一點距離,回說:“聽竹,你明年才二十六歲,我二十六歲的時候,也還一文不值呢。”
“誰說的?”洛聽竹義憤填膺。
“師兄你那個時候,那麼拼,那麼認真,流下來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價值,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有點喜歡你的。”
方子業的顏值,是讓洛聽竹關注到方子業的一個點。
方子業的默默無聞以及努力奮進,又是另外一個點。
更重要的破點是,方子業從基本功不如她到反超,讓洛聽竹十分訝異,然後產生了奮起反超的心思,而後就與方子業的距離越走越遠。
……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方子業有點騷氣地在長江的遊輪上感慨天地。
十一月,天氣微涼,方子業身着一件短款的羽絨服,萬年不變的牛仔褲,撐着觀景臺的欄杆。
旁邊,洛聽竹身着一身淡粉色的呢子衣長款,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穿着長筒靴子,身上掛着一個gucci包當作零食包,從裡面抓起來了黑水鴨爪。
遞給方子業一枚:“師兄,這首詩的江陵,真的我們剛剛路過的江陵縣啊?”
方子業哪裡懂什麼文學啊,他看的相關的書還不如洛聽竹多。
但現在千度可以解決一切:“我大聲背詩詞的時候就查過了,從白帝城到鄂省荊市約一千二百里,其間包括七百里三峽。”
“就是這個位置了。”
“聽竹,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有過想船遊長江的想法,不過那時候家裡窮,而且還要讀書,就一直沒有機會實現。”
“現在,我只能說,長江浩蕩,將兩邊的山水養得真好。”
“身在江中,大山遠去,有一種難言的空靈。”
方子業閉上了眼睛:“不用擔心自己畢業的問題,不用擔心找工作的問題,不用擔心發文章升職稱的問題。”
“更沒有急診病人隨時找你,沒有科室裡的病人讓你擔驚受怕,甚至就連手術都不會煩擾你,你可以完全放空,什麼都不用管。”
“這種感覺真好!”
洛聽竹是懂方子業的,一句扼喉:“師兄,那要是一直這樣呢?”
方子業睜開了眼睛:“那就成閒逛了。”
“好像也沒啥意思!”
最初,方子業談不上喜歡醫學,只是說,醫學這個專業,可以讓你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至於餓死。
一直到碩士三年級,方子業仍舊談不上什麼喜歡。
但在那之後,方子業發現,自己的雙手,可以踏踏實實地給患者解決病痛,用雙手讓患者完成痛苦和開心的替換。
方子業發現,自己的能力,可以解決很多病人在其他地方無法解決的病種,讓本來要截肢的病人,拄着柺杖離開,丟着柺杖重新來複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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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業又發現,不管男女老少,他們平時是什麼樣的心態,他們的笑容,都可以非常真摯,他們的感謝,他們的錦旗,都非常可愛……
方子業就喜歡了。
“但我還要寫文章!~”洛聽竹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要死的鬼臉。
方子業則翻了翻白眼:“聽竹,如果你學我一樣,不去爭什麼優秀博士論文躺平的話,你管這麼多幹嘛?”
“我不!~”洛聽竹傲嬌地直着背。
“師兄,誰讓你自己不爭的,誰讓你要提前畢業?我就是要拿優秀博士論文,得到一個你永遠缺失的遺憾。”
“哈哈哈!”
方子業的博士論文,沒有任何可圈可點之處,只能說高於一般博士的平均水平,但想要評優秀的話。
就算是學校評了,方子業也得勸學校把榮譽還回去,免得遭惹是非。
當然了,先畢業有先畢業的好處,先就業,先掙錢。
方子業看着要強的洛聽竹,問道:“你想寫麻醉解剖學專著?”
“如果要幫忙解析的話,可以找我幫忙的。”
“任何一部專著,都不是一個人可以靜心完成的。特別是這種專業性非常強的論著。”
洛聽竹轉身道:“師兄,你覺得我會是一個孤傲不羣的人麼?”
