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天氣開始冷了。
進入到包廂裡後,房子將冷風隔絕於外,飯菜的香味充斥散發,包廂的隔層將外面的人間煙火喧鬧恰到好處地隔絕在外,又送一些入耳。
四個人,按照道理是要不了包廂的,不過方子業能要到。
因爲這家店的老闆,方子業認識,之前方子業在恩市交流的時候,對方的一個侄子被方子業用手法復位治好過。
效果很明顯。
方子業都忘記了對方,但他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方子業,本來打算是免單請客的,不過方子業只是要求要一個包廂。
時間還早,所以包廂並沒有坐滿。
四個人圍着坐好後,劉果卸掉了羽絨服,露出姣好的身材,對着點單的聶明賢道:“你別猛備註,廖哥不是我們鄂省人,未必吃得了這麼辣。”
劉果與廖鎵不是很熟,還是本着遠來是客的原則。
廖鎵伸手道:“不用不用,我畢業後跑的地方多,口味百無禁忌,湘省、川省、貴省、贛省我都去過。”
“小米辣炒泡椒我吃過,青辣椒炒小米辣我也試過,目前除了魔鬼辣椒不敢嘗試之外,其他的都不會打標籤!”
廖鎵整個看起來還是中規中矩的,算得上清秀。
大眼睛,邊眉毛,天庭飽滿,地閣方圓。
劉果小心地巡視了兩下後,語氣燦爛地問道:“廖哥,你有過想找女朋友嗎?我們醫院還有不少大齡女博士,與您年紀挺合適的。”
“一般人駕馭不住這些女孩子,我覺得你可以。”
“你要給我介紹對象啊?”廖鎵一說到這個就困了,伸懶腰,打哈欠。
“廖哥,您是不是有過前女友,所以?有點不相信女孩子啊?”劉果這麼問。
在劉果看來,廖鎵現在就是特別好的‘渣男體質’,有錢有顏有才華,沒有多少單身女青年可以逃離他的捕獲。
聶明賢趕緊解釋道:“這個還真沒有,廖鎵的口味比較刁鑽,性子也比較清淡!”
“子業,你來點一些。”聶明賢把菜單遞給了方子業。
廖鎵身子一正:“聶明賢,口味刁鑽我還能理解,這個性子清淡是什麼鬼啊?”
“適合出家,我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聶明賢說得很認真。
“真的,如果你去了武當,估計很快就會被紫衣大佬相中,覺得你很有道緣。”
廖鎵呵呵笑着,也沒生氣:“你還別說,曾經幾年,我還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我爸媽死活不同意。”
“之前也想過找女朋友,相親過一段時間。”
“小的覺得太幼稚,成熟的覺得太挑剔,知性的覺得太無趣,同齡的都是有夫之婦。”
“欸,明賢,我給你說過沒有,和我相親的有一個人,她是有老公孩子的,還跑出來相親。”
“沒說過,這只是第二十九次。”聶明賢隨便地拋了一個數字。
“有這麼多嗎?”廖鎵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誰記你這個玩意兒?”
聶明賢擺手,接着看向劉果:“你要給廖哥介紹女朋友,人品方面你可以放心,他真的清心寡慾得很。”
“女孩子主動在他面前脫了,他覺得不對味都可以幫她穿上送出去。”
聶明賢這麼說着,耳朵就被揪了:“你之前幹嘛了?沒老實坦白啊?”
聶明賢這麼說,一聽就是有故事,或者就是浪跡紅塵的人。
“嘶嘶嘶!”
“輕點輕點,我不是給你說了嘛,傳說!”
“我哪裡有那個閒錢?”聶明賢將劉果的手給拍掉了,老實巴交地委屈巴巴。
“這麼想也不行。現在你已經被拴住了。”劉果淡淡地道。
廖鎵的目光在劉果的身上閃爍,而後又看了看聶明賢,笑而不語。
聶明賢一看這表情,便道:“得,劉果,你又把廖哥的道心穩固了,這下和尚和道士見了,更加愛不釋手了。”
劉果聞言,臉瞬間一紅啊。
女孩子太過於暴力,總歸是不好的,的確會給廖鎵留下壞印象。
方子業不摻和這些聊天,點完單後出去與服務員對單,再回來後,發現衆人的話題已經聊到了廖鎵的愛好和口味。
“子業,你給廖哥給個建議唄,他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到底什麼款式的女孩子他最合適?”聶明賢問。
廖鎵年紀是真的不小了,可以找女朋友了,不然就得光棍到近四十了。
方子業搖頭,果斷認慫:“我也不懂這個啊,我對女孩子的種類都分不清。”
“你不是有個科研助理嘛,今年也二十六七了,長得還不錯,你把照片給廖鎵看看唄?”聶明賢隨意撮合。
“沒有,我拍人家照片幹嘛?”
