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淑依舊還記得當初白杏之爲了嫁給劉仁啓時固執不放的樣子,到後來嫁是真的嫁了,卻是總不見她快樂的。自從白海棠走了以後,她就充當起了杏之孃家人的角色,所以,白杏之但凡有事,總要到花上閣裡來同她說。
然而,她卻也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漸漸地看到當初那個青澀嬌美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個瘋狂而無顧忌的妒婦的。想起白日裡白杏之在沐家的表現,青淑仍舊心有餘悸。與此同時,心中也充滿了對白海棠的愧疚,明明當初答應了會好好照顧她的妹妹,可是,如今卻讓杏之變成了這副樣子,到時候要怎麼向她交待呢?
看着那燭光,青淑愁緒滿懷,尤其是看着那蠟淚順着蠟臺滑落下來的時候,心中更時充滿了同情和感傷。杏之,你爲什麼就是一定要愛得那麼固執,那麼用力和瘋狂呢?
“我早在當初也說了的,就算我娶了她,她也是不會幸福的。她就是不信,用盡一切辦法就是要嫁給我,到頭來,還不是傷害了自己,傷害了其他人。”劉仁啓的聲音惆悵而無奈,他仰頭將一杯酒飲盡,隨後又重新倒了一杯,再喝進去,連灌三杯後,這才囁嚅着說:“我不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怎麼她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呢?”
“或許她早就知道,只是放不下罷?”青淑擡眸看了眼劉仁啓,也看得出他眼裡的不忍和歉意,“就像是你對沐藝芸一樣。你明知道她是真心放下你了,卻是怎麼也無法捨得下她,非得要她回到你身邊,甚至不惜爲此傷害了杏之。其實,細說起來,杏之又做錯了什麼呢?她只是愛上了你,只是如你不捨沐藝芸一般地舍不下你罷了。”
她說的字字真誠,雖說話語是多少偏向着白杏之,但是,卻也沒有說錯些什麼。其實,她說的這些,劉仁啓自己也想得明白,可是,就算明白,他也無法勉強自己去愛白杏之,“你知道她現在像什麼嗎?”
“她是爲你,爲愛瘋狂。”青淑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或許你們當初的相遇就是一場錯。”
“若是我沒有和她相遇該多好。”劉仁啓的回答則更爲乾脆,帶着深深的後悔:“如此,或許我和芸兒還在一起,如此,或許也不會是如今這樣的局面……”
“不是杏之,你也會碰到別的女子。因爲當時的你就是那樣的。”青淑卻不認同他的話,然而,涉及到杏之時,她卻不得不希望:“若是說真心話,我真希望你當時碰到的是別的女子,而不是杏之。”
她望向他:“今天,她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你去看過她沒有?”
劉仁啓沒有回話,只是一個勁地喝着悶酒。
光看他的那個喝悶酒的光景,青淑就可知道答案了,不由得對白杏之抱着深深的同情,杏之啊杏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放下這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就真的那麼難嗎?爲什麼要爲了他如此傷害自己?
更深夜漏,打更聲是第幾遍了?白杏之絲毫也沒有意識,一個人躺在牀上,枕邊是一片冰冷,眼角的淚光在深夜中泛着光,不停地滑落。她哽咽了一聲,翻了個身,右手伸向旁邊的枕頭,輕輕地撫摸着枕背,卻彷彿出沒着一片空落落的虛無,無形無蹤,彷彿心裡一直空缺的那一部分,怎麼也填補不全。
其實,她今日之所以到沐家去鬧,也不只是爲了找沐藝芸算賬,更多的,只是爲了逼劉仁啓出來。她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他的蹤影了,雖然他氣她傷她,她卻依舊還是放不下他,想他想得幾乎肝腸寸斷。寧願他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天天冷酷地說着要休自己,也好過如今這樣連個人影也不見。
她等了一個晚上,也沒有見到他回來。
怎麼能夠就這樣消失不見?他爲什麼就狠得下心這樣地傷害自己?
白杏之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麼不好?他爲什麼就是無法愛上自己,好好留在自己身邊?
獨行獨坐還獨臥,更深露重枕邊涼。點點滴滴,何時是個頭!
再也忍不住,她又一次拉起被褥,掩在裡面哭了出來。聲音頓頓的,嗚咽着,卻是那樣的痛苦難受悲傷。自己是不是該放棄,是不是該徹底地放棄?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這樣問過自己。而這一次,她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或許真的該放棄了,這樣,或許才能像青淑平日裡勸自己的那般,放過自己,也放過了他,兩個人相間天涯,不再虧欠,各自安好。或許,轟轟烈烈過後的愛情,終歸是要沉寂的。
“我該放棄了……”她拉下了被子,一雙泛着淚光的眼睛在黑夜中流溢出悲傷和無奈來,她咬緊了牙關,呢喃自語地說:“爲他付出了那麼多,給了他那麼多機會,漸漸地,迷失了自己,卻也沒看到他一次地回頭關注。或許,我是該離開了。這一次,我要做回我自己。”
一邊說着,她的雙手一邊用力地抓緊了被褥,一行清淚再次滑下來,瞬間浸入枕內,沒有痕跡,她感覺到了那淚的消逝,嘴角微微揚起,那淚就像是她曾經對他的愛,終於還是湮沒在了紅塵洪濤中,到底沒了蹤跡。沒有人懷想惦念,就是連她自己,也都是要決定遺忘了的。
如此想着,她竟覺得心頭如有一塊大石安穩地落了地,竟是意外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或許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罷!她心中自己這樣想着。也知道這個決定可能帶來的多少痛,但果然,她還是想這樣做。
第二天,劉仁啓從外面回來了。他本想和白杏之攤牌,將話講清楚,表明自己就算無法讓沐藝芸回來,還是要休了她的決心。可是,他卻是再也沒有找到白杏之的身影。就連她的丫鬟,也不知道她是去了哪裡。
她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紙書信,表示不再糾纏,同意休離,不辭而別了。
總算走了。可是,劉仁啓看着那封信,看着那被淚化了的些許字,竟是心裡有着難以言說的微妙感受,彷彿什麼東西被帶走了,記掛着,怎麼也放不下……