“有人請教,有地方可以學習是好事,只要有人可以教我,我就會請教的,不管他是誰。”
“當然,如果有人要提出非常過分的要求,我也寧願不學。”
洛聽竹接着坦誠:“李源培師兄雖然學術和專業資質都不太行,但他的管理和與人接觸交際的能力,是我望塵莫及的,我也在學。”
“以後方便管理團隊,我的老師也建議我去學,我肯定去請教。”
“兩年前,我那個弟弟!”洛聽竹自己承認了蘭天羅是她弟弟。
“我雖然覺得他還是有點討厭,但無所謂啊,他可以教我寫工具性的論文,可以帶我做一些簡單的生信分析,我也就去請教了。”
“包括師兄你,你的基礎實驗基本功比我厲害,其他的師兄不願意麻煩,我就請教你啊。”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正是因爲不懂,纔要學習。”
“我如果什麼都會了,那就是我去教別人了,我還學習幹嘛?找老師幹嘛?”
“而且,人這一輩子,學習的機會是有限的。”
“或許有些人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這個有限,但肯定是有限的,學一次就少一次,總有一天,你就沒有地方可以學了,只能自己去摸索着前進。”
洛聽竹此刻的風格稍微有點搞笑。
啃零食好忙鴨爪,掛古馳包當作零食包,說人生哲學!
這三位,也是一點都不沾邊的。
“師兄,這一次,我們在宜市會待四天,你都想好了要幹嘛了麼?”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們要去忙的事情之外。”洛聽竹問。
“知道啊,第一,去看一看我們的大師兄。”
“第二,去看一看董老師。”方子業回道。
“蘇梟大師兄麼?聽說現在蘇梟大師兄是三峽大學附屬人民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他有空見我們麼?”洛聽竹道。
“畢竟是師兄弟,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有老師的名頭在,應該有機會一起吃個飯的。”
“我也沒見過蘇梟師兄,我來的時候,老師組最大的大師兄是林玄磊師兄。”
“林玄磊師兄後來去了雲省,倒是彭師兄好像是在荊市,不過我們沒有在荊市待多久,就不打擾了吧。”方子業說。
洛聽竹問:“師兄,鄧老師畢業了有幾個博士師兄啊?”
“蘇梟師兄,宮廷楨師兄,彭海博師兄,林玄磊師兄,孫紹青,王元奇師兄和顧毅師兄。”
“對了,這一次在恩市的時候,我們可能要多待幾天!”方子業盤羅起這些的時候,就想到了被鄧勇安排去了恩市療養院的顧毅。
方子業甚至都不知道鄧勇想幹嘛,明明知道那恩市療養院不是易與之地,還要把顧師兄推過去,這不是坑了他麼?
上一次,王元奇就說顧毅被帶走問話了,還讓方子業能不能幫忙說幾句話。
方子業可以說個毛線,他雖然是恩市人,但他在恩市的關係網可謂是零!
真以爲下鄉的那段時間,就可以搭建起多麼寬大的關係網麼?
洛聽竹也是在羣裡面的人,知道了一些消息:“也不知道顧毅師兄到底怎麼樣了,已經很久沒在羣裡面說話了。”
“老師之前讓顧毅師兄先去恩市療養院,其實爲了一個暫緩的平臺,老師還是希望顧毅師兄可以留院的。”
“我覺得師父的這一點非常不好。”
“就比如說之前本來要來我們醫院讀博士的宋毅,今年在鄂省年中青年醫師大比武中,就拿到了二等獎的好成績。”
“他還才博士一年級。”
宋毅,也就是之前與方子業一起闖過了練功房讀博的京都大學七年制的碩士,如今去了同濟醫院,是段宏教授的愛徒。
如果不是鄧勇提前聯繫了對方,讓他去走闖練功房的路線,爲李源培騰挪一個名額,宋毅絕對就是師兄弟了。
“老師的想法和性格已經定型了,我們就不要妄議了。”方子業搖了搖頭。
遊輪不是輕舟,更不是順流而下,不過逆流而上的速度也不慢了。
江風太寒,方子業和洛聽竹就去了遊輪裡面避風。
……
到了宜市下船之後,方子業的第一反應,就是認爲宜市是一個水城!