“她後面會進實驗室。”方子業搖頭解釋。
韓靜宜的氣質、相貌,都與洛聽竹比不過,這可能是方子業的偏愛,但方子業真沒有其他的意思。
“行了,你們也就別亂點鴛鴦譜了,還是現實中會遇到的人,免得到時候尷尬。”
“喝點不?”
“雞尾酒也行。”廖鎵建議。
方子業開了車,肯定是不能喝的,除非是叫代駕。
廖鎵道:“方子業你也別搖頭了,我請代駕就行了,或者來點小啤酒也行。”
“紅酒也可以。”
劉果主動先選了紅酒。
所有人都沒有覺得意外,並不是喝酒的女孩子就不是好女孩了。
愛而不嗜,其實也是人生旅程中的一種經歷。
這只是個人愛好而已。
“……”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很懂事的沒有談專業,也沒有談工作,而是從廖鎵和聶明賢他們的大學時光開始談。
聶明賢和廖鎵,都是協和醫學院的八年制,與聶明賢讀了不到七年就提前申請畢業不同的是,廖鎵直接讀完了,而且還浪了七八年。
專研動物模型,掙的錢夠多了,廖鎵就辭職單走業務路線,想掙錢了就做一單,做完了就走,沒有什麼束縛。
同樣的,因爲都做的是業務,也沒有自己獨屬的積累,很多專利都被他變現了,在學術和專業上,沒有太多成就。
劉果聽完後,與方子業當時的心態是一樣的:“廖哥,你這個履歷,簡直是很多醫務工作者夢寐以求的。”
“僅論生活的話,大專家和大教授都沒有你活得自在。”
“臨牀醫生可做不到,想做手術就做幾次,不想做就拍拍屁股走人,臨牀的一大堆事情,都是斬不掉的羈絆。”
聶明賢聽了,道:“劉果,你不會是因爲療養院相對比較自由,所以才選擇聽從你父親的安排過來的吧?”
“那不然呢?我總得有所圖啊?”
“我二十五歲畢業,在臨牀已經待了又五年,今年都三十歲了,再不想着玩一玩,如果真的在哪裡帶組之後,就再也跑不脫了。”劉果嘆了一口氣。
“從我初中開始,我父母就對我管得格外嚴格,即便是出去旅遊,也都是在跑夏令營冬令營,從來沒有享受過假期。”
“到了大學之後,我以爲可以休息一下,沒想到臨頭就是醫學大量教材的鞭笞,我不敢停下來。”
“工作之後,我是畢業就併入了規培了的,而後任住院總,上主治……”劉果分享着自己的狀態。
她不愁吃喝,不愁錢花,就是愁沒有時間去花錢,沒有機會去享受生活。
在她的規劃中,不是在內卷,就是在內卷的路上。
人生際遇,各有不同。
聶明賢會羨慕劉果的無憂無慮,劉果羨慕廖鎵的瀟灑,廖鎵羨慕方子業的科研積累和目前的成就,方子業也同樣羨慕這幾個人!
全他孃的都是八年制的,根本就沒有接受過長學制的鞭笞,也沒有正兒八經地被長達三年的規培期毒打過。
不過,能讀八年制的,在高考中取得的分數就會更高,起點也更高,這就是他們高中時候付出的回報。
吃過飯後,方子業送幾人回了程,聶明賢住在了劉果所在的臨牀區宿舍,與劉果的宿舍距離很近。
宿舍區也是二人間,獨衛獨浴,配了廚房,所以就沒有講究女生必須和男生不在同一樓層。
廖鎵則是在實驗室區域所在的宿舍樓,相距不遠,他也懶得多走。
把幾個人都送下車後,方子業又趕回了市區一趟。
方子業打開表姨家門的時候,韓靜宜正在裡面吃外賣,而且還守在了桌子前,擺弄着電腦。
方子業提前就發了信息問候,因此,韓靜宜並沒有覺得害怕,而是規規矩矩地擦嘴後站了起來。
“方老師。”
“我過來看看,你還要買一些東西嗎?我開了車,可以帶你一起去。”方子業問。
韓靜宜可以說就是投奔自己而來的,自己算得上是她的‘老闆’!
