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琴絃上的修長白皙的手指突然停了動作,手心輕輕一壓琴絃,之前悠揚的琴聲就戛然而止。
白海棠看了眼案上的琴座,目光移到了窗邊那個臨窗獨立的男子身上,從來到現在,他們兩個幾乎就沒有交談過什麼,他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出神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麼。
往常,她彈琴的時候,他都會靜靜坐在一旁聽的。
“你在想什麼?”她看着他的背影,終於還是開口問了:“第一次見你在我彈琴的時候心不在焉的。”
上官棠身子一怔,緩緩地回過頭來:“什麼?”
她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別跟我說是爲了生意。”
他轉過身來,怔怔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圓桌邊坐下:“沒什麼,只是有些在意的事情。”
“呵呵,很少見你爲什麼事情想得如此出神。”白海棠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從琴座後面站起,走到他的旁邊坐下,親手給他添了酒:“真的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事。”
她的心裡有些在意,或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心裡總隱約感覺上官棠現在在意的事情可能是跟沐藝清有關。
沐藝清啊……
一想起那個清淡安靜的女子,白海棠的心裡總忍不住地再一次錯愕。那個沐藝清,不驚豔,不嬌媚,也不明朗,看起來素淡至極,甚至可能比自己看起來還素淡,可是,就是給人一種自然的感覺,就像山泉一般,清涼純淨又舒服。
她對上官棠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呢?自從上次來找過自己以後,就再沒有見過她了。但是,看起來她不是那種會吃醋或者嫉妒的女子,可是,或許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才讓自己如此不安吧。
雖然明知道自己和上官棠之間是不可能的,但是,白海棠的內心深處卻還是不願意他有深愛的女子,如果真有個女子要守着他過一輩子的話,她希望那個女子是誰都行,只要不是他愛的。
否則,她會嫉妒。
是的,嫉妒。
她的手一抖,給自己倒酒的時候,酒水就灑了一些到桌面上,但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只是一個人出神愣怔,她從來沒有想到,她一代名魁白海棠,雖然出身青樓,但是自視清傲,竟然有一天也會嫉妒一個女子。
而那個女子,看起來,讓她感到自愧弗如。
“說我心不在焉,你自己不也是心不在焉嗎?”上官棠打量了白海棠一眼,見她出神的樣子,開口。
白海棠笑着,給自己的酒杯繼續倒滿了酒,把酒壺往桌上一放,笑了:“對了,你和你的妻子相處得如何,是否琴瑟和諧呢?”
“沒想到你會關心這種事情。”上官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喝了口酒:“還好吧。她是個安靜的女子。”
“能做你上官棠的妻子,我想,她應該很出色吧。”白海棠手握着酒杯,卻是一直沒有喝,只是笑着說:“說真的,聽說你已經成婚的時候,我真的很意外,沒料到你會這麼快娶妻。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和沐家的婚事是由我母親安排的。”上官棠神色平靜地回答:“但是,說起來會娶到沐藝清,我也很意外。”
“什麼?”
白海棠一愣。
雖然當初沐家嫁女的事情頗有些轟動熱鬧,但是,對於兩位小姐各自嫁給誰卻並不是很清楚,兩位新郎官家發現新娘錯了以後,並沒有對外聲稱,所以,到現在人們也不知道錯嫁的事情,只以爲先前傳出來的消息錯了,以爲其實嫁給上官棠的是沐藝清,而嫁給劉仁啓的就是沐藝芸。
白海棠聽到的關於沐藝清和上官棠的事情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其實模糊,所以聽到上官棠的那話時,感到很意外:“你不知道你當初要娶的人是沐藝清?”
上官棠不自覺地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笑:“我本來要娶的人其實是她的姐姐沐藝芸,只是後來陰差陽錯,她們姐妹兩同一天出嫁,上錯了花轎,所以,我也就歪打正着地娶了沐藝清。”
“上錯了花轎?”白海棠愣怔怔的表情,一動不動地看着上官棠,沒有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內情,但是,她更在意的,則是上官棠後面說的那個詞:“歪打正着?”
歪打正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對於沐藝清成爲自己的妻很滿意?
看着上官棠面帶微笑的愉悅表情,白海棠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提到沐藝清的時候,他的表情不自覺地就變得非常好,剛纔還一副沉默不怎麼高興的樣子,但是現在看起來卻心情很好。
他,難道已經愛上沐藝清了?
“呵呵,那你對於這個錯嫁給了自己的新娘子什麼看法呢?”她笑了笑,佯裝不自在地問道。
“看法嗎?”上官棠眸光一滯,眼前彷彿浮現出沐藝清那日那張安靜又羞澀的面容,心裡彷彿流過了一條甜蜜和河流一般,隨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笑意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知道……”
多少說些什麼的還好,可是他居然說不知道,最令人在意的是,他的表情明明在說沐藝清給他的感覺特別好!
那樣的表情,其實就等於在回答了白海棠的問話。
她看着原來那張總是掛着淡漠平靜表情的面容流露出這樣難得的溫柔愉悅神色,心中竟覺得苦澀無比。
不是爲他的這些細微變化,而是因爲他這些細微的變化不是爲着自己,而是爲了除自己以外的別的女人。
儘管心中對他們兩個人會在一起不抱希望也不敢抱希望,但是看到他被別的女人牽動情緒,心中仍舊是難受,彷彿有細針在扎一樣的疼。
上官棠回過神來,看了眼白海棠,卻發現她的表情悲傷而震驚,眼眸中似乎還帶着隱忍的疼痛,不禁心中一驚,他是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的,以前,他曾覺得如果她需要自己給她一個依靠的話,可以給她。
但是,現如今如果讓他這樣做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做不到了。彷彿心裡面突然被什麼給裝滿了,已經沒辦法再因爲同情而去容納其他女子了。
被什麼給裝滿了呢?
他想着,腦海中猛然出現了沐藝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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