即便是十一月份,空氣也一點不幹燥,江風微腥,比江中的腥味還要更濃一些。
方子業與洛聽竹兩人下了船後,便直接趕去了預訂的酒店放行李。
兩人是慢遊,算是到了哪裡是哪裡。
剛到酒店,入住手續都還沒有辦完。方子業提前聯繫過的蘇梟師兄就回了一個語音電話過來。
“方教授,恭迎大駕光臨啊!~”方子業都還沒開口,電話另一頭,蘇梟師兄的熱情聲音就響透耳道。
“蘇主任日理萬機,沒有冒昧打擾到您吧?”方子業學着蘇梟的語氣。
蘇梟的語氣一滯,但語氣依舊熱情:“額…方教授,你和傳聞中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啊?”
洛聽竹聽着方子業的怪異語氣,眼睛布靈布靈地閃爍了兩下,兩人好陌生。
“蘇主任,不知道您所說的傳聞又是什麼?能不能賜教一二呢?”方子業繼續憋着聲音。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蘇梟那邊傳來了關門的聲音,估計是蘇梟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梟的年紀比鄧勇只小了六歲,如今已經是四十四!
“子業,你果真和傳聞中不太一樣,有人說你高冷,還有人說你不近人情,也有人說你不通世故。”
“但我發現,他們都錯了。”蘇梟的態度終究是先落了,恢復了身爲師兄的平穩。
“蘇師兄,我這邊在辦理入住手續,我先認證一下,等會兒再給您打過來?”方子業道。
“那行,你吃早飯了沒?沒有的話,帶你去試試小面。”蘇梟問。
“蘇師兄,您忙得過來麼?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今天打算先去玩一會。”方子業已經走到了視頻認證的攝像頭前。
蘇梟聽到了酒店前臺的聲音:“先生,請你對着攝像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發個定位給我。”蘇梟主動掛斷了電話。
宜市人民醫院,創傷外科,主任辦公室。
蘇梟的右手輕敲着桌面,左手放下了手機後,拇指和食指開始摩挲,他是個左利手,即便是手術時,都習慣左手動刀,右手持鑷子。
“方子業,方教授,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麼高冷啊?”蘇梟低聲喃喃。
方子業是他的師弟,他在羣裡面見到方子業很多次,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接觸。
去年在恩市的時候,只是聽人說自己的師弟拿了個特等獎,可他那時候已經是主任醫師級,對此沒有太過於在意。
而等蘇梟反應過來方子業有點東西之後,方子業的身份和地位與他都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這時候再奉承上去,機會也不夠了,蘇梟還特意從同道那裡打聽了一下關於方子業的品性。
蘇梟雖然是大師兄,但從來沒有與方子業接觸過,哪裡有太多的師兄弟情分?
“還是先見一面吧。”蘇梟拿起手機,向方子業發來的定位方向開車而去。
……
九點三十七分,方子業與洛聽竹二人上了蘇梟奧迪後座後,才終於舒了一口氣道:“蘇師兄,我還真以爲,您是之前電話裡的那種人呢。”
“電話裡的,是哪種人?”蘇梟一邊開車,一邊問。
宜市的早餐,小面是比較特色的一種,味道略不同於俞市小面,有自己獨特的味道。
蘇梟要帶方子業去的,是他認爲最地道的一家,距離不近。
“外人!~”方子業回道。
蘇梟哈哈一笑,一邊在紅綠燈左轉:“子業,你真的比傳說中更加有趣,倒是你師兄我,之前對你揣測太多。”
“一直不敢輕易親近!”