沒有去火車站接送,可到了恩市,自己連面都不露的話,就謹慎得過了頭,也太不人道。
“方老師,我已經買完了,隔壁超市可以送貨上門,我還買了餐具和廚具,只是今天還才收拾消毒,就沒有自己做飯。”
“謝謝你啊,方老師。”韓靜宜看起來還是有些拘束。
今年的考研,是她的三戰。
不過,她跟着方子業一段時間後,就覺得她夢寐以求的研究生,也沒有那麼快樂!
雖然現在的工資低,但上限高,以後如果可以在方子業的團隊裡做一些小課題,她也還可以彎道超車。
目前,國內純粹性走科研路線的人才很少,這是一條非常優質的賽道。
在這個賽道,你只要有產出,你就是大咖,你的學歷可以慢慢提,慢慢混,只要你有科研成果,你就可以安然無恙地被醫院裡‘供養’着。
不需要處理醫患關係,也沒有太多的人事糾紛……
韓靜宜給方子業接了一杯水後,笑着道:“方老師,我還沒來得及買茶葉,您先喝杯白開水吧,都是燒過的純淨水。”
方子業左右量了量這個熟悉的房子,點了點頭道:“韓靜宜,你自己可要想好了,我現在雖然升了副教授,其實我能給你開的工資也不高。”
“當然,可能會比以前更好一些,如果你做的事情比較多的話,會多給你一些績效的。”
“不過,我們醜話說在前面。”
“以前,我是拿你當學生看待的,所以一些事情,就沒有給你排布,可工作關係和師生關係是不一樣的!”
韓靜宜聞言點頭:“我知道的,方老師,我已經想得非常非常清楚了,而且我也問過了家裡人,他們都支持我的決定。”
韓靜宜接着說:“其實方老師,我之前幾次,複試都沒過,可能也是我自己的臨牀天賦有限,既然如此,換個賽道,也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另外,我也覺得,方老師您需要一個助手,這樣可以幫您處理一些雜務,我順便也可以學習到更多!”
“方老師,其實是我佔了便宜。”
“我去了我們醫院的內分泌科,都未必能夠進到方老師您這麼好的團隊。”韓靜宜沒有示弱和請求,而是如實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很真實,也很現實。
“我到時候會給你發一份我們組的文章發表和投稿的清單,並且把我的郵箱賬號密碼給你!”
“你近期,就先幫着我們團隊處理這些事情吧。文章的具體內容,你不需要過目,只需要及時回報投稿的進度就好。”
“另外,我還會給你發一個列表,這是我對我的學生,我的兩位師弟今年的任務排布規劃。”
“你不用去催促他們,我到時候給你彙報進度,你將這些進度彙集後,以表格的形式列舉出來即可,也不用耽誤你很多時間。”
“其餘的時間,你要儘快熟悉我們骨科的基礎科研方向,多閱讀一些文獻!”
“就算你的興趣是內分泌,你也要先熟悉我們骨科的病種,因爲你是我的科研助理……”
“當然,其實還有一條路,你具有先天的優勢。”
“內分泌科號稱是骨內科,目前骨科沒有內科……”方子業秉持着掄一棒子給一顆甜棗的原則,說得很殘酷。
“好的,方老師。”
“沒問題的。”韓靜宜覺得這些,都很簡單,比起之前的數據整理和收集,要更加簡單一些。
方子業繼續道:“韓靜宜,我們團隊,屬於初期階段,還只是一個雛形,不養閒人,更不會有什麼空餘的混子位置。”
“你如果一直以科研助理的身份在團隊裡做事的話,我們不介意多一個助手,但你如果想要進入到團隊中的話。”
“你得自己找機會展示你的能力!”
“我們養不起閒人。”
韓靜宜聞言,低下了頭去。
對於這一點,她沒有足夠的信心。
否則的話,她早就考上研究生了,何必來做一個科研助理呢?
