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藝清剛哄小翼遙睡着,看到上官氏臉色蒼白地走進來,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去扶她過來坐下,輕聲問:“娘,您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蒼白?”
上官氏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一雙眼睛大而空洞,沒有一點生機。她看着沐藝清,聲音微微哽咽,似是要哭出來了:“我愛他愛了那麼久,卻沒有想到,到頭來卻只是爲了如今這樣深的恨他。藝清,我這一生,什麼都不缺,唯獨缺了幸福。”
沐藝清見她如此,心下一驚,忙問道:“娘,是不是爹和您說了些什麼?你們剛纔——”
還沒等她說完,上官氏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要再提他了。我和他之間算是徹底地完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對他心存一點念想了。”
聽她這樣說,沐藝清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倒了杯茶:“娘,您先喝口茶緩緩神,今晚就在我們這邊睡吧?”
上官氏點了點頭,看她一眼:“謝謝你,藝清。”
安撫完上官氏後,沐藝清端着木盆走了出來,關上門剛一轉身,就看到上官其站在門口。臉色躊躇不安,見她出來了,便問道:“藝清,你娘她怎麼樣了?”
沐藝清愣住了,回答:“孃的臉色不太好,剛剛纔躺下了。”
上官其聽了,嘆了口氣:“唉,這都怪我！之前都沒有考慮到她的感受,才導致瞭如今這樣的局面。”
“爹,您別想太多了。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您還是先回去歇息吧?娘今晚就在我和翼遙的房裡睡,您看成嗎?”
上官其聽了,點了點頭:“嗯,這樣也好。你好好看着她,不要讓她做什麼傻事。”
沐藝清應了一聲,目送着上官其離開的身影離開。不知爲何,看着上官其那副蕭條落寞的背影,又想起上官氏在房中身心俱疲的模樣,她的心中竟也有一分揮散不去的憂傷。爲什麼彼此相愛的人卻不能順遂在一起?
“少夫人。”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沐藝清回過頭去,是白海棠,站立在月光下,烏髮白衣,面容美麗,只是看着顯得十分的單薄瘦弱。她的眼中有着說不出的憂鬱,嘴角卻是掛着笑。
“方便嗎?我們聊聊?”
因爲顧及到翼遙和上官氏,所以沐藝清也沒有走多遠,只在他們房間前面的小庭院裡和白海棠交談。
將木盆放在一旁的一塊石頭上,沐藝清在石桌邊坐下,看了眼白海棠:“白小姐,有什麼事嗎?”
白海棠看着沐藝清,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快一年了吧?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清麗女子又蛻變了,不再有當初初見時的女兒情態,也不再似那是那般謙卑木訥,而是看起來更加的清麗脫俗,更加的內斂聰慧了。她的眼睛清澈分明,彷彿洞察一切,那樣坦然而乾淨地與自己對視,不參雜一點的多餘。臉上掛着溫和的笑意,卻總有幾分安靜禮貌的疏離。
沐藝清,上官棠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真是越變越出衆,越變越堅強自信了。
難怪他會愛上她。因爲她值得吧?
白海棠可悲地發現,自己每每看到沐藝清的時候,都會進一步地認清上官棠愛她的現實,而這樣的現實,又是那樣的苦澀,那樣的難以下嚥。
她笑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笑,“你真的打算去找上官公子嗎?”
沐藝清平靜地看着她,“是。白小姐,我知道你有辦法,你能否幫我達成這個心願?”
夜空中掛着一輪彎月,若隱若現地躲在雲層之中,發出淡淡的月光,落在地面上,周圍的樹在風中微微地搖晃,枝葉發出輕微的細響。周圍的一切都靜極了,靜到彷彿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沐藝清那雙眼睛,月色下顯得那樣的堅定執着,毫無畏懼。靜靜地看着白海棠,幾乎穿透了她的內心。
白海棠震驚不已,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蟾鳴聲,在這個寂靜的時候,顯得那樣的突兀,一下一下地擾亂着她的心神。
“我很想幫你。”白海棠嘆了口氣,看向她:“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還是要勸你,最好還是和大家一起回到皇上爲你們安排的地方住下比較好。否則,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變故。到時候會擾亂了全局,眼下這個局面你應該也很清楚,牽一髮而動全身,是一點疏忽都不能有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沐藝清點頭,可是,口吻依舊堅決:“但,我還是想要去找他。白小姐,我不是感情用事,我也想得很清楚自己這一去可能引發的後果,但是,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給大家帶來麻煩的。”
白海棠見她還是不肯改變主意,不禁微微蹙起眉頭:“你爲什麼這樣固執呢?就算是上官公子在場,他定然也是不會同意你的這個決定的。你就算不爲別人想,也該爲他想,若是你去了那裡,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要他怎麼辦?”
“我不會有事的。”沐藝清再次露出了篤定的眼神,毋庸置疑:“我還要跟他白頭偕老,還要看着遙兒長大,看着他娶妻生子。所以,我絕不容許自己有事的。”
白海棠震驚了,就那樣訥訥地看着她,此時沐藝清的神情,讓她猛然想起了之前上官棠上戰場之前對他說話時的光景,當時,他的表情也是像沐藝清這樣的篤定,就是說出來的話也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兩個,已經心有靈犀到這樣的程度了嗎！
看着沐藝清,良久,白海棠終於無奈地又嘆了口氣,笑了:“你們兩個還真是相像,一樣的固執,一樣的篤定,讓人看着生氣,卻又恨不起來。”
她聽了,怔住了:“什麼?”
白海棠擡眸看了她一眼:“他曾經說過跟你一樣的話。”
是啊。一樣的話,卻也一樣的刺痛了她的心。明明已經看透了結局,明明已經做了放棄的決定,卻還是在看到他們兩個人這樣彼此情深時心被狠狠地傷到了。
她笑了:“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