方子業不再接話,然後蘇梟又把話題轉移到了美女師妹洛聽竹的身上。
“……”
“老闆,三碗牛肉小面,多加牛肉少加面。”蘇梟直接在路邊停車之後,走進一家沒怎麼裝修的小麪館。
“好的蘇醫生,裡面請,自己找位置坐啊。”男老闆馬上笑臉相迎。
幾個人落座後,方子業才道:“師兄,這老闆和您挺熟啊?”
“是,他父親之前遇到了車禍,是骨盆骨折,在縣醫院裡面做了手術後,後遺症挺嚴重的,後來到了我這裡,目前康復還不錯。”蘇梟道。
“正好他家的小面味道正宗,就經常待自己人。”
一般而言,越是熟悉的人,待客的時候就更講究味道,而不是講究什麼環境。
宜市不是沒有那種裝潢比較高大上的早餐店,味道也中規中矩。
只是商業化之後,總是少了一些獨特的味道,更加兼顧外來客人的味蕾。
“看來蘇師兄在當地還是很出名的。”洛聽竹笑了笑。
蘇梟沒有接話,而是反問了方子業一句:“子業,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啊?”
“怎麼在羣裡面,你的風評,好像不是很好?有人說你高冷,請你會診,你從來都不答應?”
“羣?什麼羣?”方子業的目光一閃。
接着解釋:“我之前是住院總,哪裡敢隨便亂跑啊?師兄。”
“幾個小羣,都是地級市醫院裡面的主任,師父他們包括小謝、曉哥等人都沒在羣裡面。”
“謝晉元,韓元曉。”蘇梟怕方子業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就直接點明瞭身份。
說起來,蘇梟與韓元曉都是同一屆的,只是韓元曉碩士畢業後,飛昇到了博士,蘇梟則是無緣博士,只能回地級市醫院。
謝晉元,都是蘇梟的小小小‘師弟’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得罪人應該不至於,我每次都是很客氣地婉拒的,沒有不回信息的習慣啊?”方子業搖頭。
蘇梟輕嘆了一口氣:“傳言誤人啊。”
“在小羣裡,子業你的風評可不算好。上頂主任下頂天,就幾乎沒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還有傳言,中南醫院的韓主任之所以下位,都是子業你的‘功勞’!”
“說是你舉報的。”蘇梟說完,認真地看向了方子業。
方子業聞言,臉皮一緊。
在這一刻,他算是明白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蒼蠅不叮無縫蛋,只要有了縫,就不可能特別清白。
不過,這件事情方子業問心無愧:“舉報談不上吧,是之前恩市療養院有一些領導想要在我住院總結束後調我去療養院。”
“我說我去不了,我的住院總任期被延長了。”
“這就是一個事實啊!這是醫院裡的決策,我又沒有喊冤枉。”
“我也冤枉啊!~”方子業又解釋道。
“蘇師兄,羣裡面還說了其他什麼嗎?”
蘇梟認真地看着方子業,方子業眉清目秀,雙目清澈,不像是搞那種歪門邪道的人。
“那可多了,有人說,方子業你如今傍了大人物,給貴人做手術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下地級市醫院教學?”
“還有人說,子業你要爲了院士而奔波,所以很有可能離開中南醫院,去到更高級的平臺。”
“更有人說,你還和公司合作着搞錢,目前現金流都幾千萬了。”蘇梟也算是方子業的師兄,所以就把羣裡面的風言風語都講了一遍。
流言蜚語難以管控,當聲音淪爲流言的時候,你就不要想着它有什麼好事兒。
“蘇師兄,他們還說錯了,我現在現金流是幾千萬的一萬倍,是幾千個億!~”
“一隻家兔模型,我拿三塊錢,現金流要幾千萬的話,至少要提供一千萬只的家兔模型,我們國家總共的在冊醫師數量才四百萬!”