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間的交往,本質上就是利益的互換。
……
事情都說清楚後,方子業也就離開了。
真正的科研助理,和一個學生助理,要承擔的任務和工作量,自然是不同的,方子業也沒有再客氣。
他給韓靜宜的工資在業內不算低!
回程的時候,方子業又接到了恩市中心醫院手外科譚國棟主任的電話。
今天才在中心醫院做了手術,今天的電話不接是不合適的。
“譚主任,是我們今天手術的病人,出了什麼意外麼?”方子業問。
“不是不是,方教授,您誤會了。”
“我是想問一下,方教授您有空一起出來吃宵夜嗎?”
“方教授您走得急,也辛苦,我都還沒來得及盡一盡地主之誼。”譚國棟笑着邀請,語氣格外和藹。
“我最近在控脂,所以不吃宵夜,譚主任你們盡興。”
“我明天還有手術,現在打算回去休息。”方子業客氣回道。
“方教授,不好意思啊,打擾您休息了!”
“是這樣的,我和我們組的丁躍副主任,都覺得方教授您的技術比較高超,還是厚着臉皮,想要問一問方教授您是否可以抽空,多來教學幾臺手術?”譚國棟說得很隱晦。
其實就是,有人找了他想要讓方子業主刀。
方子業答應了,他纔敢收人進來,方子業不答應,他可不敢把這種病種往科室裡拉。
“譚主任,最近幾個月都不是很方便!”
“我的行程安排挺滿的!”
“大概是明天,我的一個學生就會來了,兩個月後,我的另外一個師弟和博士也會來!”
“我還有自己的任務。實在抱歉啊,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相互交流和討教。”方子業也沒把話說死。
瞿唐偉教授拜請他做手術,他同意了,雖然是瞿唐偉走了譚國棟的關係,可方子業也有利用譚國棟搭建自己人脈的千絲萬縷關係。
直接拒絕,也不特別厚道。
請會診這件事本身沒有錯,任何一個醫院的任何一個科室,都會有會診請求。
請其他專科的醫生協助診治與請上級醫院的醫生協助診治,本質都一樣。
只是會診是否強加其他目的,就很難品評。
另外,請外院會診時,是有權力拒絕的。
譚國棟對此也比較滿意了,笑着道:“方教授,那如果您方便了,隨時聯繫!~我會厚着臉皮叨擾的。”
經過與方子業相處幾天,譚國棟也終於是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一個圈子裡的,就不要硬着頭皮去擠。
否則就算是擠變形了,也就是在圈子的邊緣繞一圈而已。
……
實際上,療養院裡的臨牀大組和科研大組並沒有太多的秘密可言!
5日的早上,方子業還在晨跑時,出門散步的房志寬教授便問道:“方教授,聽說你和你的團隊,目前在搞滑膜肉瘤和骨肉瘤方向的基礎課題?”
“方教授是打算,往腫瘤方向進發麼?”
方子業慢下速度,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而後笑着問道:“房教授,這個事情,您也知道呀?”
房志寬隨意笑道:“方教授如今是我們骨科大組的組長,我們在實驗室那邊也有團隊,自然多有一些關注。”
“方教授不要芥蒂,我的意思是,如果方教授缺人手的話,可以知會一聲,我們可以派人過來幫忙的!”
嘿,組長的動向你們就這麼關注?
方子業心裡吐槽了一句,搖了搖頭:“房教授,如果有需要的話,我肯定會請求幫忙的,暫時還是開端。”
房志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方教授,是這樣的,如果你的團隊做出來了什麼模型或者什麼成果的話,還是要儘快地給科研大組的組長彙報登記。”
“一是爲了專利保護,二也是可以算作貢獻度的!”
“科研大組與我們臨牀大組的貢獻度區分不同,之前方教授您還沒有進實驗室,所以我們也沒有說太多。”
“這樣可避免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房志寬指點着。
所謂的誤會,自然就是與外面的團隊撞了車,或者就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要摘桃子。
“嗯,好的,謝謝房教授。”方子業道謝。
“方教授,等會兒的功能重建術,您看,我和宮教授兩個,可不可以操作一些節點啊?”房志寬主動地問。
方子業想了一下,道:“當然可以啊,房教授,就怕累到了你們。”
如今,功能重建術算得上是手外科和創傷外科的間性病種,哪個專科收治都沒有錯。
這個手術的上限很高,前景非常不錯,房志寬教授有心往這個熱門的方向精進,也不是好高騖遠。
房志寬和宮家和教授二人與譚國棟有不同,譚國棟那就是空口套白狼,純粹讓方子業去打工的,談不上教學。
兩位教授的基本功很紮實,慢慢地錘鍊半年左右,只要手術量夠的話,就可以開始功能重建術了。
“那就謝謝方教授您了。”房志寬輕輕抱拳道。
兩人別過!
……
功能重建術的手術並不難,方子業如今做得已經有足夠的手術檯次,最多就只是常規的手術。
然而,療養院內,開展的臺次還不是很多。
因此,方子業操作的時候,不僅是宮家和教授幾人拭目以待,手外科的杜東臨等人,都是擠進了手術室裡,搬着踩腳凳,各自找了一個方便觀摩手術的視野。
與創傷外科的房志寬等人不同,杜東臨、葉伏生與姚佔忠教授三人是純正的手外科醫生,所以,對於手術的理解和閱讀會更加深刻精準。
方子業操作時,姚佔忠教授不知道是討論還是在複述一般地在低聲解析:“這是肌肉劈裂延長,不知道方教授爲何會將劈裂的點不選擇在二分之一處,而是選在了三分之一處。”
“難道是想劈裂成三段?覆蓋延長?”
姚佔忠教授的聲音並不大,並不會打擾到方子業,但聲音卻恰到好處地送到了方子業的耳邊。
雖然不會打擾,但這樣的開口,還是讓方子業覺得稍微有點怪。
姚佔忠提出了問題,他不回不好,回了又會影響手術。
方子業就往姚佔忠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宮家和看到了方子業的手停了,而且看向手術檯外,就趕緊解釋道:“方教授,我和手外科的杜教授都一致決定,組成一個大範圍的學習小組,在您手術的過程中,進行探討和閱讀。”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們就不說話。等到術後再覆盤。”
學習有學習的樣子,雖然他們年紀大了,但也是從年輕過來的,也是從萌新過來的。
學習手術爲了提高效率,請懂的人一起探討,速度無疑是最快的,而且可以對方子業的每一個步驟都進行特別專業地拆解和重組。
他們的知識儲備和技術儲備都夠,這樣拆解許多次後,就可以快速地進入到門檻之內。
“沒有沒有!”
“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方子業笑了笑回,而後又低頭開始操作。
這的確很讓他意外,因爲這種合作學習的模式,是他之前在中南醫院的時候,都操作不了的新模式!
中南醫院裡的手外科和創傷外科的幾個教授,可不會像宮家和教授等幾人,這麼純粹地站在一起進行手術學習拆解。
人會隨着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很多人都非常聰明,能夠想到自己所想象不到的點子。
因爲資源不一樣,在利用資源和進行資源配置的時候,手法也會有所不同。
挺厲害的!
杜東臨則道:“姚教授,我們的聲音控制得更小一點。”
姚佔忠聞言就把聲音又壓了一點點。
這種氛圍很好,卻也有些怪異。
詭異到,麻醉科的麻醉醫生以及巡迴男護兩個小夥子面面相覷。
如果說,方子業的年紀更大一點,有點白髮或者褶皺,那這個場面就不怪了。
如果方子業的年紀和杜東臨教授等人的年紀互換,這畫面也就不怪了。
一羣四五十歲的大齡中年,圍着一個小年輕,像是大學生學習小組一樣地進行探討學習,手術的方子業還年輕得過分。
更重要的是,姚佔忠等大齡中年的一些話,聽起來就本能地讓人會覺得是在商業互吹——
“這操作真妙,這細節也控制得非常好。”
“你看,杜教授,方教授在做神經外膜暴露的時候,一刀下去,只有外膜損傷,沒有更深入一點,這種控刀的角度和力度!”
“嘶!~~”
這本來就是姚佔忠發自內心的歎服,不過在經歷久了人情事故場合後,麻醉醫生也會本能地覺得,姚佔忠這是在舔人!
而且是一羣老舔狗,像‘發情了’一樣地圍着一個人‘舔’!
真是夠不要臉,也是讓他覺得佩服!