“差價誰給我補啊?”方子業無力吐槽着。
“所以是流言啊?我猜測是不是你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有人刻意在污你的名聲。”蘇梟道。
“有空了,還是要接接地氣,雖然你可以不用管這些流言蜚語,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出了點什麼紕漏,這些流言,可能就會讓你處於風口浪尖!”蘇梟建議。
有時候,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無關人員和你從來都不重視的人扔上去的。
方子業如今的成就,眼紅的人有,嫉妒的人也有。
每一座江湖,都不可能是欣欣向榮,一心向道的!
洛聽竹有點緊張地看向了方子業,不過神態還比較冷靜。
“蘇師兄,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方子業深吸了一口氣,如此道。
……
“小面的味道怎麼樣?”吃完麪,抹了嘴,蘇梟問。
“別有風味,木姜子的味道很濃。”方子業回。
“挺好吃的,面比較勁道,不過少了一點麻辣味道。”洛聽竹是俞市人,所以她將這裡的小面和俞市的小面對比了起來。
每個人都會拿外面的美食與自己家鄉的味道作爲對比,只要稍有不合,就覺得還是懷念家裡的味道。
距離家越遠,越是如此。
“只要吃得慣就好。”
“子業,你打算在宜市待幾天啊?”蘇梟問。
“待四五天吧,9號回恩市了。”方子業說。
隨遊適合慢遊,不適合像吃快餐一樣地到處打卡。
今天是週日,還有四五天的時間。
蘇梟的眉頭一緊,道:“子業,你師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過還是先給你講一下,你自己選擇。”
“我這裡有一個病號,可能對你師兄以後挺有幫助的,他也想去中南醫院做手術,找了我很多次,希望我給他找關係,讓他提前住進來。”
“不過你也知道,自從協和醫院的劉教授將入院登記表直接以視頻的形式記錄後,誰也不敢輕易地妄動排序。”
“他的入院時間,排在了明年的二月份。”
“他覺得太慢,就想讓我請你來宜市做手術,我就給他解釋啊,你現在是住院總,走不開的。”
“但這個約定還一直在……”
“子業你如果方便的話,週三或者週四,能不能開一臺,僅此一臺。”蘇梟的聲音鄭重,目光真摯。
方子業聽完,本能地苦笑了一下。
遲疑了不過兩秒鐘,就點了點頭:“蘇師兄,您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沒有問題啊。”
“最近幾天,我們打算隨便逛一逛,蘇師兄你安排好了,告訴我一聲就行,然後提前把相關的資料發給我一下。”
蘇梟是大師兄,請求的事情也不是方子業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希望方子業做一臺手術。
方子業也倒是不太好拒絕。
只是這一趟旅遊,夾雜着這麼些東西,貌似風格也有點詭異了。
“子業,謝謝你了,師兄一定會記得你的好。”蘇梟格外鄭重地說道。
“另外,羣裡面的那些事情,我到時候幫你細緻地打聽一下,然後傳報給師父,還是要想一個對策才行。”
“……”
蘇梟把方子業送回了酒店之後,就告辭離開了,估計是安排那位什麼貴人住院的事宜了。
洛聽竹一邊收拾旅遊包還有零食包,一邊道:“師兄,蘇師兄說的那個羣裡面的事情,你怎麼看?”
“神有神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這個世界上,我們未知的渠道太多,特別是現在的大互聯網時代。”
“我們不知道的角落實在是太多了。”方子業如今謹慎地提了一句後,又說。
“比如說之前我被吳軒奇拉進去的那個羣,如今依舊還在,而且聽說還有了小羣。”
“比如說,在今年的八月份,我們醫院的副院長,就翻閱了我們今年新晉職工人員名單,聽師父鄧老師說,還有人點名說要我去相親,給我介紹對象的!”
洛聽竹聞言打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八月十幾號我忘記了,那時候我正在籌備上肢毀損傷的事情,就沒有管這些,直接就給拒了。”
“當然,後來也有人給那位副院長解釋了我有女朋友的事情,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即便是現在的住院病人,樂意當媒人的人也很多,很多很多!”
方子業藏着的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方子業遇到了好幾個病人都說,方子業現在的女朋友,對他的助益不是很大!
如果方子業願意的話,他可以一步往上爬很多步。
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種事,體制內比比皆是!
方子業自己也見識了,遠的不提,就說劉煌龍教授,他自己有能力,再有人脈靠山的話,升職稱的速度可謂是飛了起來。
方子業的起飛,其實也是貴人相助。
洛聽竹的神情一下子就蕭條起來,似是有點不太開心。
“聽竹,你別胡思亂想啊,我之所以給你說這些,就是因爲這都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而且我們兩個都很好啊,我們沒有人脈,以後我們自己就是人脈,你不是想寫專著麼?”
方子業又道:“不乏有一些家境比較好的人也非常有才華,不過先遇先得。”
方子業也想到過,其實洛聽竹也可以選擇很多,特別是她身爲女孩,可選擇性比自己更高一些!
“師兄,我忽然發現,這條路太難走了。”
“像師兄你這麼優秀的人,背後還有人造謠中傷。”
“我們普通人,在別人的眼裡,難道就真的只是一個工具或者是什麼資源麼?”洛聽竹問。
如果你不夠優秀,你就可以自由抉擇。
當你有一點價值的時候,你就會慢慢覺得身不由己。你想要打破這個囚籠,要麼就是選擇離開,要麼就是選擇裝不下你的魚塘,你作爲主領者走賽道。
“也不至於,只是非常難熬。”
“醫生這條賽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相對比較友好的,畢竟手術不是兒戲,你能才上,你不能,也不敢身居要位,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算了,想這麼多幹嘛?我們先去好好玩。”
“還有我在呢!~”
“我們的備選項很多。”方子業安慰道。
洛聽竹剛剛的情緒變化,不僅僅只是因爲方子業的遭遇,而是道心有點崩塌。
洛聽竹這才默默地去裝零食……
再過了一會兒,洛聽竹忽的又擡頭說:“師兄,如果以後你遇到了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實在是解決不了的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我。”
方子業聞言一怔,笑着一邊整理登山包,一邊問:“聽竹,你爲什麼要這麼說啊?”
“師兄,你猜,我爲什麼要來漢市讀大學?而不是其他地方?”洛聽竹忽然問。
“不是因爲,漢市是距離沙市和豫省距離都很近麼?”洛聽竹以前給方子業說過這個問題。
洛聽竹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點頭但又搖頭:“我爺爺死得早,他就是死在漢市的。”
“我爸是我爺爺的第五個孩子,我大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中間夭折了好幾個。”
“差不多在我爺爺四十多歲的時候,我父親纔出生。我爸三十歲才生了我。”
“我奶奶告訴我,我來了漢市,更不容易受欺負。”洛聽竹說得非常隱晦和謹慎。
方子業聞言,仔細地推算了一下。
洛聽竹,24年,26歲!洛聽竹的父親,98年,30歲,68年生人,洛聽竹的爺爺四十多歲才生了洛聽竹的父親,那就是28年以前的人了。
那個年代,從俞市來到了漢市,而且還沒有拖家帶口的話,方子業突然發現了洛聽竹身上,其實也是有小秘密的!
比如說,洛聽竹她父親,爲什麼就是教授呢?
“能不能細說一說?”方子業吞嚥了幾口唾沫問。
洛聽竹搖頭:“我父親出生後幾年,我爺爺就死了。師兄,這個時間節點的事是不方便說的,比較敏感。”
“但也有一些爺爺認識的‘老人’還活着。”
“只是可惜不是親爺爺,人情總歸是用一次少一次的。”洛聽竹的聲音低沉。
方子業聽完,雖有很多疑惑,可也就不將話題往哪個方向引了。
人死如燈滅,只是洛聽竹,還是稍微帶了點紅色,這就好像有點解釋得通許多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