一個人舔,可能是個人的性格問題。
一羣人都舔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得審視是否是自己的思維角度出了問題,是不是本能地思考方向有些不對路了。
盛名之下無虛士。
這一場手術,算得上是療養的手術室裡,氛圍最詭異的手術了,到目前爲止,沒有之一。
直到手術結束,負責麻醉的楊霖冥思苦想了好一陣,都沒想明白個所以然。
因爲方子業在骨科鬧得火熱,但他是麻醉科的,因此對方子業鬧出來的動靜是毫不知情的。
與自己的專科無關,我理你纔怪呢?
全世界、全國那麼多進步和突破,我都能知道,那我還幹麻醉醫生幹嘛?直接去搞新聞發佈,比當麻醉醫生掙得多啊!
不知道有多少醫療器械和醫藥公司,想要求購這樣的第一手信息,讓自己的公司在購買專利的渠道中走在前沿……
“這個方教授,平時做手術都這樣麼?”楊霖問兩個巡迴護士。
兩兄弟都搖了搖頭:“今天這還是第一次,上個月手術的時候,都不是這樣。”
“不過創傷外科組的宮教授等人,一直都對方教授極爲推崇,方教授的技術也是我們見過最優質的。”
“據說,外科組,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教授,哪怕在基本功單項上,能超過方教授的。”
“所有基本功?”楊霖猛吸了一口涼氣。
基本功好,那簡直就是內功深厚的超級大高手啊,幹嘛嘛易,吃嘛嘛香!
“嗯!~”個子稍微高一點的青年肯定地點頭。
“難怪了,我說療養院怎麼會同意讓一個年輕人同時橫跨兩個組,將手外科和創傷外科合併成骨科組。”
“原來是這個原因。”
“了不得啊!~”
“不用十年,這方教授,絕對是個了不得的人才。好像看起來還挺謙虛,嘖嘖……”楊霖感慨萬千。
非常羨慕。
方子業的技術很好,這是值得羨慕的,必然有作爲。
年少有爲,那就更好了。
……
手術結束後,方子業並沒有機會直接溜球,而是被杜東臨教授等人盛情邀請着回了外科工作區進行手術的覆盤。
有人拍了視頻,正是手外科的葉伏生教授,對手術的全過程都錄製了下來。
進到了示教室裡後,他便將視頻copy在了電腦上,而後笑着道:“方教授,接下來就要辛苦您給我們詳細地講解一下了!”
“如果不耽誤你的其他安排,能講多久就講多久,我們都有時間的。”
葉伏生說完,又看向了自己組最年輕的韓紅權:“紅權,你不是會點外賣嘛,點一點水果、瓜子、咖啡過來,我等下給你報賬。”
“我們一邊吃,一邊聊。”
幾個教授的學習都挺主動的,對於學習之外的安排,也是格外到位。
他們與自己的那些師弟不同的是,都相對財富自由了,莫說是請瓜子水果了!
如果方子業願意的話,請十個技師給方子業一邊服務,他一邊講課,他們都負擔得起!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
方子業自己好學,也喜歡和愛學習的人一起相處,也就不客氣地道:“那我就隨便講一講,也沒有提前備課,說到哪裡就算是哪裡啊!”
“各位教授,功能重建術,其實本質上是轉位術和移植術的綜合應用。”
“自然,在轉位術和移植術之前,我們先要做好鬆解術以及清創術!”
“這是我對功能重建術目前的理解,也是從框架結構上的理解了。”
方子業曾經學習過,‘因材施教’,所以,他對宮家和等人的講解和授課,與給之前的蘭天羅等人授課是不一樣的。
蘭天羅他們,基礎不夠厚,積累不夠深!
你與其和他們談框架,還不如直接教他們怎麼做。
這就類似於與人一起掙錢!
與身無分文的人,他下一頓該吃什麼,去哪裡吃都沒有着落。
你給他說買什麼股票可以掙錢,他能懂啊?
你不如直接給他一個高薪的工作,讓他賺取原始的資本積累。
而你與一個現金過億的人,你告訴他月薪三萬的工作很好,你教他怎麼去幹活,他也不會那麼樂意聽你的。
所以,方子業就沒有深入淺出,而是直接深入深出了。
……
方子業今天沒有其他的安排,這麼一講,就直接從下午的一點鐘,講到了六點鐘。
嗓子實在是受不了了,看到宮家和等人還沒有單方面叫停的意思,他便先主動叫停了。
“幾位教授,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等會兒看看附近哪裡有藥店,去買一個潤喉寶。”方子業開玩笑道。
“藥房裡有!~”顧毅舉手,有點憨態地回了一句。
方子業直接颳了他一眼!
你是我大哥,你坑兄弟是有一套的。
杜東臨教授擡手看了看錶,馬上道:“不好意思啊方教授,聽得太入迷了,就忘記時間了。”
“您講的東西很多,很充實,一時間也消化不了。”
“下次一定要定一個鬧鐘才行,我的問題!”
“今天這樣,我做東,我們出去吃吧!”杜東臨教授說話間,就馬上開始打電話。
方子業聞言,先看了一眼手機,沒有看到聶明賢和廖鎵兩人的約飯信息,便點頭同意了。
一行人就陸陸續續地開始往外走,商量着怎麼開車過去。
宮家和教授道:“我先不開車,我坐方教授的車。”
杜東臨聞言與宮家和教授近距離的碰了一下,方子業眼尖地看到了杜東臨給了宮家和一個信封。
果不其然,其他人都被杜東臨等人載走了,只有宮家和一個人上了方子業的車,而且上車之後,就拍出來了兩個信封。
預計,一個信封裡面裝着的是一個w!
方子業踩着剎車,笑着道:“宮教授,這樣是不是太客氣了?”
宮家和擺了擺手,解釋道:“這是我和房教授等人的,這是杜教授等人的。”
“在我們這個年紀,爲知識付費只能算是一種習慣!”
“方教授,您就拿着吧,這樣的機會也不會很多!”宮家和頗有自信地道。
如果方子業願意這麼投喂,他有信心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內,就把功能重建術就拿到手裡。
一個人也就是一萬塊錢的事情。
顧毅等人屬於被帶着白嫖的,宮家和也相信方子業不會去問他們拿錢。
“宮教授,不是說,療養院也會給嗎?”方子業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宮家和習慣了知識付費,他習慣了在中南醫院裡的被白嫖啊!
之前開講座,拿到手的也不過就是十幾萬。那還是華國醫學會骨科分會和鄂省醫學會骨科分會撥款的。
“方教授,先拿着嘛。”
“初次相處講規矩,人情相熟後纔講情分。”
“也不是很多,其實按照您的規格,該三千半個小時,算下來是四萬才合理。”
“你如果出國去講座教學,翻倍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宮家和把好話歹話都說了!
方子業就找不到不拿的道理了。
“那就謝謝宮教授了,今天這一頓我來請,等會兒誰說都不好使啊!”方子業笑着道。
有進有出,關係這麼處着,也就熟悉了。
的確,初次相遇,基本沒有太多的人情和羈絆,談得生分點,反而更好相處。
以後熟悉了,能成了朋友,估計還不會給你講這麼多的客氣。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
成年人之間的交際,往往都是先從陌生和講規矩開始的。
方子業開車的時候,心裡凌亂且又複雜。
前年的他,在恩市的時候,爲了生活費還發愁,借了師兄的錢,借了借唄,用了花唄。
現在的他,半天時間就可以入賬兩萬!
這個時代很差,很現實,但也很好。
如果你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睥睨一個行業的話,總歸是不會混得很差的。
廖鎵能夠在年紀輕輕的情況下,存款數千萬,來路都是正經的,他方子業爲什麼就不行呢?
……
方子業買了單,其他人也沒有和方子業搶,因爲方子業有這個實力。
回程的時候,宮家和教授就沒有搭方子業的車了,而是與杜東臨等人去了茶樓,說是要去打麻將消遣。
顧毅肯定不如這些教授瀟灑,就跟着方子業來了副駕駛。
看着兩個信封裡面的“紅板磚”後,先是眼睛一紅,而後一愣,擡頭看了看方子業。
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道:“子業,我這輩子要是不混出點名堂出來,我TM顧毅兩個字倒着寫。”
“一意孤行都幹到底!”顧毅的鬥志滿滿,看着前方的夜色。
車燈不亮,但前排的車暖風不僅可以將寒風抵擋在外,還能將其變成熱風,暖人身心。
方子業一個字都沒有說,因爲他把想說的都表達了出來。
“師兄,到了!”方子業踩了剎車停後,如此說。
顧毅瀟灑離開,而後頭也不回地就進了宿舍區。
方子業的資質好,但也拼過,低血糖過……
所以,這一切,方子業都值得,他也曾經默默無聞的付出過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顧毅只羨慕,不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